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見家長(1 / 1)

晴天霹靂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之後,儘管情緒上遭受了巨大的衝擊,蘇成意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

如果在這個時間節點表現得失控,是無法從李璐這裡獲得更多有效信息的。

“具體怎麼回事?”

蘇成意語氣平靜,像是在問一件和自己沒關係的事情。

李璐果然在觀察著他的神情,確定他和平時一樣之後,才回答道: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她缺席了全部考試。現在聯係不上她本人,給我的家長號碼居然也一直是空號......”

蘇成意拿出手機,兩人的聊天界麵也隻停留在自己昨晚發過去的那一句晚安。

“你先彆著急,晚點我再去聯係一下。她這種情況以前學校也有過,說不定是臨時決定要放棄高考。”

李璐打開學生信息表,準備查找一下學生地址。

“不用費心了老師,家長號碼都是假的,地址還能是真的麼?”

蘇成意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此刻他表麵看上去越是冷靜,內心就越是波濤洶湧。

應該不會是討債的人。

這幾天小飛哥每天都會給他發消息彙報,附近盯梢的人說那幫人一直沒來過這邊了。

估計還真是覺得沒油水可以榨。

至於臨時決定要放棄高考,更加不可能。

蘇成意完全不相信會有這種可能性出現。

陳錦之若是早就準備要放棄,最後這段時間怎麼可能還會是這種學習狀態?

沒日沒夜的刷題背書,隻是為了一件早已決定要放棄的事情?

那就隻剩下一種原因了。

“我知道了。”

蘇成意心裡下了決定,麵上卻不顯,隻是衝著李璐點了點頭。

“這件事後續交給老師和學校處理啊,會搞清楚原因的,你不要自己衝動。”

李璐皺著眉頭,眼裡露出幾分擔憂。

看起來想脫身沒這麼簡單。

蘇成意依舊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回到人群中時,大家還在喜氣洋洋地討論今晚的活動。

蘇成意站在不遠處,衝著徐洋勾了勾手。

“怎麼啦意總?”

徐洋原本笑嘻嘻的,但看到他的神情之時,忽然感覺哪裡怪怪的。

“幫我拿下書包。一會兒李老師要是問起來,就說我去廁所了。”

“嗯嗯,好。”

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既然是蘇成意的要求,徐洋當然是拍著胸脯做了保證。

蘇成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快步穿過混亂的人群,徑直上了門口的出租車。

“橄欖路公交口。師傅,麻煩快點。”

......

出租車師傅很給力,車速已經是在市區內的極限了。

蘇成意卻總覺得還不夠快。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飛速從指縫中溜走,無論怎麼努力抓住都無濟於事。

陳錦之沒有來參加高考。

代表著什麼呢,代表著這幾個月以來的努力已經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就像四年練習生生涯,在出道前一個晚上忽然都不做數了一樣。

這一次,她又回到了原點。

“到了哈。”

司機這話一出,車還沒完全停穩,後座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這孩子這麼猴急不會是想逃單吧,今天高考生不收費的啊。”

司機無奈地笑了笑,再次轉頭時卻看見座位上躺著一張嶄新的紅色鈔票。

......

蘇成意一開始還隻是快走,後來就已經是控製不住地奔跑起來了。

夕陽血紅,映照著整條街道都化為了壯麗的金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終於站在熟悉的大門口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堆在門口的幾袋亂七八糟的垃圾。

沒有密封好的外賣盒,漏得油汙滿地。

啤酒瓶沒一個完好的,綠色玻璃的碎片到處都是。

爛掉的水果也都隨意扔著,蒼蠅圍在旁邊嗡嗡作響。

陳錦之在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家門口變成這樣。

蘇成意透過欄杆往裡看了一眼,客廳的燈亮著。

他仰頭看了一眼,圍牆不算高。

這種建築的外層圍牆一般來說都隻是做個樣子。

蘇成意沒有猶豫,趁著沒有路人麵向這邊的當口,抓住欄杆的縫隙,翻身而入。

踩著雜草叢生的地麵摸索到了三層樓門口。

貼牆聽了一下,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似乎在播放著什麼比賽。

與之相襯的還有啤酒瓶底重重砸在桌麵上的聲音,時不時有人打個酒嗝。

蘇成意閉上眼睛,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不論如何,答案就在眼前了,不能這時候掉鏈子。

他打開手機,輸入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十一位電話號碼。

屋內傳來刺耳的手機鈴聲,然後是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發現是陌生號碼之後他立即選擇了掛斷。

大概率以為是追債的。

蘇成意看著屏幕上的通話終止界麵,想了想,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您好,方才給您電話沒有接通。

這裡是順風快遞服務中心。

陳文德先生,您有一份快遞需要當麵簽收。

如果不是本人,請忽略。”

發送完成了之後,他立馬又撥了號過去。

這一次,或許是看到了短信,陳文德沒有選擇掛斷,極度不耐煩地接了起來:

“喂?”

隔著一麵牆,蘇成意都聞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酒味,但他還是語氣禮貌地說:

“您好,順風快遞,請問是陳文德先生嗎?”

“是,什麼快遞?我沒買過東西。”

“是從羊城寄過來的,寄件人姓蘇,加急件,麻煩您親自簽收確認一下。”

“你們這些快遞什麼毛病。擱門口不就行了?還非得本人簽收,裝得二五八萬的。草。”

陳文德雖然罵罵咧咧,但蘇成意已經聽到他從沙發上起身的動靜了。

“麻煩了。”

蘇成意說完這三個字,麵無表情地摁下了掛斷鍵。

聽著老舊防盜門開鎖的聲音,蘇成意解開了手腕上那塊老式石英表的表帶。

沒有放回口袋裡,而是緩緩纏在了手指上。

......

陳文德露頭的一瞬間,就眼前一黑,耳邊嗡嗡作響。

有什麼硬物狠狠砸在了自己臉上,尖銳的碎片裂開,刺紮進皮膚,一瞬間口腔裡就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接下來又是一腳直踹腹部,他還沒看清楚來人,就已經控製不住地後仰,倒在了地上。

醉酒狀態本來就有些神誌不清,被這樣來了兩下,陳文德更是沒了反抗的力氣,隻是喘著粗氣。

蘇成意跟在他後麵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他臉上的表情依然冷靜,隻有微微顫抖的手指彰顯著他已經有些失控的情緒。

看著躺倒在地,捂著腹部痛呼的陳文德,他眼睛裡沒有一絲憐憫,隻是上前兩步,抓住他的領口將他揪起來。

“陳錦之呢?”

聽到他的問題,地上原本掙紮著的男人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我當誰呢,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想找她啊?可以啊,那邊交錢。”

蘇成意聽著他把話說完,抬起手指看了看已經碎裂開來的表盤,又是一拳打了下去。

“她現在人在哪。”

陳文德吐出碎牙,費力地睜開眼睛,眼睛裡全是戲謔。

“有種你就再打老子一下。老子讓你下輩子都彆想見到她。”

蘇成意沉默了一下,從兜裡掏出幾張紙幣,揉成一把,捏住下巴,往他滲著血的嘴裡塞。

腳邊堆著一箱啤酒,蘇成意隨手抄起一瓶,敲碎瓶口之後,把冒著氣泡的啤酒倒在他被鈔票塞滿的嘴裡。

陳文德沒有一點被淩辱的羞恥心,反而將被潤濕的錢就這樣咽了下去,他的笑容趨近癲狂。

“喲,認識你這種有錢凱子不早說啊。你說至於嗎?這下鬨得......啊!”

話還沒說完,蘇成意已經把剛剛敲開的不工整的啤酒瓶口紮進了他的掌心裡。

這一下才發現,他左手的手指已經全然消失了,隻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手掌,此刻正汩汩往外冒著血。

“認識這麼多有錢人,一開口就能要到老子的救命錢,她憑什麼不去要?”

似乎被蘇成意有些詫異的樣子戳到了痛處,陳文德眼裡終於露出幾分恨意。

“讓老子變成這樣,行啊,她也彆想好過。哈,想遠走高飛?飛上枝頭做鳳凰?可能嗎?”

“瘋子的女兒也他媽是瘋子,長得也一模一樣,多看一眼我都嫌惡心。”

“當年怎麼不一起死了算了?”

蘇成意感覺本來就剩得不多的理智,現在連最後那根弦都崩斷了。

所以這件事真的就是陳文德造成的。

陳錦之不幫他借錢還債,他懷恨在心,破壞了陳錦之的高考。

蘇成意站起身來,一腳踩在陳文德臉上。

看著他嘴角吐出來的血浸入地板縫隙之間,蘇成意轉身去了廚房。

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乾淨得反光的利器。

“你想乾嘛?”

陳文德似乎沒想到這少年會心狠到這個地步。

“讓你看起來對稱一點。”

蘇成意膝蓋彎曲,壓在他的手肘處,迫使他右手的五指張開。

“你他媽瘋了,你想坐牢嗎?”

陳文德難以置信,忍不住啞著嗓子喊道。

“好啊,需要我幫忙報警嗎?”

蘇成意活動了一下手腕。

“你敢嗎?你這種陰溝裡的渣滓敗類,法律對你來說有效麼?”

蘇成意居高臨下俯視著他,臉上映著利器的寒光。

陳文德忽然覺得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陳錦之在哪?”

蘇成意壓抑著胸腔裡噴薄的怒火,最後一次問道。

沒有辦法,陳文德實實在在抓住了自己的軟肋。

但假如結果已經如此,陳錦之真的出了事的話,他一定會讓該死的人現在就去死。

陳文德卻像是覺醒了臨刑前最後的囂張一樣,哆嗦著說道:

“想知道?下輩子吧。”

於是蘇成意不再猶豫,即將手起刀落之時,另一個房間門口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隨後是女人尖銳的叫聲。

蘇成意抬眼一看,是陳錦之嘴裡那個所謂的阿姨。

她端著一個臉盆,似乎是剛洗完澡出來,此刻被嚇得臉上毫無血色,正失聲尖叫著。

蘇成意低頭,隻見地上的陳文德已經是雙眼緊閉,似乎嚇暈了過去。

他站起身來,朝著女人走過去。

女人的背後是浴室,她轉身還沒跑兩步就滑倒在地,爬到角落裡,退無可退。

走進來的少年身上滿是血跡,手裡提著明晃晃的刀子,客廳裡的男人平躺著,已經是生死難辨。

女人渾身顫抖著,隻剩下了哭嚎的力氣。

“閉嘴。”

蘇成意說完,又馬上意識到她可能聽不懂,於是換了種語言:

“Shut up or Ill kill you fug bitch.(閉嘴,否則我就殺了你。)”

女人似乎聽懂了,忙不迭點頭。

緊接著還沒等他開口,她就顫抖著指了指樓上,口齒不清地說:

“債......債山樓。”

蘇成意眉頭一皺,

“三樓?”

女人點頭的瞬間,蘇成意就轉身跑了出去。

經過看上去像是正經臥室的二樓,留給陳錦之的三樓是一間極度破舊的閣樓。

年久失修的欄杆,稍微一碰就搖搖欲墜。

木門看上去很不牢固,蘇成意用力推了幾下,卻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陳錦之?”

他抬手叩門。

沒有回應。

冥冥之中他卻感覺陳錦之一定是在裡麵的。

“陳錦之!”

蘇成意以前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發出這樣聲嘶力竭的聲音。

依然無人回應。

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他後退幾步,助跑後抬腳用力踹。

這一下意識到門後麵似乎用什麼沉重的東西堵住了。

蘇成意換了思路,抓起旁邊的舊板凳開始砸上半部分的門板。

好在木門太老舊了,很快就裂開一道縫隙,他抓住木板徒手掰開。

木屑紮進手心裡,他恍若不知,隻是用力把上半的門板全部拆下來,這才看到裡麵的景象。

屋內一片狼藉,沒有陳錦之的身影。

床被搬到了門口用來堵門,蘇成意俯身從自己砸出來的洞裡鑽進去。

地上碎裂著白色的瓷片,稍大點的一片上能看出來一個藍色的“熱”字。

啊,是在學校門口精品店買的那個“多喝熱水”的杯子。

蘇成意踩著瓷片往裡走。

屋裡沒有像樣的書桌,窗台邊緣的位置上堆著幾本教材書,和一個攤開的黑色筆記本。

不用看內容他也知道,那是自己一頁頁總結出來的藝術院校資料。

現在都已經用不上了。

在這種時候看到這些東西,蘇成意忽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陳錦之呢?

他恍惚地轉身,看到房間另一邊的衣櫃。

跌跌撞撞走過去,拉開櫃門的瞬間,他膝蓋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陳錦之蜷縮在角落裡,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身上凡是能見到的地方沒有一處不是布滿青紫傷痕的。

額前的皮膚有些起皺,體溫很涼。

是脫水的表現。

蘇成意顫抖著手,握住她的手腕。

捕捉到微弱的脈搏之後,他耳邊“轟隆隆”的聲音才終於沉寂下去,重新聽到了自己正在打電話叫救護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