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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月色喜人，清輝灑在小石路上，山茶早已過了花期，隻剩滿天台常青的綠植。

宋晴繁叩了叩亭子的木頭圓柱，像敲門一樣。

坐在長椅上的人聞聲轉頭，見是她，眉間的愁意在須臾間隱匿。

她指了指江延川身邊的空位，問道：“我可以坐這嗎？”

江延川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點點頭。

剛從室內走出來還覺得熱，但靜坐一會兒，涼風拂過臉頰，帶走暖氣留下的溫度後，就要把手揣進口袋了。

宋晴繁微張雙唇，偷偷吐出一口氣，迅速液化成白霧散開。

“你的狀態好像有些問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自然。

江延川抬頭望著月亮，良久，才從喉嚨深處回應一聲，“嗯。”

員工產生心裡問題，當然要解決，但很顯然她並不擅長，腦子裡還在想，要不讓任姿和他談一談。

出乎意料的，他又開口，“我會調節好的。”

宋晴繁側過頭看他，正好碰上他也轉頭，像是證明一樣，朝她抿唇笑了笑。

一如初見時的笑容。

她這時才切身體會到，江延川果然是很專業的演員。

“好吧，”她的視線回到身前，單刀直入，“但在接下部戲之前，還沒恢複正常，我不會讓你去拍的。”

江延川聞言，低頭笑出聲。

“那公司可就虧了。”

“公司不缺錢，我記得已經跟你說過了。”宋晴繁漫不經心地站起身。

“走了，你要是被冷吹進醫院了，才是真的浪費錢。”

江延川順從地起身，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隻覺心臟被羽毛輕輕觸碰了一下。

這場夜間談話就像夢境，接下來的幾天裡，宋晴繁沒有再和他接觸。

到了年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辦公室的一角堆著行李箱，許多人都等下班就馬上回家了。

工作室如今正式出道的隻有兩人，都是演員，還沒有出名到能接到春節直播晚會的邀請。

所以，公關部的人也沒有要求留下值班，隻讓他們留意群裡的消息，如果有事再通知。

待一聲歡呼過後，其他員工也陸續收到了年終獎入賬的短信。

“我還以為去年不滿一年，就不發了。”

“我要在這家公司乾到倒閉嗚嗚嗚。”

“呸呸呸，說什麼呢，不準倒閉！”

臨近下班的時間點，更是沒人能夠認真辦公，都在交頭接耳，互相分享家鄉的過年菜式，或者即將出行的旅遊計劃。

宋晴繁走出辦公室時，女生們滿臉歡樂，紛紛朝她拜早年和道彆。

她一一回應，看著各個辦公室的人逐漸離開。

平日裡總是熱鬨的辦公室安靜下來，過年的氣氛隨著員工的離開，竟也漸漸散去。

宋晴繁連身體都是係統捏造的，自然沒有彆的地方去。今年的年夜飯，或許隻有那隻聒噪小鳥作伴了。

她出了園區，打算在超市買些食材宅到過完節。

‘多買點’超市逐漸成為附近居民最愛逛的超市，連帶商業中心的其他店鋪都蹭了光。

更彆說今天是除夕夜的前一天，許多家庭都全員出動來購買食材。

結果宋晴繁剛推著空車子走過兩個貨架，就見到熟悉的身影。

就在人擠人的超市裡，斜前方貨架後，程祝提著兩包火鍋底料，像是在問身前的人哪個更好。

她好不容易推著小車擠了過去，才見到程祝對麵的人。

是江延川。

“繁總？”

程祝有些驚訝，見她也推著小車，就不像是要回家的樣子。

江延川抬頭看她一眼，將麻辣牛油火鍋底料放回貨架，換上一包骨湯的。

“怎麼有人火鍋不吃辣的！”程祝顧不上打招呼，一手壓著另一包清油的辣味底料，不讓他拿走。

江延川眼皮抬都不抬，“鴛鴦鍋不是讓你放兩包辣的。”

程祝見他沒有繼續，看來能保住剩下的那包，才對包裝綠油油的骨湯底料表示妥協。

“你們不回去？”宋晴繁見他們的購物車了已經放了不少食材。

“我家裡沒人了，”程祝表情不變地說，“江哥也不回。”

宋晴繁輕挑眉梢，看來她對藝人的了解還不夠深入，突然手上的推車被拽了拽，她疑惑地看向程祝。

“繁總，你和江哥一樣，春節到我那邊吃吧，”程祝朝她眨眨眼，“畢竟我也吃了你一頓飯。”

“行啊。”宋晴繁不會做飯，有人願意當大廚，當然樂得清閒。

程祝幫她把車子推回去，她把臉埋在圍巾裡，就跟著身前兩人閒逛，隻在程祝詢問喜不喜歡吃的時候，點頭或搖頭。

中途江延川還被粉絲認出來，雖然被拒絕了合照，但是拿到簽名就讓小姑娘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滿滿一車子的食材，排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排到他們結賬。

偏偏兩人還來不及阻止，收銀員就接過了宋晴繁遞出的購物卡，往收費機一貼，小票就成功打印出來了。

走出超市後，程祝兩手提著購物袋，總覺得有哪裡不得勁。

“靠，我好像那個吃軟飯的。”

“彆擋路。”江延川在他身後輕推一下，給抱著小孩的男人讓了讓。

宋晴繁雙手插在大衣口袋，心安理得地走在他們前麵，頭發被毛茸茸的抓夾夾在腦後，氣勢比平時柔和了不少。

從進了園區再走到彆墅，停停走走地走了大半小時，程祝按開了指紋鎖，甩甩手，掌心都被塑料袋子的耳朵勒紅了。

江延川將食材放在餐桌上，轉頭見宋晴繁還在門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狗被他們五個養得胖墩墩，還格外親人，啪塔啪塔就走來蹭宋晴繁的褲腳。

“江哥，放這！”程祝在五人群裡和其他人說一聲請了彆人到彆墅吃飯。

得知繁總也在的時候，薑喻狂發表情包，讓他跟老板打好關係，以後多給他們安排點資源。

程祝轉身就關閉了群聊提醒，沒想到原來團裡最小的才是真實的事業批，其他人隻會問他吃什麼。

外麵的天黑了一半，時間有限，吃火鍋是個好選擇。程祝洗好菜，切好肉，隨意擺了一下就端出來了。

鴛鴦鍋兩邊都煮開了，鋪著油的紅鍋冒著大泡泡，總是試圖越過中間的擋板，跑到對麵的白鍋裡。

鍋子的熱氣蒸得人暖暖的，窗戶開了條小縫，吹入的冷風降低了些溫度。

被子裡的飲料是程祝白天煮開的菊花茶，降火又健康，他們的彆墅裡被胡銘搜過一遍之後，一點膨化食品和高糖飲料都沒有了。

冰過的菊花茶成了寵兒。

宋晴繁和江延川都不是話多的人，她本來以為程祝也不是，但沒想到還是她不夠了解員工。

程祝越吃越開心，話也越來越密，連江延川都隱隱覺得接話變得有壓力。

他和宋晴繁低頭對視一眼，又各自笑了。

程祝又帶頭舉杯，三杯菊花茶在鍋上碰杯，被他喝得跟啤酒一樣。

“江哥為什麼當演員？”他問。

江延川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毛肚又落回鍋裡。

“喜歡就當了。”

“我也喜歡舞台，”程祝替江延川把走丟的毛肚重新找回來，放他碗裡，“不過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後麵當醫生就沒想過了。”

“醫生？”江延川疑惑。

程祝抓起在他腳邊饒來繞去的小狗，笑眯眯道：“動物醫生。”

宋晴繁隻聽不說，差不多吃飽了，捏著小叉子戳了塊西瓜，不太甜。

或許是因為沒有補上口紅失了些氣勢，也可能是火鍋冒起的水霧讓人有些昏醉，程祝的好奇燒到了宋晴繁身上。

“繁總，你是因為追星才想開娛樂公司嗎？”

宋晴繁的動作一滯，“我不追星。”

這句話引得兩人都抬起頭，公司那副不差錢的樣子，很多人都背地裡以為老板是為了哪個明星才一擲千金入行的。

甚至有人揣測，現在簽約的藝人裡，哪位是老板的牆頭，但這幾個月下來，宋晴繁對誰都沒有重點關注。

娛樂行業趨近飽和，如果隻是為了開公司當老板，顯然這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做一件事情一定要因為熱愛？”宋晴繁舉著筷子在調料碗裡畫圈。

她從事翻譯工作也說不上喜歡，隻是恰好選擇了這個專業，學得還可以，就做了對口的工作。

程祝想了想，“普通人可能會為了生計屈服，但繁總又不是普通人。”

宋晴繁難得笑出聲，“我也是普通人而已。”

工作室從係統獲得的資金基本都投入到公司運營和藝人培訓裡，她也不過拿了份相對高一點的工資，她也是給係統打工的。

她的視線劃過對麵兩人的臉，又想起下班時笑意盈盈的員工們，和逐漸成型的繁花小鎮，心底充溢著微茫的滿足感。

宋晴繁忽然發現，她可能是一個很俗氣的人，喜歡聽彆人的感激，喜歡看彆人的讚美，喜歡擁有彆人對自己的信賴。

“可能我就是喜歡開公司吧。”她笑了笑。

不知道是什麼戳到程祝的笑點，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舉起杯。

“為了熱愛！”

“乾杯！”

宋晴繁和他碰完杯，抿了一口，確實是菊花茶，也不知道他怎麼能把降火的菊花茶，喝得跟啤酒一個效果。

逗了會小狗，見江延川起身收拾碗筷，宋晴繁才想起一件事。

“江延川，你想上綜藝嗎，”她想了想，補充道，“日常向輕鬆一點的，會加快你的調節速度嗎？”

江延川收拾的動作不停，眼中沁出笑意，“這算是特殊照顧嗎？”

宋晴繁搖搖頭，“綜藝也是為了維持熱度，隻是可能輕鬆的更適合現在的你。”

“謝謝，不過我更想好好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