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暮四合,夕陽西下,紅霞鋪滿了天空,整片天好似都被火焰燃燒。
“這位道友,我給幾簡單地包紮一下吧。”
楚湘從芥子囊中取出藥膏和丹藥,準備給麵前的女修包紮。
她這幾日一直跟著師兄一起救人,加上之前宣子衿給她的熏陶,逐漸會了一點緊急救治的法子。雖比不上專業醫修,但救急是可以的。
“謝謝。”穿著黃裙的女修小聲道。
“對了,你等會兒直接回去嗎?”楚湘道,“我不是專業的醫修,但我看你的傷口比較嚴重,我這個包紮恐怕不太行,還是得出去找更加專業的醫修才行。”
女修麵露難色:“我的傳送符……好像丟了。”
“丟了?”楚湘一愣,不過仔細想想,這種事情確實時有發生。秘境裡什麼事都有,傳送符無論是丟了,還是被搶了,都不奇怪。
黃裙女修點點頭,有些羞愧。
“那你用我的傳送符吧。”
“啊?”女修很震驚,“給我?那你怎麼辦?”
虛子澄聞言也淡淡抬起眼。
“嗯,給你,我有辦法回去的。”
“快收下吧。”楚湘直接將符咒硬塞給那位女修。
等人走後,虛子澄饒有興致地望向楚湘,語調慵懶:“你剛剛說的法子是什麼?”
“當然是師兄啊,跟在師兄後麵我還怕什麼。”少女眉眼彎彎,直直看向虛子澄。
虛子澄微怔,隻輕笑一下,未作言語。
“師兄,我來幫你包紮吧。”楚湘接著道,“你流了好多血。”
剛剛她和虛子澄在救助幾位弟子時,師兄不小心被一隻紫金魔狼傷到了,隻見虛子澄雪白的衣袖上是鮮紅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越往上走妖獸的等級越高,而剛剛那隻魔獸已然達到了元嬰!原來那幾人是可以直接傳送出去的,但是偏偏要逞強留下,直到虛子澄過來。
“嗯。”虛子澄應道。
以往這些小傷他都是不管不顧的,劍修身上有傷實屬正常,更不用說他還是半妖,自愈能力較人族更強。
不過這次不知怎地,他點點頭,就應了下來。
霞光灑在楚湘臉上,讓少女如玉的肌膚更顯白皙。她烏黑的發髻間插了一朵鮮豔的海棠,這幾天每日虛子澄都會給她簪花。
再眨眼,楚湘已經湊到了他的身邊。
那烏黑的瞳孔裡滿是他的影子。
“師兄,你吃止疼藥嗎?宣宣之前給我的,我有很多。”
“不用,小傷而已。”
“唔,好吧。”楚湘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了止血藥膏。
上次在冷泉處碰到師兄時的景象再一次在腦海中浮現,當時師兄的胳膊也受傷了,看起來比現在更嚴重,但是當時師兄也沒有服食丹藥,甚至在她提議去找醫修時都拒絕了。
師兄,不喜歡去看醫修嗎?
壓下心中的疑惑,楚湘輕輕掀起虛子澄的衣袖,隻見手腕處是一道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不斷的往外流血。
她不由自主輕顫一下,道:“怎得會這樣嚴重?”
師兄還說是小傷。
察覺到少女的顫動,虛子澄另一隻手直接將袖口蓋了回去,道:“小傷罷了,你若是害怕,我還是自己來吧。”
“不,我不害怕,”楚湘拉住虛子澄的衣袖,辯解道:“剛剛那隻是生理反應控製不住。”
她從小就這樣,看見傷口就會不由自主的瑟縮一樣,倒不是說害怕,但那種反應是克製不住的。
“而且,我可是劍修唉,劍修怎麼可能會怕這種傷口。”
見少女如此說道,虛子澄也沒有強求:“嗯。”
再次將袖口掀開,楚湘拿起冰涼的藥膏,輕輕地塗在了麵前那道可怖的傷口上。
她邊塗邊觀察著虛子澄的神色,生怕弄疼了他:“師兄,你疼嗎?”
虛子澄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會疼呢?他隻希望這種疼痛能夠多來一點,隻有疼痛才能讓他有活著的實感。
“那你若是疼的話就告訴我。”
“好。”
藥膏冰涼,塗在傷口處減輕了原來的灼熱感,卻又帶了點癢意,識海深處泛起絲絲電流。
極痛極樂。
從他的角度看,少女神情專注,睫毛好似蝴蝶一般撲閃撲閃。
他不知道他的眸中此刻也隻有少女的影子。
藥膏塗好後,楚湘翻了翻芥子囊,發現之前準備的繃帶全部用完了。
“怎麼了?”
“沒有繃帶了。”楚湘低下頭,“師兄,我拿裙擺當繃帶吧。”
她口中念訣,用劍氣將自己的裙擺一角裁了下來。
襦裙鮮紅,裁下來的緞帶自然也是鮮紅,好似天上絢爛的雲霞。
虛子澄靜靜地看著她。
她小心翼翼地將緞帶纏到傷口上,然後自然而然的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不對,楚湘手指微頓,抬起眼,眼中有一絲尷尬,“師兄,蝴蝶結可以嗎?”
虛子澄輕笑:“自然可以。”
他抬起手來,看到雪白的衣袍中多了一抹鮮亮的紅,頗為顯眼,眼角溢出笑意。
楚湘說道:“我下次出行一定多帶點繃帶。”
虛子澄輕輕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頂:“這樣也很好。”
“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和宣子衿朝夕共處幾個月,楚湘自認為自己對簡單的醫術掌握的還可以。
“沒有了。”
“那我們……”
楚湘話還未說完,便忽地聽到了幾聲破空的劍鳴聲。
二人齊齊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幾個劍修正帶著其他幾位弟子往反方向飛去,而為首達到那位看起來則有些眼熟。
虛子澄攔住幾人,“怎麼了?”
“師兄……”
“唉,楚湘!”
楚湘睜大眼睛:“段雲起?”
她疑惑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都往相反的方向跑?”
段雲起立馬跳下劍來:“楚湘,你也快走吧。前麵的天台峰不知出了什麼事情,裡麵的樹木變得能打人,纏了好幾個弟子走……”
大概知道是什麼事情,她打斷道:“那你們怎麼不出去?”
段雲起道:“這秘境不是過幾天再關嗎?我們回去摘點靈草出去賣,能賣不少錢呢。”
他甩了甩自己的袖口,挑眉道:“怎麼?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我們這一行有兩位醫修,什麼值錢的靈草靈植都知道……”
“打住。”楚湘雙手在胸前做了個叉的手勢,“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什麼?你不去?”段雲起這才注意到楚湘一直和虛子澄同行,“虛師兄……”
“就在天台峰是嗎?”
“嗯。”
話音剛落,虛子澄腳下就出現了渡神。
“師兄,我和你一起。”
楚湘拿出幻月,緊跟在虛子澄身邊。
看著二人一紅一白的背影,段雲起猛地一拍腦袋:“剛剛楚湘腳下那是不是靈劍!”
一位劍修恍然大悟:“我前幾天聽說若水秘境出現了,原來是楚湘啊。”
另一位劍修感慨:“不愧是靜微師兄的徒弟啊。”
*
越往密林行去,古樹愈來愈高大茂盛,嚴嚴實實地將月光遮住,黑夜中唯一發光的是零零散散的幾朵月光花。
越來越多的弟子往她們來的方向走去,楚湘咂舌:“不會都是想要薅羊毛的吧。”
虛子澄見怪不怪,道:“從我來的那年便是這樣。”
楚湘抓住重點:“師兄你是什麼時候來蓬萊的啊?”
“十二歲那年吧。”
楚湘點頭:“那有好幾年了吧。”
唉,不對,她記得蓬萊和她之前世界的學校製度類似,學生是會“畢業”的。用這個世界的說法,便是“入世”。
“那師兄你會留在蓬萊還是‘入世’啊?”
虛子澄默了一瞬,道:“或許會入世吧。”
那豈不是沒剩多久了?
楚湘閉了嘴。
同樣地,虛子澄也沒有言語。
空氣中好像多了一絲惆悵。
二人沉默著前往了天台峰。
“啊啊啊好疼!這樹打人好疼啊!”
“走吧走吧,我不想挑戰了,我們出去吧。”
“這些樹是因為魔氣的影響嗎?可是秘境內怎麼會也魔氣?”
……
嘈雜的聲音環繞在四周,二人已經到了天台峰。
天台峰是武陵山的最高峰,這裡靈氣充裕,天材地寶幾乎隨地撿,也是代表弟子獲勝的地方。每一位第一個到達天台峰最高頂的弟子便是該院的第一名,可以拿到一名神武。不過如今秘境已經快要關閉,來到頂峰的弟子逐漸多了,一些慢一些的弟子為了曆練也到了最高峰,甚至還在這躍躍欲試的挑戰“打人藤蔓”。
“湘湘,你來了?!”楚湘忽地聽到了一道欣喜的聲音。
“雪亭!”
楚湘剛來便看到了明雪亭,便直接跳到了明雪亭身邊。
不想,明雪亭身邊卻站著季澤。
楚湘:果然男女主就是會碰到一起。
季澤很明顯也看到了兩人,皺眉道:“你們倆怎麼在一起走?”
這邊拿刀狂砍藤蔓的謝時也看到了楚湘兩人,虛子澄手腕處是一抹鮮紅,和楚湘的裙子顏色一摸一樣。
他的眸色晦暗不明,手上的力度更大。
一旁的一位刀修見著了,道:“謝時你這也太拚了吧。”
隨即自己也開始練習起來,不能被同門比下去啊。
楚湘簡單地解釋到道:“和同伴走散了,然後碰到師兄了,就一起過來了。”
“對了,雪亭,給你看看,”楚湘拿出自己的寶貝,“這是我的靈劍。”
季澤雙眼微咪:“前幾日是你打開了若水秘境?”
“對啊。”楚湘應道。
幾人說話時,虛子澄一直神色淡淡,看著麵前的發狂的古樹。
“啊!”一位弟子尖叫道。
碧綠的藤蔓將他卷起,不知要帶到哪裡去。
“救我救我!”
忽然,一道淩厲的劍氣閃過,將藤蔓一分為二,那位弟子安全的滾到了地上。
季澤道:“這個藤蔓怎麼忽然攻擊力變強了?”
明雪亭也皺眉:“血氣越來越濃重了。”
楚湘看著前方發狂的藤蔓,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不知道火對付它有沒有問題。
“無關弟子先出去。”季澤在前方道,原來一些有能力的弟子可以在這裡挑戰,增加實戰經驗,但不知為何這些藤蔓的攻擊力忽然變強,這時候就得以保護弟子為先。
“雪亭,快躲!”
幾枝藤蔓往楚湘和明雪亭處襲來,楚湘一劍將藤蔓斬斷。
“元嬰以下的弟子離開秘境。”
虛子澄溫和的聲音響起,卻不容拒絕。
他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楚湘一愣,她的傳送符不久前才送給了其他弟子。
電光火石之間,那萬年古樹已經向眾人發動了攻擊。
其餘弟子紛紛撕開傳送符,離開了秘境。
虛子澄幾人直接拿出了佩劍,與古樹迎戰。
“湘湘,我們快走吧,這裡不是我們能解決的。”
明雪亭撕開傳送符,朝楚湘道。
楚湘揮動著手中的靈劍:“你先出去吧,我和師兄他們一起。”
“嗯?”明雪亭剛要開口,卻發現眼前的景象變了。
她已經被傳送出秘境。
前方師兄師姐古樹的戰鬥正激烈,楚湘也想上去幫忙。
誰想,她剛跨出一步,就聽一道聲音。
“楚湘,不要過來。”
虛子澄抬手就是一個結界,將楚湘牢牢罩住。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