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接了【恩仇狀】?”
逍遙山上,一個中年人聽著下屬彙報,眉頭緊皺。
“是的……”
下屬也覺得不可思議:“消息已經確認過了,的確屬實。”
“可笑。”
中年人搖頭:“太可笑了。”
古往今來,不爽逍遙劍宗的人多如牛毛,但一個無門無派之人,以一己之力敢用【恩仇狀】叫板的,也就這麼一個。
“會不會是有其他人的授意?”
下屬想了想:“比如……楓萬象?聽說那小子,和楓萬象魏臨淵走得很近。”
“魏臨淵?”中年人嗤笑一聲:“不過也是個毛頭小子罷了,秋葉宮的老宮主與逍遙劍宗是舊識,魏臨淵和我們逍遙劍宗又無仇無怨,他莫不是瘋了,才會把矛頭對準我們。”
頓了頓,中年人又道:“也罷,這件事既然已經起了頭,那我們接招便是。興許是逍遙劍宗近來沒什麼大動作,以至於外人都看清了我們,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都有膽子過來挑釁。”
“既然接了【恩仇狀】,那之後便生死自負,要不我們……”
下屬試探地道:“若是那孩子真的找上逍遙山來,也鬨得不太好看。”
“無妨。文州確實是考慮的不周到,落了把柄,若是他再沉得住氣一點,也不至於如此。”
中年人說:“我們先動手,容易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那孩子不是說了麼,明日落山前,不交出柯文州,他便親自來取命……哈哈,我倒要看看,他怎麼來取。到時候,文州的斷臂之仇,也一並報了吧。”
……
盛唐基地。
“你真的說通了董事會?”
向子軒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青年:“他們同意讓沈彌進入首發隊伍?這怎麼可能?”
以他對董事會的了解,盛唐的董事會可不是愛賭的性格。
“跟他們簽了個對賭協議罷了。”
魏臨淵興致缺缺,道:“若是沈彌進了首發,盛唐沒有打出成績,我便交出現有股份,同時讓出隊內管理權。”
向子軒一驚,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魏臨淵……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這種對賭協議,他竟然也敢簽。
若是沈彌沒有達到他的預期,那魏臨淵在盛唐,就等於徹底喪失了話語權。
他了解魏臨淵的性格,但沒想到在本賽季聯賽即將開啟的時候,他居然做出了這麼瘋狂的決定。
“你對他就這麼有信心?”向子軒忍不住問。
“本來沒有的。但在界縫裡,看到那一刀,我就有了。”
“這麼說來,沈彌他真的是你的師弟?”
“……”
魏臨淵表情尷尬一瞬,跳過這個話題:“咳咳……不說這個。反正,這是之前我和董事會定下的條件,但是沈彌和逍遙劍宗的事一出來,就又不
好說了。”
向子軒明白他的意思:“董事會本來就是支持柯豐羽的人居多,沈彌在這個節骨眼出來,和逍遙劍宗站在了對立麵,這確實有點難辦……除非。”
除非,沈彌贏了逍遙劍宗。
但向子軒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為什麼不攔著他呢?”
向子軒有些不解,問道:“明明這件事還有回旋的餘地……實在不行,盛唐站出來當個中間人,反正逍遙劍宗本來就理虧,讓他們賠禮道歉,甚至主動退出競爭,這不是更好?至少不會鬨到現在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步。”
以戰隊經理的思維,用利益得失去衡量,自然會覺得沈彌這件事做得未免太過衝動。
若是讓他來運作,這件事能完成的更漂亮。隻要談判得當,不僅逍遙劍宗要狠狠出一波血,沈彌也能借此機會,輕鬆拿到首發的位置,兵不血刃,皆大歡喜。
沈彌年輕,或許不懂這些,但魏臨淵怎麼說也是一隊之長,他不會想不到。
“所以說,向經理,你適合當個商人,卻不適合當個武者。”魏臨淵笑道。
向子軒疑惑。
“為了利益而失意氣,妥協於得失,這樣的刀,算不上好刀。”
魏臨淵說:“哪有什麼皆大歡喜的結局,像你說的那樣,我敢肯定,沈彌不會開心,那個被逍遙劍宗重傷的朋友也不會開心。如果你親眼見到過沈彌的刀,或許你也會理解。”
他道:“銳意不折,一往無前,不畏浮雲遮望眼,隻求自我心太平……這才是好刀,也是我想要的刀。”
向子軒:“……”
不是很懂你們武者。
“況且。”
魏臨淵看著他,笑著說:“睚眥必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也是一種對稱,不是嗎?”
……
夜晚的上京城,如沈彌初來乍到這個世界時一樣,繁榮而奪目。
斑斕的霓虹與廣告牌張揚的點綴在街巷各處,融合著古典元素的高樓大廈,街道旁的大紅燈籠,錯落的軌道車隆隆駛過,像是一幅燦爛鮮豔又帶有鐳射光感的畫卷徐徐展開。
沈彌行走在街道上,他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身上的病服也已經換了一身簡單的白色衛衣,雖是現代簡約風格的衛衣,卻保留了交叉領和刺繡的元素,襯得少年欣長的身形更為好看。
他看似漫無目的地在斑斕的街道上行走,來到路邊的一處長椅,坐下。
不遠處是一個戲台子。
身穿紅的袍服的改造人歌姬還在那裡唱著戲,帶著華麗的鳳冠,手作拈花,吐出悠揚的曲調。她的懷中抱著一把古典琵琶,金屬手指掃過琴弦,嘈嘈切切,引得周圍人駐足停留。
沈彌安靜地聽著。
十分鐘後,他等待的通訊終於響起。
“沈彌。”
通訊那頭是胡老師的聲音,他的語氣中帶有試探和猶豫:“你真的要這麼做?要不要再考慮
一下?”
作為沈彌的老師,他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的,還未進入聯盟就已經打出名氣,被眾多戰隊招攬的沈彌,若是按照正常軌跡,等待他的無疑是一條通天坦途,如今這條路眼看就要被斷送,胡老師心中也有不小的惋惜。
“嗯。”
沈彌平靜道:“我已經決定好了。”
成為職業選手的路,光明坦蕩的未來……這些對於沈彌而言並非那麼重要的東西,若是因為敵人強大而畏縮,朋友被欺辱而不敢作聲,那沈彌也就不配拿起自己手裡的刀了。
胡老師輕輕歎了口氣。
事實上他也清楚,在沈彌領下【恩仇狀】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注定要走向這個方向了。
他頓了頓,道:“好吧……你剛剛拜托我的事,我幫你問了一下,賽級機甲是需要定製的,這個時間會比較長,十天到半個月不等。而已有的賽級機甲都是有編號的,沒有辦法外借,鬼穀製造院那邊也沒辦法開這樣的口子。”
“是嗎。”沈彌垂下眸子,有些失望。
“也不是沒有辦法。”
胡老師話鋒一轉:“我給你一個聯係方式,是黑市裡麵我的一個朋友,他可以幫你弄到賽級機甲,還有你手裡的藍璃花,如果需要錢的話,他也可以幫你出手,價格方麵可以放心,他是我朋友,不會在這方麵坑你。”
沈彌頓了一下,過了一會,道:“那就謝謝胡老師了。”
掛掉通訊,沈彌看著不遠處還在唱著戲的歌姬,似乎在想些什麼。
胡老師……怎麼知道他手上有藍璃花?
從界縫出來,他手裡有藍璃花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當時唐鬱等人都已經陷入昏迷,屠千軍也沒有關注到他這裡,唯一知道這一點的,也就是盛唐的人了。
沈彌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戴著楓葉耳飾的身影。
……似乎又欠了一個人情。
沈彌歎了口氣。心中雖然感激,但眼下他的情況,不管去哪個戰隊,都勢必會給那個戰隊帶來不小的麻煩,盛唐幫了他很多,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該去盛唐。
歌姬的琵琶聲音調錚錚有力,如電閃雷鳴般席卷而來,而後聲音漸止,如同暴風雨前的暗啞,細小微弱,安謐中潛藏的危險,讓人無處可躲。
一曲畢,歌姬看到麵前的少年,道:“公子可愛聽曲?”
沈彌偏了偏頭:“聽不懂,但是很好聽。”
歌姬笑了,似乎很少見到這麼坦誠的回答,忍不住來了興致:“公子可知這曲叫什麼名字?”
沈彌搖頭。
“俠士入關曲。”
歌姬道:“或許公子沒有聽說過何為俠士……數百年前,還未有機甲出現之時,江湖可不是這樣的。那時民眾苦難,官府欺壓,門派勾連,曾經的那段時間,天下處處有俠。”
頓了頓,她又道:“以武犯禁,謂之為俠。如今的江湖有聯邦政府,有律法,天下太平,逐漸的,也就沒有人再提起這事了。”
沈彌揚了揚眉:“似乎也不是那麼太平。”
歌姬自顧自道:“古往今來總是如此,當階層分化,特權橫行,仗勢欺人,作惡之人逍遙法外,善良之人卻受欺辱,總會有人出現……以武犯禁,謂之為俠。”
沈彌沉默少許,道:“為國為民者,方乃俠士。若隻是為出口惡氣,也算麼?”
“公子說的那是聖人。”
歌姬輕笑:“天底下,哪裡那麼多聖人……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出口氣麼,隻不過大部分人有所顧慮,想卻又不敢,這才是常態。若敢想敢做,出了旁人不敢出的氣,怎麼不算是呢?”
安靜片刻後,沈彌點點頭:“嗯,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