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半夜,岑安被凍醒了。
這是一個很新鮮的體驗,剛穿來的時候,哪怕床上隻鋪了乾草,他都沒覺得這麼冷。
獸皮褥子和獸皮毯子好似失去了保溫功能,岑安縮在裡麵,隻覺得手腳冰涼,口鼻呼出的氣體變成了白色。
溫度肯定到零下了。
這樣想著,他從床上爬起來,往火塘裡扔了根木材,火焰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冰冷的溫度開始上升。
岑安從來不敢小瞧大自然的力量,也無意硬抗這急速下降的氣溫。
他又在屋裡翻了翻,翻出了幾份羽毛和鴨絨。
這其中有今天收拾出來的,也有前幾天小型獸潮收獲的。
羽毛和鴨絨加起來一共九份,蓬鬆鬆堆成小山。
他又拿了4張獸皮,加上獸皮毯子,開配方做了一條獸皮羽絨被。
塞了羽絨的獸皮被子醜兮兮的,可保暖功能卻異常強大。
岑安鑽進舒舒服服的被窩,在火塘和羽絨被的雙重保暖下,很快睡了過去。
——
村裡其他人家。
小小的孩童發出微弱的啼哭,“媽媽我冷……”
孩子母親趕緊將他摟在懷裡,“家裡還有柴嗎?要不生點火?”
“我去,你彆出來了。”丈夫匆匆披上外袍,從小小的柴堆裡抽了兩根木材出來,點起微弱的篝火,堪堪帶來一點暖意,聊勝於無。
“今年真是太奇怪了,晦雨期剛剛開始,氣溫就下降的這麼厲害。雨下得也比往年大……”
“誰說不是呢,這日子,越發難過了……”
能燃起篝火,已經算是條件不錯的人家。有人半夜凍醒,想起來生火,卻想起家裡木柴不多,隻能裹著冰涼的被子,熬過這一晚……
整個永寧村,今晚能舒適度過的,並不多。
——
早上,依然是天蒙蒙亮的時間,岑安早早醒來。
火塘的灰燼閃著星星點點的光,被窩裡殘留的溫度讓人留戀。
他坐起身,眼角看見什麼東西的影子晃了晃。
呃,是食人花。
一晚上不見,擺了一圈的異獸肉、包括那隻吼叫兔已經被它吃光,它本人……本花也竄到了人的小腿高。
看見主人醒來,食人花晃了晃腦袋。
岑安點點頭,忽然察覺不對,把頭扭過去。
食人花的大嘴巴緊緊閉著,裡麵似乎有什麼在動……閉合的尖牙縫隙裡,耷拉下來一條老鼠尾巴。
岑安:……
他緩緩閉眼,試圖把這邪門的一幕從腦海裡驅逐。
睜眼,老鼠尾巴輕輕晃了晃。
岑安:……
他麵無表情起身,把食人花搬到食物儲存處。
打開門,雨果然下得更大了。冰涼的雨汽撲麵而來,能見度都受到了影響,地麵上積水成河。
今天是晦雨期能出門的最後一天……岑安心裡盤算著今天要做的事。
雞鴨和兔子已經醃製好了,一隻隻掛在火塘上慢慢熏製。
早飯要吃什麼他卻已經想好了。
昨天剩下的豬骨湯坐上火,取了一份小麥粉做成麵條。不如前世的麵粉勁道,但麥香味卻更濃鬱。
等奶白色的骨湯開了花,微微泛黃的麵條扔下去,幾分鐘就熟了。
下著雨的清晨,一碗熱乎乎的豬骨湯麵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吃了飯,岑安全副武裝好,直奔竹林。
昨天下了8個小型陷阱,其中6個都有收獲:2隻鵪鶉、1隻鴿子、3隻田鼠。
2個中型陷阱全部是空的。
今天的收獲比昨天還少一些。
看來,被雨影響的不隻是村民,就連動物們也很少出門了。
岑安把陷阱全收起來,沒有再放下一波。
再次紮進竹林,砍了30份竹子。加上昨天的50份,現在背包裡一共有80份竹子了。
時間臨近中午,氣溫升高了一點,聊勝於無。
岑安顧不得吃午飯,下了這座山,又直奔長著寬葉木的山林,砍了30張寬葉片和20根藤蔓。
偶爾有雨蜥窸窸窣窣跑過去,他卻顧不上看,隻爭分奪秒的收集物資。
山上的物資收集完畢,他又急匆匆回了家。
翻出所有剩下的獸皮,從最開始攢到現在,足足有四五十張。
他開了配方,將所有獸皮都做成了獸皮口袋。
又帶著這十幾個獸皮口袋來到河邊,裝了滿滿的沙子。
說他杞人憂天也好,悲觀主義也罷,岑安對於這個晦雨期總是有一種不確定的不安感。
總之,希望這些都是白準備了吧。
把沙袋裝進背包,晦雨期的全部準備工作就完成了。
岑安帶著大大的鬥笠走在村裡的路上,四周已經見不到一個村民。
雨勢磅礴的落下來,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
岑安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了方向。
走到一間破落的院子前,他敲響了門。
門打開,俞飛那張死人臉出現。岑安有些生疏的說道:“好久不見,我來找……”
門後俞飛已經不見人影了,隻留下一句嘶啞的:“進來。”
岑安無奈走進去。
屋裡有一種古怪的味道,好似是藥味,卻要更難聞一些。
他穿過外屋,走進裡屋,立刻怔住。
俞林仰躺在床上,黑色的霧氣在他皮膚下亂竄,鮮血一滴滴滲出來,床上已經滿是血跡。
他閉著眼,兩道血淚順著眼角流下,眼皮也鼓起來……那詛咒之力竟然連眼睛也不放過。
俞飛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罐子,用裡麵散發著怪味的黑色藥膏替他抹傷口。
俞林聲音虛弱,語氣卻很輕鬆,“是岑哥嗎?”
岑安還在驚訝中,低低的應了一聲。
俞林聲音輕快了一些,“我就說,也沒有彆人來找我啦。”
岑安看著他的狀態,上麵明明白白顯示【詛咒(發作中)】。
他忍不住低聲問道:“這個詛咒多長時間發作一次?”
“以前是隔一天一次。”俞林語調微微上揚,“不過自從吃了岑哥你的藥以後,這還是第一次發作。而且也沒有以前那麼疼啦!”
他身上有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樂觀和堅韌。
岑安就拿出一枚風寒果,放進他手裡,“這個給你。”
“嗯?”俞林拿著果子摸了摸,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是風寒果?”
他笑起來,“聽哥哥說,前幾天岑哥在集市上擺攤賣風寒果,這個是特意給我留的嗎?”
俞飛也抬起頭,看了岑安一眼。
岑安儘量裝作很熟練的樣子,“是的,你送的小兔子我很喜歡。”
他其實不知道俞林會不會需要這個,雖然俞林負麵狀態爆棚、身體看著比自己還虛弱,但畢竟是個異能者……異能者會得風寒嗎?
俞林捧著果子笑起來,“謝謝岑哥,你不知道,這個果子可幫了我大忙了!”
他竟然當著岑安的麵就將果子吃了下去。
風寒果瞬間起效,他肌肉麻痹,在床上躺的更直了。那黑色的詛咒之力卻瞬間如潮水一樣退去,已經被折磨許久的俞林就這樣睡了過去。
岑安一愣,這……
“肌肉麻痹後詛咒之力失去抵抗,不能達到折磨的目的,就會消失。”俞飛難得說這麼長一句話。
岑安恍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既然俞林睡了,他也不好久留,便要告辭。
俞飛看著他,忽然說道:“我欠你一次,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
岑安無奈點點頭,心裡想著,這是第幾個跟自己這樣說的人了?他以後得遇到多少事兒啊,才能把這些人全叫一遍……
回了家,又是天快黑的時候。
火塘上的雞鴨兔子還在熏製,背包裡的獵物卻已經嗷嗷待宰。
岑安頭一次感覺,肉太多了好像也不好……怎麼儲存就是個問題。
懷揣著甜蜜的負擔,岑安把今天的收獲拿出來。
獸皮沙袋是不用管的,寬葉片和藤蔓現在也用不到。岑安隻把獵物拿了出來。
2隻鵪鶉,1隻鴿子,3隻田鼠。
話說田鼠能吃嗎?長得跟老鼠也太像了……岑安左看右看,還是覺得無法下嘴,於是扔給了食人花。
食人花一嘴一個,跟吃點心一樣的那麼吞了,渾身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
岑安將鵪鶉和鴿子一起收拾了,看著滿地的肉開始做計劃。
雞鴨和兔子熏製好,能存放好久,暫時不用愁;
豬肉還剩下二十多斤,倒是可以做成醃臘肉;
竹雞還剩下一隻,幸好肉不多,一頓就能吃完;
啊對了,盆裡還養了一條大魚……
岑安揉了揉眉心,決定今晚把竹雞燉了!至於鵪鶉和鴿子,明天再吃。
一斤多的竹雞斬成小塊,連竹筍、白蘿卜一起扔進鍋裡滾著。乾蘑菇泡發了扔進去,就沒有不香的。
趁這段時間,岑安取了10份竹子出來,塞進燒炭爐,燒了30份竹炭。
他在糧缸裡放了十幾枚,剩下的則在角角落落散了散。竹炭可以吸附濕氣,在這個天氣下最是有用不過。
放好竹炭,竹雞也熟了,蒸鍋裡的米飯也好了。
岑安安安心心坐下開始吃飯。
他心裡一片輕鬆。所有能做的準備都做了,接下來幾天,隻需要安心留在家裡就好。
竹雞果然鮮嫩,拿筷子一戳,肉就從骨頭上掉下來,混著湯汁落進碗裡。
岑安就著一大盆雞肉把稻米飯吃了個乾淨,剩下的一點湯汁也沒舍得扔,明早可以煮個麵吃。
外麵雨幕沉沉,水汽蒸騰,小屋裡卻乾燥溫暖,食物的香味久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