什、什麼？

宋鬱大腦宕機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主角受的衣服，他聞錯了。

所以“任務完成”的聲音才遲遲未響。

要怎麼辦……宋鬱喊了幾聲009，然後對方沒任何回應。

似乎是對少年的出神很不滿，陸醒再次開口的聲音比剛才沉了幾分，眉眼斂起：“說話。”

高大男生緊皺眉頭的模樣真的很嚇人，宋鬱將下唇那一小塊軟肉咬到爛熟、覆上一層亮晶晶的水色，才結結巴巴開始說謊：“我沒聞……我把你衣服弄掉了，然、然後撿起來了。”

聲音越來越小。

陸醒是體育生，視力是專業裡最好的一個，幾乎在推門而入的那瞬間，他就看到了——宋鬱軟塌著腰，微微弓背，湊到他的外套跟前，鼻尖幾乎要貼到布料。

他討厭彆人隨便碰他東西，更討厭彆人對他說謊，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可以稱作同性騷擾的舉動。

一般直男都無法忍受。

陸醒想說點什麼，好揭穿對麵人拙劣的謊言，可看到宋鬱那張無辜驚恐的臉後就怔住了。

不得不說，這個漂亮小男生很會示弱。

估計自己也知道這張臉殺傷力有多大，知道露出什麼樣的表情能把男人勾住，隨便說點好話撒點嬌就能讓人同情和憐惜。

可惜了，他對男人不感興趣，這種花招對他無效。

回過神來，陸醒才發現宋鬱已經挪開了一點位置，似乎要逃走。他下意識抓住對方手腕，卻換來一聲很小的“唔”聲。

宋鬱的眼尾紅了，霧氣一點一點彌漫上來。

陸醒也挺驚訝，他有用那麼大力氣嗎？可細膩柔軟的觸感停留在了指尖，整個頭發都被這種感覺弄得發麻。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隻能僵著聲音：“裝什麼可憐？嬌氣成這樣？”

宋鬱先是愣住，隨後垂下眼睛，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

他也不想這樣的。

可他很容易生病，也很容易感受到痛。

所以。

“你彆這麼凶……”

也彆……這麼說我。

宋鬱眼中的霧氣越蓄越多，打濕了睫毛，鼻頭變紅，看起來要哭不哭的。

陸醒怔住，隨後視線落到那一截細瘦的手腕上，上麵已經有了一圈淺色的紅痕。

真的嬌氣。

並不是裝的。

陸醒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瞬間，局勢翻轉了過來，原本還在被懷疑做了齷齪事的宋鬱成了受害者，更可怕的是，陸醒也覺得是自己做錯了。

都怪他那句話，把人惹哭了。

看著對方越來越紅的眼眶，陸醒亂了陣腳。不管怎麼樣，先承認錯誤再說吧。

“我錯——”還沒說完，宿舍裡來人了。

身影交疊的兩人齊齊朝門口看去。謝之衍的表情比平時裡更冷了一些，不過也就那幾秒，隨後就恢複了神色：“你們在這裡乾什麼呢？宋鬱？你來我宿舍找我嗎？你……怎麼哭了？”

本來在陸醒麵前哭，宋鬱就覺得挺丟臉了的，此時還多了一個謝之衍。他立刻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淚：“我來給你送蛋糕的。”

謝之衍朝桌子看去，說了聲“謝謝”，隨後將人拉過來，淡淡道：“宋鬱是來找我的，你彆找事。”

“……”

陸醒所有話都噎在嗓子裡。

兩人多年好友，他當然清楚謝之衍語氣裡的變化，就算是前陣子對方坦白出櫃時攻擊力都沒這麼大。

也許是好友對於宋鬱的態度，也許是桌子上專門被送來的蛋糕，陸醒心裡格外不爽，冷著張臉坐回到自己桌位前。

謝之衍給宋鬱拿了張椅子，安慰了他幾句，說陸醒脾氣臭，彆跟他一般見識之類的。

弄得宋鬱都不好意思了，開始反省起自己。

謝之衍吃了幾口蛋糕後電話就來了：“我去接個電話。”經過宋鬱身邊時帶去一道冷冽的氣息。

【支線任務完成，獎勵積分600。】

腦子裡的聲音突然響起，宋鬱驚喜之後，馬上板起臉，耍小性子：【剛才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裡了？】

009：【抱歉。】

009並不是最高級的係統，在一些更高級的外力下也會被屏蔽。但這些它暫時不打算告訴宿主：【突然被召回總部。】

宋鬱瞬間關切道：【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009並沒有回答，反而盯著宋鬱的眼睛：【宿主被欺負了嗎？】

宋鬱：“……”

這麼一想，他好像才是欺負陸醒那個人。

偷聞他的衣服，還讓他被謝之衍誤會。

察覺到視線，陸醒立刻轉身。

剛才還委屈巴巴的小男生，被謝之衍哄了一兩句，眉眼瞬間就舒展了。

他發現自己對於宋鬱有些誤解。

宋鬱並不擅長哄騙男人，相反很好騙，估計以後談戀愛隨便哄哄就輕易把什麼都給了。

最後是宋鬱先打破了沉寂：“你的衣服……給我吧。”

陸醒的眼皮不輕不重跳了下，他挑起一邊眉：“幫我洗衣服？”

“嗯……是我把你衣服弄掉下去的。”

宋鬱又撒謊了。

他提出這個建議，完全是因為009又給他發布了任務。

【請背地裡對主角攻使壞。】

宋鬱絞儘腦汁才想起這麼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在主角攻的衣服上做壞事，又能讓對方消除疑心。

今天做的壞事要超標了。

對於陸醒，宋鬱心裡還是有些愧疚的。

所以，隻欺負衣服就好了。

陸醒看了眼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又看了眼宋鬱。

他很確定宋鬱當時在偷聞他的衣服，隻是現在，被弄哭了之後，還說要幫他洗衣服……陸醒有點潔癖，根本沒辦法接受彆人碰他私人物品這種事，可他現在腦子亂七八糟的。

最後，冷拽的體育生彆開視線，像是不受控製般，撈起椅子上的衣服遞過去。

*

宋鬱離開宿舍後，陸醒心裡的燥意依舊未消退。

其實剛才一些念頭已經在他腦中成型，隻是，他需要驗證一下。

陸醒打開微信，點開一個好友的對話框。這人是他世交家裡的一個朋友，感情史比較豐富，肯定比他這種沒談過的懂得多。

【陸醒：在？】

【陸醒：問個事。】

對麵的趙詞猜測是情感問題，不然按照陸醒的尿性，都會直接給他打電話，或者有事說事，不會在來這麼無聊的前搖。

【趙詞：你說。】

陸醒盯著對話框，猶豫片刻後，下定決心一般給對方發了段文字。

【陸醒：如果有人偷偷聞你衣服，被逮到不敢承認，是什麼意思？】

消息剛發出去，趙詞的電話就打來了：“喂，有人聞你衣服了？”

“……”陸醒也懶得裝了，“彆說廢話。”

趙詞從剛才那條消息裡看出來端倪，開始迫不及待地吃瓜：“她不承認，然後呢？你罵了她？”

陸醒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趙詞在對麵直搖頭：“你也太不解風情了，不過那女生膽子也真夠大的。那之後呢，她有沒有說什麼？”

陸醒：“說想幫我洗衣服。”

“臥槽？”趙詞疑惑，“不過你平時都懶得說這些，怎麼今天……對方是大美女？”

陸醒想到宋鬱那張稠麗漂亮的臉，淡淡道：“還行吧。”

那就是絕頂漂亮。趙詞來了興趣：“你動心了？”

陸醒有點煩：“說點有用的。”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喜歡你啊。你不會真把衣服給她了吧？不怕她——喂！！！”

陸醒掛了電話。

好友的說辭和他腦中理出來的想法是一致的。

*

謝之衍回宿舍時，宋鬱已經離開了，隻剩陸醒。他收回視線，將桌子上已經融化的蛋糕推到一旁，拿出電腦。

開機到一半，陸醒突然問：“你有宋鬱微信嗎？”

謝之衍放在鍵盤上的手指蜷了下，片刻才開口：“他不加陌生人。”

陸醒：“……”

他見謝之衍沒再理他，便出了門，直接去找宋鬱本人要。

宿舍安靜下來，謝之衍帶著電腦去了上鋪。他正在看的是某個人的微博，對方沒多少粉絲，網名叫“小魚”，頭像是一條正在水裡吹泡泡的金魚。

號很新，但微博發的卻很多，從頭到尾都是在表達對一個人的炙熱愛意，甚至還配上了偷拍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都是他。

在收到第一條騷擾短信後，謝之衍順著線索找到了這個微博。從內容上可以看出，對方經常跟蹤偷拍，甚至臆想他。

他原本隻是想查出這個騷擾者的身份，並警告對方，可知道這個人是宋鬱後，他又突然不想那麼做了。

那些愛戀炙熱的文字在他眼中漸漸由變態變為專情。

原來真的有人在角落偷偷愛慕他。

可惜，最近宋鬱都沒再給他發消息了。是被他上回那兩條消息嚇到了嗎？

謝之衍也有些後悔，不應該操之過急。

可想到周宴銘拿著奶茶炫耀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做些什麼。

謝之衍將微博往下劃，劃到某張照片時停了下來。

那張照片是在球場拍的，不過右下方露出了少年一截小腿。

又白又細。

保存下來的同時，宿舍有人進來了。

陸醒以“還衣服”的借口輕輕鬆鬆加上了宋鬱微信。他倒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怕宋鬱用洗衣服這件事纏著他，沒完沒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到處跟其他人打聽他的微信，弄得人儘皆知，還不如一開始就加上。

片刻，他發了條語音過去：“你什麼時候拿去洗，我把錢給你。”

過了會兒，宋鬱的消息總算發來了：【洗衣液不用多少錢的。】

陸醒愣了愣。

他以為對方會拿去乾洗店，沒想到是用手幫他洗。

想到宋鬱彎著腰，擠在宿舍的水池旁給他洗衣服……陸醒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被奶貓輕輕撓了下，癢得不行。

陸醒又發了條語音：“隨便你吧。”

因為動靜太大，謝之衍不得以將注意力從網頁上移開。

他俯視著陸醒，心底發出一聲冷笑。

旁觀者清，這位直男估計也看不到此時自己的模樣。

人家什麼都還沒做，就被迷得不行了。

真蠢。

有那麼一瞬間，謝之衍真想將宋鬱發來的那些告白短信拿出來，好讓這個蠢貨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