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同學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1 / 1)

重新走進剛剛的巷子裡,蘇成意方才壓下去的疑慮又浮上心頭。

雨衣怪人個子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約一米八左右,而且很瘦。

如果能看到臉的話,估計是瘦得很不健康的那種類型。

他對於橄欖區的地形非常非常熟悉,不需要光線也可以行動自如,說明他很有可能是就住在附近的土著。

陳錦之說她一直在原地沒動,是他倆又跑了回來。

被帶著跑的時候來不及思考,現在回想起來,他隻是帶著自己在這附近繞圈,有可能他隻對這一片區域比較熟。

剛剛扯爛雨衣的那一瞬間能看出來裡麵穿的是白色襯衫,紅色馬甲的搭配。

陳錦之腳踝上的傷口很深,一定是尖頭皮鞋才能踢得出來的。

這樣的穿著搭配......很像是酒店的服務生。

這下把得到的信息整合到一起之後,蘇成意心裡就大約有了個模糊的人物畫像。

知道大概體型以及工作之後,想找到他就不算難了。

蘇成意回到家之後的第一件事是洗了個澡。

他一直覺得自己運動能力算是一般般,雖然比不上徐洋那種四肢發達的類型,但還算是過關。

之前當社畜的時候也是,到周末就會抽空去跑跑步,練練拳擊。

今天這一趟跑下來他卻實實在在是感覺有點累了,還出了一身汗,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不知為何,他腦子裡突然響起來之前商場碰見的那隻玩偶熊的聲音:

“帥哥,遊泳健身了解一下!”

這樣看來,高考結束之後或許是應該辦張健身卡。

今晚居然讓那位雨衣怪人跑了。

雖然很大程度上,責任要歸咎於自己的夜盲症和橄欖區錯綜複雜的地形。

手上拿著手電,但奔跑的時候光源晃來晃去的,忽明忽暗,更加影響了自己的視線。

小巷裡擺放的雜物和忽然冒出來的岔路口,非常耽誤時間。

儘管最後靠著陳錦之突如其來的暗算,還是把他抓住了。

但當時按住他的時候,蘇成意還真怕自己一不留神給他掐死了,他的呼吸聲聽著簡直就跟快斷氣了似的,所以才下意識鬆開了手。

雨衣怪人看上去瘦骨嶙峋,就跟幾根骨頭架子堆起來的似的,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兩人追逐戰的時候,自己不講武德隨手抄起來的那根晾衣棍都打斷了,他愣是一聲沒吭。

蘇成意不禁有點懷疑自己就算把鋁合金的手電筒砸他後腦勺上,他也能堅持到先逃走之後才暈過去。

而且他被陳錦之絆倒在地之後,自己也沒有按他的腦袋,隻是按住了肩膀。

他自己卻死命地把臉往地上壓,壓得都五官扭曲了,以水泥地麵的粗糲程度,他的臉絕對已經被刮蹭得全是血痕了。

這麼拚命,就像是有什麼執念,就是不想讓彆人看到他的臉一樣。

難道是兩人認識的人?

蘇成意在腦子裡搜尋了一下,想不到符合這種特征的熟人。

洗漱完畢之後,蘇成意就靠在沙發靠墊上,開始在本地的服務軟件上搜索酒店信息。

一路關掉不知道多少個彈窗廣告,他幾乎要把棠安市區所有上榜的酒店都瀏覽一遍了。

相似的紅白服裝倒是有,但是細看之後發現款式都並不像。

歎了口氣,蘇成意站起身來,換下來的衣服還得洗掉。

拉開洗衣機的一瞬間,他愣了一下。

壞消息:前兩天換下來的襯衫丟進洗衣機裡之後一直忘記按開始清洗了。

好消息:修好的助聽器恰好放在襯衫口袋沒拿出來。

好像那天是因為楚傾眠上車之後忽然沒頭沒腦說的那句話,搞得他做事情都心不在焉的。

把助聽器拿出來放回抽屜裡,蘇成意仰倒在床上,慢慢閉上眼睛。

疲累讓他幾乎無法再思考些什麼,即將陷入混沌的睡眠中時,他耳邊忽然又響起了回蕩在小巷子裡的皮鞋跟摩擦敲擊地麵的聲音。

“嗒,嗒,嗒。”

......為什麼會發出這種拖遝的聲音呢?

——因為皮鞋很不合腳。

如果是酒店裡長期的、正規的服務生的話,服裝應該都是按照身高體型訂做的。

即使不是訂做,至少也需要合身得體。

像這種鞋碼嚴重不符合的情況,說明他很大概率是臨時兼職的。

那麼,在什麼時候酒店會需要大量的臨時工呢?

——在舉辦大型活動或者宴會的時候。

想到這一點,蘇成意睡意全無,思路跟著清明了起來。

他重新打開了瀏覽器,搜索最近承包了生日宴、婚宴之類的酒店招臨時工的公告。

這下還真的讓他搜到了一個符合要求的。

橄欖區的得月酒樓,最近承接了一位老人的百歲宴,宴席連擺三天,今天是第二天。

蘇成意點開酒樓的評價,頓時有些想笑。

“今天來這邊辦事,進店裡等半天了,服務生就跟沒看見我似的,也沒人拿菜單上來。操**不想做生意早點**關門得了,給你臉了!”

這看上去是一位暴躁的電報老哥。

“姐妹們避雷這家酒樓,這也配叫酒樓?環境極差,都不如路邊蒼蠅館子!”

這位阿姨有圖有真相,配圖拍下了店內環境,看上去地板十分油膩,至少倆禮拜沒拖了。

“同事的婚宴訂在了這裡,我的建議是不想結婚可以不要結婚,磕磣。”

這位兄弟應該是給了不少份子錢,最後吃得很不爽。

“爆炒腰花腥得像是在生吃,廚子手藝極差!”

這是一位注重口味體驗的老哥。

總共十來條評價,隻有一條是默認的好評,其他全都是一星差評。

應該就是因為評分太低,係統自動把它刷下了酒店排行榜,導致蘇成意第一輪排查的時候,翻了幾十頁都沒翻到這個酒樓。

而在酒樓自己公布的圖片裡,服務生所穿的就是雨衣怪人身上那件紅白的襯衫馬甲。

招臨時工的公告上寫了,要連續上三天的班才能結算工資,否則白乾。

生日宴還有一天才結束,不出意外的話,明天雨衣怪人還得去上班。

那就好辦了,蘇成意在地圖上標注了一下得月酒樓的地址。

像這種宴席,混進去吃一頓,一般來講彆人是不會發現的。

大不了到時候給點份子錢。

懷著勢在必得的心情,蘇成意蓋上被子入眠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午休時間,他馬不停蹄地就趕往了昨晚在地圖上標注的位置。

三十來度的天氣,為了掩人耳目,蘇成意今天也特地在校服t恤外麵加了件薄外套。

從出租車上下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鑼鼓喧天、喜氣洋洋的場麵。

門口站著迎賓的女服務生,服裝也是紅白色,看起來是配套的。紅毯兩側依次擺放著錦簇的花籃,上麵有卡片寫著贈送人的姓名。

這間總分五分,評分高達零點九的得月酒樓,至少外表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蘇成意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大紅橫幅上寫著的“恭祝吳老: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好,記一下壽星姓吳,免得等下露餡。

這種氣氛讓他想起來小時候各種走親戚的記憶。

他真的很討厭吃席,被迫跟一群根本不認識的人聊天、吃飯,對他來說完全沒有意義。

所以這種場合蘇成意都是能逃就逃,小時候因為這個沒少被蘇澤朗訓斥,他堅定地認為男人不懂酒桌文化必定難成大器。

拋開童年陰影,蘇成意跟著人群慢慢順著紅毯走,目光無意間掃過花籃上的姓名。

這一掃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敬賀吳老生辰。”

下麵的落款是:侯玉乾。

說實話,自從侯玉坤進去踩縫紉機,候小宏退學之後,蘇成意都快忘了侯家這群人了。

但是看到與他們相關的東西,心裡還是莫名有點不舒服,有不好的預感。

暫且壓下疑惑,在迎賓小姐的歡迎聲中,他踏進酒樓。

內部構造看上去就跟評價裡那位阿姨拍的照片差不多了,看來並不是惡意差評。

隻有大廳裡擺了十來張餐桌,二樓上麵都是空的。

或許因為現在是第三天了,所以賓客減少了吧。

不然看起來確實有點磕磣。

蘇成意打量了一下周圍,想看看在哪裡交份子錢,他早上出門前特地帶上了一百塊錢現金。

沒想到上上下下都看遍了,壓根找不到,他隻好先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人並不多,坐得也很散。

直到開始上菜的時候,蘇成意坐的這一桌也隻有四個人。

每個人都很有默契地坐得很遠,形成了一個正方形,並且沒有人開口說話。

和外麵敲鑼打鼓的喜慶氣氛不同,內部居然是一片寂靜。

沒有主持宴會的司儀就算了,連接待客人的主人家都一個沒出現。

宴會總體呈現出一個非常詭異的氣氛。

服務員沉默地上菜,賓客沉默地吃飯,隻能聽到酒樓外音響播放的歡慶音樂。

蘇成意心裡覺得奇怪,但臉上表現得很平靜。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宴席。

但這跟他沒多大關係,所以他還是把心思放到了在場內遊蕩的服務生身上。

經過一番觀察,高高瘦瘦的也倒是有,但是都沒有瘦到雨衣怪人那種程度,臉上也沒有在地上剮蹭留下的傷痕。

難道他不負責上菜這個流程?是在後廚打下手的?

菜品一盤盤地端上來,菜色就如那位爆炒腰花老哥所評價的一樣,看上去令人毫無食欲。

雖然沒胃口,但是來吃席,一筷子都不動好像有些奇怪。

蘇成意抬起眼睛觀察了一下本桌的其他人,他們都低著頭,偶爾吃一口麵前擺放的菜。

大多數時候都在喝剛剛服務生拿上來的罐裝啤酒。

蘇成意麵前的菜是一盤涼拌豬耳朵,他拿起筷子嘗試著夾了一塊。

......廚子真的可以開除了。

這種涼拌菜都能拌得這麼難吃也是一種本事。

蘇成意放下筷子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確定了大廳的服務生沒有他要找的人之後,小心地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桌上其他的三個人忽然都猛地抬起頭盯著他。

那種眼神完全不像是陌生人會無緣無故對其他陌生人展現出來的。

“各位慢吃,我去個洗手間。”

蘇成意頓了一下,語氣平緩地說道。

聽了他這句話,幾人又重新低下頭去。

蘇成意儘量讓自己的腳步顯得自然,實際上他心裡的疑慮已經更深了。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剛剛自己站起來之後,不光是同桌的人,其他桌上的人也都盯著自己這邊的動靜。

太奇怪了,像是誤入了什麼不該來的場合。

蘇成意走向有衛生間標誌的走廊儘頭,恰巧碰到雙手捧著一箱啤酒罐的服務生從旁邊的房間裡走出來。

“你好。”

蘇成意伸手攔了他一下。

服務生放下手上的啤酒,露出一張年紀不大的麵孔來。

“你好,有什麼需要嗎?”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快。

“請問你是看到公告所以來這邊兼職的嗎?”

蘇成意看了一眼空曠的走廊,確認沒有其他人在這裡。

“是啊!馬上乾完下午的活就能領到工資了。”

服務生摩拳擦掌,看上去很高興。

“恭喜。和你一起來兼職的人有多少?”

“十來個吧,怎麼了?”

“裡麵有沒有一個一米八左右,很瘦的人?”

蘇成意用手比著自己的頭頂劃了一下。

“嗯......我想想啊,有一個。”

服務生很快就回答道,

“但他不在大廳乾活,負責搬貨的,而且今天早上集合的時候,也沒看到他。”

“那你有他的聯係方式嗎?我有事找他。”

蘇成意很上道,他直接從兜裡掏出那張原本準備做份子錢的一百元,遞到服務生手裡。

對方立馬眉開眼笑:

“好說,好說。當時我們來應聘的時候,拉了微信群的。而且備注都要改成名字加手機號,我找給你。”

他點開群聊裡一個人的資料,遞給蘇成意看。

“何悟非”

蘇成意打開手機相機,把微信資料拍下來,順嘴道了句謝。

服務生賣個聯係方式就能得一百塊,白得一筆飛來橫財,正美滋滋地對著吊燈驗彆鈔票的真偽。

蘇成意朝著外麵走了兩步,忽然又站定,轉過身來。

服務生以為他反悔想把錢要回去,趕緊把錢塞到了口袋裡,警惕地看著他。

“請問,後門在哪兒?”

從廚房後麵倒垃圾專用的狹窄通道走出來之後,蘇成意立馬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不對勁,這個生日宴和這個酒樓,渾身上下都透著不對勁。

但不管怎樣,他想找的信息還是在這裡找到了。

雨衣怪人的名字叫做何悟非,這名字看上去屬實很正經,本人居然是個跟蹤犯。

算了,蘇成意又想到侯玉坤候玉乾這兩兄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名字不能代表什麼。

上車之前他含蓄地提醒了一句剛剛的服務生,不知道他有沒有意會到。

僅僅兼職三天,酒樓所給出的工資是兩千塊,差不多等於同行一個月掙的,這就已經代表了很多問題了。

這錢肯定不是那麼好拿到的。

不知道雨衣怪人是不是和他一樣察覺到了什麼,所以今天才跑路沒來上班的。

出租車的目的地並不是一中,距離下午上課的時間還有一會兒,蘇成意下車的地方還是在橄欖區。

小飛小賣部。

蘇成意發現一個定理,無論什麼時候來這裡,煙霧繚繞的屋裡永遠都有一群光著膀子打牌的男人。

他嘗試著往裡麵走了兩步,就被嗆人的煙味又熏了出來。

賣東西的櫃台裡擺著瓜子,泡椒雞爪,方便麵之類的,一看就是為了牌友們服務。

但是櫃台裡沒人,估計是有事走開了。

蘇成意決定站在門口等一會兒。

現在進去煙味嗆人不說,裡頭的人都忙著鏖戰牌場,估計沒空理他。

午休時分的小巷看上去佷祥和,不少人搬了椅子出來,在房簷下的陰涼處午睡。

蘇成意往旁邊隨意一望,就望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一個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塊繡繃,也就是刺繡時常用來繃緊白布的那個木圈。

蘇成意會知道它的名字是因為楊柳有段時間很癡迷於刺繡,買了一大堆道具回來,最後因為不小心紮破了手指,一怒之下讓道具全都魂歸垃圾桶了。

從入門到放棄總計隻用了兩天。

林知婉正坐在老太太旁邊的小矮凳上,笑盈盈地幫她穿針引線,側臉十分恬靜溫柔。

啊,對了。

楊柳之前給自己發了消息,說這幾天和姐妹們組團出去旅遊了,有事打電話。

估計是順帶著給林知婉也放了假,所以她今天也在家休息。

從蘇成意的角度看過去,屋簷下的畫麵像是一副古畫。

林知婉身上總是有一種不屬於這個快節奏時代的柔和感,周遭的一切都在快速發展,隻有她總是停留在過去,在原地。

就像是無論你在什麼時候回頭,都能看到她站在那裡,衝你溫溫婉婉地一笑。

“喲!你小子怎麼來啦?”

忽然被人一把攬住,蘇成意轉過頭去,看到嬉皮笑臉的小飛哥正腳尖沾地,十分費力地勾住他的肩膀。

蘇成意笑了笑,剛想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

“哦~是不是來找林家姐弟的?不對啊,你不是跟桐桐一個班嗎?懂了,找知婉的,我幫你叫她!”

“不是。”

蘇成意連忙打斷他。

“不找林姐姐,我有點事情想跟你打聽打聽,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麼事兒啊?”

蘇成意看了看街邊的林知婉,她要是一抬頭就能看到自己站在這兒了。

小飛哥人很機靈,看到他的眼神,立馬心領神會。

“走吧,咱們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