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的劍,能有多快？

當提到這個問題，幾乎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聶溪。

淩風萬象,所謂淩風，便是淩駕於風之上的速度,快到極致,快到讓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身首異處。

噌——

劍閘與刀閘同時響起的輕鳴,像是某種疾速的奏鳴曲的前章。

風吹葉動,雨打浮萍,隻是一個瞬間,劍光驚掠！

半空中飄舞的細長竹葉兀地分成兩半,停留下劍光的軌跡，沈彌幾乎是本能般地側身,而後胸前的合金發出一聲劇烈的摩擦，耳邊轟鳴炸起音爆之聲,震得沈彌耳膜發麻。

在聶溪還未有動作之前,沈彌就已經有所預感,身上的皮膚開始突突直跳,屬於武者的第六感發出洶湧的預警。

幾乎是本能般的,沈彌就做出了閃避的動作，反應不可謂不快。

但聶溪的劍卻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快。

劈啪——

身後的竹林被整齊的切開一截,一大片竹林劈啪倒地,濺射起泥點。

沈彌低頭，看著胸口機甲的那處裂口。

裂口流出些許血液，傷勢並不深。

【發生了什麼？】

【好快的劍……】

【終於又看到聶溪出手了……他的劍還是那麼恐怖】

【淩風萬象親自出來，已經沒有懸念了】

【沈彌是很強,但是比起萬象……不是勝率不勝率的問題了，是根本就沒有一點勝算】

【能夠打到這裡，已經很厲害了。】

彈幕零星飄過，更多的人根本連彈幕都懶得發，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畫麵中的兩個人，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精彩的一幀。

沈彌能贏嗎？

這個問題不用問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其他人更想知道的是，沈彌能夠在萬象手底下撐多久？

這可不是普通的職業選手，而是聯盟最強的七人之一，聯盟曆史上，每一個萬象都是有著最頂尖的實力與強悍的戰績加身，他們的實力毋庸置疑，是站在機甲武者領域最頂端的存在。

沈彌抬起頭，重新審視麵前的聶溪。

青年的高馬尾依然在月光下飄動，他的劍已出閘，劍尖正鬆鬆地垂在地麵，姿態雖隨意，卻讓人感受到無從下手的壓迫感。

……很有意思。

沈彌看著聶溪，突然笑了。

【……他笑了？】

【沈彌好像真的有點瘋瘋的……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可能這就是高手的境界吧，我不太懂……】

這是沈彌上逍遙山以來，第一次露出笑意。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暢快肆意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擴大，如同寒冬化冰，讓少年本就漂亮的麵容多了幾分生氣。

是了，這便是他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的初衷，也是最初的目的。

和真

正的高手打上一場。

聶溪淡聲道：“小心了，第二劍。”

言未畢，劍光已至！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速度之快，讓聶溪的身影隻在沈彌的視線中停留了一瞬，而後見到的，便是銳利無匹的劍鋒！

聶溪很快。

但……沈彌同樣不慢。

——鐺！

一刹那，沈彌刀鋒後發而至，和聶溪的劍撞在了一起！

一聲尖銳的爆響向外擴散，以兩人的刀劍相交處為中心，兀地卷起了凶猛的氣流，紛飛的竹葉仿佛被颶風卷動開始狂亂舞動，竹林如殘柳般被氣流壓彎，互相碰撞出篤篤的動靜。

聶溪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

下一刻，沈彌開始搶攻，刀鋒上挑，立低看勢，刀往右推，進左腳，橫靠出刀！

聶溪眉鋒微挑，上身微微仰起，刀鋒擦著他的發絲掠過。

沈彌再進一步，刀背開勢，手腕一擰，同時腳步斜踏，以抱刀勢徑直砍下！

聶溪抬手，長劍叮地刺在刀麵上，將沈彌的刀鋒蕩開——

沈彌再進！

他的刀又猛又烈，走的是搶攻硬壓的刀路，和外表完全是兩個極端。

聶溪有些驚詫於沈彌老練的刀法，斂下心神，應對起沈彌的刀鋒。

兩個身影在竹林中不斷交錯，竹葉隨著氣流上下左右紛飛，在空中被刀劍的勁氣切斷，還未落地，又再次被切開四半，合金武器碰撞交錯發出的聲音比密集的鼓點更急促，更緊湊，像一首殺氣騰騰的詩在竹林裡被扯開。

狂徒夜磨刀，寶劍十萬軍！

鐺鐺鐺鐺——

僅僅是這一兩秒，沈彌和聶溪就已經過了數十刀，在機甲的輔助下，他們的速度，力量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像是兩位傳說神話中的戰神在此交戰，即便他們並未特意破壞，但刀光劍影間肆虐的狂風依然將周圍的一切都攪地不成樣子，狼藉一片。

透過直播畫麵看著這場戰鬥的觀眾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路線，隻能看到兩個黑影在交錯，又因為速度太快，甚至黑影有時是三道，有時是四道，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隻有刀劍碰撞時濺射的火星如打鐵的熔爐一般，照亮了周圍的空氣！

又是一刀橫壓！

聶溪目光微凜，撩劍蕩開後，手腕微微一拋，劍在手腕處輕轉一圈，從正持變成反持，而後猛地回身一刺！

仿佛圖窮匕見的一劍，銳意鋪麵，沈彌的發絲也在這一劍激起的氣中淩亂狂舞——

他不閃不避，這一劍是聶溪開始認真反攻的一劍，沈彌知道，若是他躲了，剛剛好不容易占據的壓製權頃刻之間便會喪失。

沈彌沉下目光，正手回刀，刀光倒卷，竟是極快的一刀朝著聶溪的劍劈了過去！

鐺！！

這聲巨大的嗡鳴驚天動地。

聶溪的身子晃了晃，左腳後退一步，穩住身形。

沈彌則是整個人倒飛

出去，撞倒了樹根長竹，好在他身體控製力驚人，在極短時間內就維持住了平衡，手中的合金唐刀沒入腳下濕地，在割出一條長長的裂口後才止住去勢，身體停住。

兩人的距離被拉開，沈彌的麵前是方才劃過的長長的痕跡。

這一次交鋒，高下立判。

“師父……”

看著畫麵中的這一幕，屠千軍表情有些錯愕，問方鏡：“這就是萬象的壓製力？”

他是見識過沈彌的刀法的，在流沙界縫，沈彌那一刀風乍起，直到現在屠千軍也忘不掉那一刀的風華，他不敢相信沈彌居然會在對刀上不如聶溪。

方鏡悠悠道：“不，不是萬象的壓製力……”

“是機甲控製的壓製力。”

另一邊的雲夢戰隊基地，燕晚星輕聲說。

唐妙正在和燕晚星通訊，她的身影在燕晚星身前的全息屏幕中漂浮著，接下話道：“論刀法，他很強，強到我都有點不敢相信。可惜……”

可惜，沈彌在控製機甲這方麵，還是太嫩了。

機甲不單隻是一個增幅身體的工具，更是武者的身體之延伸，力量之源泉。這一點，在頂尖的職業選手中更加明顯。

簡單來說，沈彌剛才並非輸在刀法上，而是輸在機甲的源能控製力上。

以方鏡、燕晚星、唐妙這三個萬象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端倪。沈彌在控製機甲這方麵太過粗糙了，在麵對尋常對手，乃至曾左曾右這種等級的職業選手時，他可以憑借精湛的刀法獲勝，機甲控製的差距能夠被沈彌用技法的差距去彌補。

但是在麵對萬象的時候，沈彌的這部分缺點卻暴露無遺。

方才兩人交鋒那一下，在刀劍碰撞之時，聶溪用的是【星象超頻】的技巧，這是源能控製領域極為精細的高難度技巧，通過控製源能達到某個機甲部位的超頻，可以讓武者在瞬息之間帶來巨大的爆發力。

其他職業選手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的技巧，隻不過沈彌之前能用刀法去彌補差距，但在身為頂級職業選手的萬象麵前，即便隻是一點點破綻，也能被對方瞬間抓住並不斷擴大。

沈彌支著刀，站起身來，目光微斂。

手臂在巨大的撞擊下隱隱傳來麻感，即便有機甲保護，沈彌也能察覺到自己的虎口應該已經開裂了。

方才那一刀與聶溪的劍碰撞，沈彌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襲來，像是一台行駛平穩的車一瞬間變成了凶猛前進的火車，力量的巨大變化讓沈彌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吃了個大虧。

好在他的身體控製力極強，在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內部就有所反應，通過化勁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否則這一下就足以讓他失去重新站起來的力氣了。

……是了，這正是他目前所欠缺的東西。

機甲的源能運轉方式多達千種萬種，沈彌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尚短，不可能一一去了解，他鬆了鬆手腕，重新握住刀柄。

聶溪看著他，似乎有些意外沈彌還有力氣站起來。

“我不想殺你。”

聶溪淡聲道：“下山吧。”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沈彌笑笑，說：“真掃興。”

他正打得過癮呢。

聶溪微怔。

沈彌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機甲已經有多處破損，身上的傷勢也不輕，先前上山時被其他職業選手打出的傷此時已經開裂，不斷有鮮血滲出，但那雙漂亮的眸子裡，卻有著始終不休的戰意。

……真是個瘋子。

聶溪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

聶溪垂眸，手裡的劍輕輕抬起：“抱歉了，沈彌。”

沈彌沒有回應。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夜風中，透過飛舞的竹葉看到聶溪的身影，聲音似乎逐漸隱去，他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氣。

這一刻，他再次進入了那般奇妙的狀態。

風，月光，破碎的竹林，爭先恐後墜落的暴雨。

以及聶溪身上那根似有若無的線。

沈彌抬起眸子。

這一瞬間，聶溪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頭皮猛地發麻，像是渾身每一個要害都被狙擊槍鎖定一般。

他眸光閃動，帶著些許震驚，看著宛如靜止不動的沈彌。

然後，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