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勁了。
“怎麼這些長腿的小東西全跟我們一個方向?”
聞人竹:“難道也是去找你師妹的?”
溫故深深嗅了一口空氣裡令人垂涎的香氣,嘖嘖搖頭:“總不能蔬菜吃起肉來了吧,真是倒反天罡了。”
……靈芝人參也算蔬菜麼?聞人竹被溫故逗得笑起來。
“多笑就對了,你笑著好看。”
溫故乍一回頭,見到聞人竹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柔和了神情。
她長著一張冷豔的臉,不說話時,總顯得有些凶,每每在蘇暨南身邊見到她,也總是一副煩躁的樣子,倒不如現在可愛,叫人心生親近。
“哎,怎麼一說你就又不笑了。”
聞人竹:“我天生不愛笑。”
……
溫故被她這話冷到了,眼睜睜看著聞人竹超過他,走在前麵。
便也錯過了她眼裡盛著的笑意。
地底陰暗看不到頭,他們跟著小人參們七彎八拐地轉了幾個圈。隨著空氣裡海鮮的香氣愈發濃鬱,轉過最後一道彎,終於見到靠著石壁大快朵頤的寧知。
和她的跟班們。
師徒二人圍坐在火堆之前,寧知捧著一隻比她手臂還長的蝦,埋頭專心啃著。
旁邊坐著個不知哪來的小男孩,也同樣抱著比臉還大的蟹,吃得滿嘴都是蟹膏黃燦燦的顏色。
他那便宜師尊看著小師妹,眉頭就沒鬆開過:“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嘴角都沾上膏了。”
烤得通紅的蝦蟹散落一地,荷葉的清香混合著海水的鹹鮮,激發出旺盛的食欲。
“!!你們也太幸福了吧。”
溫故奔向前,抄起地上一隻蝦折返遞給聞人竹,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坐至寧知身側,捧起一隻扒好的蝦啃起來。
太好吃了。
辣椒薄而均勻地灑在剔透的蝦肉身上,被火焰舔過的蝦肉,為表皮賦予一層焦香的口感,然而一口咬下去,裹著海水鮮味的汁水卻透徹地盈滿口腔。
無儘的甘甜撞擊著舌尖,滑過喉頭,湧入靈海深處,一遍遍滋潤著空虛的靈海,撫平了因饑餓感帶來的焦灼。
“唔唔唔唔!!”溫故嚼得舌頭都快吞吃下腹,百忙中衝著寧知豎起一隻大拇指。
他小師妹真是個天才食修啊!他們在地底餓得要死要活的,瞅瞅他小師妹這舒坦得,跟度假似的。
“嗯嗯嗯嗯!!”寧知點點頭表示收下了溫故的讚賞,一刻不停歇地發揮著。
宴川看了半晌,嗤笑一聲:“琉月宗真是把你二人餓著了。”
小土豆吸了好幾隻蝦後,一副發飯暈的樣子癱在一旁,聽到宴川這話第一個跳起來不讚同:“那能一樣嘛,這可是我們天才大食修親手烹飪的食物,每一隻蝦裡蘊含的靈氣,都比金丹期丹修煉製的上品回靈丹還厚重!”
“哦?這會兒不說我們食修奇奇怪怪了?”
寧知連吃了六七隻蝦以後,終於再度感覺到靈海充盈的安全感,滿足地摸了摸微鼓的小腹。
被宴川看在眼裡,又是一道淨訣刷在她身上。
寧知不滿:“師尊!靈力不要錢嗎這麼用!東西做好了你又不吃,一會兒靈氣用完了怎麼辦?”
宴川瞧著她不說話,一臉你覺得我靈氣會用完嗎的表情。
寧知:……你大神你牛逼你藍條長你無敵行了吧。
小土豆捂著眼偷看兩人眉來眼去的互動,吱哇亂叫:“有人理我嗎?我又隱身了是吧?”
寧知懶得理他,起身將一旁局促的聞人竹拉到火堆旁坐下:“溫故你倒是說話啊!”
“啊?”溫故從蝦肉中抬起頭,看見寧知不虞的臉色,才反應過來,“哦哦哦,聞人姑娘你隨意取用啊,我小師妹做的食物可好吃了!”
寧知:……她到底為什麼對溫故有所期待。
寧知想了想,對聞人竹正色道:“雖然每次見麵好像都在發生爭執,但其實我對你沒什麼惡意,如果不介意,這裡的食物你隨便吃。”
“但是你彆想著裝走帶給蘇暨南哦!”寧知又補了一句。
聞人竹看向寧知,火光映照著她俏麗而靈動的麵容,這個姑娘真是像極了黑暗裡的一團火,總是不吝惜地對周遭人散發著活力與善意。
她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就不打擾你們師門敘舊了。”
聞人竹放下蝦肉,起身準備離開,想起自己的決定與打算,到底還是頓足說了一句:“我也對你們沒惡意。”
“隻是蘇暨南……似乎針對你在謀劃什麼,你自己萬事小心些。”
“日後,若有緣再見,也希望能和你們坐下飲杯茶。”
……聞人竹居然將蘇暨南的消息告訴她,這是寧知萬萬沒想到的,她總覺得這位原書白月光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寧知揚起個笑,對著聞人竹真誠道:“謝謝你的提醒。如果可以,記得離蘇暨南遠些。”
溫故放下蝦湊過來:“對對對,最好有琉月宗離漓望宗那麼遠。”
寧知側目看他。
溫故:“看我做什麼?”
寧知:“都在西南闕能遠到哪裡去?你想聞人姑娘來琉月宗你直說。”
溫故撓頭:“嘿嘿。”
聞人竹看著二人的互動,沒遮掩地笑了笑,朝他們揮揮手。
寧知望著她的背影還在怔忪,右手輕輕一沉,食指便被一隻小手纏住了。
“姐姐,謝謝你的吃食,很好吃。”小男孩拉著寧知的手輕輕搖晃,示意她蹲下來。
他看著寧知,因吸足靈氣後終於有了血色的小臉變得圓潤起來:“我很久很久沒吃飽過了,謝謝姐姐。”
寧知被他逗笑,刮了刮他的鼻子:“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混進這裡的,等姐姐出去,帶你去找你家大人,你記得你家大人是哪一宗的修士嗎?”
小男孩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搖頭:“不記得了,但是,我有個很重要的禮物送給你。”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把浮光爍金,比他身長還長的刀。
那刀身上隱隱有金色的閃電炸起,在空中劈裡啪啦亂響。
“好刀啊!”溫故啃著蟹鉗讚道。
連宴川都被刀意驚動,抬眉掃了一眼,但沒多說什麼。
“跟你換。”小男孩將刀往寧知懷裡一塞,指著寧知手上的菜刀,“刀破,不好用。”
寧知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圈,震驚地比劃道:“你才這麼大點兒,怎麼藏下那……麼大一把刀的?”
“給你。謝謝食物。”小男孩還在固執地遞刀。
寧知:“不用啦小修士,這一定是你家傳的寶刀吧,我隻是請你吃了頓飯,不用那麼客氣哦。”
她揮著菜刀道:“這把刀也是姐姐朋友送我的呢,很好用,你剛才吃的蝦,都是這把菜刀切出來的呢~”
小男孩皺了皺眉,似是不滿寧知的回答,抗拒著不肯收回刀:“太破了。”
……寧知心有點梗,為什麼隨便一個小男孩都能掏出一把金燦燦的刀來要送人啊,怎麼你們修仙界人均富二代嗎?
她師兄可是為了看一眼刀,滿世界淩亂地給人背黑鍋啊!
她們師門是不是太慘了點。
就心酸。就離譜。
“……這可是白鶴的破海刀啊。小丫頭,你確定不收下? ”
一道聲音打破了寧知與小男孩的僵持。
“小子,我問你,你從何處尋來這刀的?”赤炎在半空中顯出身形來,質問道。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便轉頭不理了,固執地衝著寧知:“刀。”
“師尊、師妹!啊溫故師兄你也在!大家都到齊了!”綠蘿衝過來將寧知抱了個滿懷,“吃的呢吃的呢,快快快,要餓死人了。”
寧知笑吟吟接住她,朝地上一指,綠蘿眼裡都是驚喜:“我就知道找到小師妹就有吃的了!三師兄快來!”
顧三沒急著去,反而忍著饑餓看向赤炎:“你說這刀是秘境主人,白鶴真君的刀?”
赤炎肯定道:“是他的破海刀。我與白鶴俱是千年前盛極一時的極刀宗修士,雖未拜在同一位師傅門下,卻因年齡、修為相仿常常一起修行,他的佩刀我是不會認錯的。”
赤炎:“你可知為何此刀名為破海?”
顧三:“我查閱名刀典籍時曾見過關於破海刀的傳說。傳聞白鶴真君當年為求意中人歡喜,一刀斬破東海,潛入海底為意中人尋來絕世鮫人淚。”
“那一刀斬斷海水走勢,斬得天地間風雲突變,沿海的住民心中生懼,便為這把威能赫赫的刀取名破海。”
赤炎一愣:“意中人?”
“哈哈哈哈哈,你從哪裡查閱的典籍,怎麼這般像末流話本情節!”赤炎放聲大笑道。
顧三訝然,頗有些羞慚地看了看正吃得歡喜,渾然不覺的綠蘿。
末流話本子麼……還真可能被赤炎說中了。
赤炎笑夠了才道:“白鶴啊白鶴,真想不到你隕落之後,還能有此豔名留世,卻也不枉人生此行啊。”
悶著頭要將刀塞給寧知的小男孩聽了赤炎這話,抬起頭頗不滿地看了赤炎一眼。
赤炎沒發覺,自顧自道:“白鶴是個天生愛吃的,這一點倒和你師妹一樣。”
“可是修士如何能吃五穀?不辟穀又怎能讓身輕體盈,如何感知天地靈氣?我與白鶴修行理念不同,他一直嫌這修仙界古板無趣,連陪他吃飯飲酒大快朵頤的人都找不到,便一直致力於將我拉入不辟穀一派。”
寧知好奇道:“你們那時,也有人不辟穀麼?”
赤炎:“有的,雖非主流,但總能見到。這一類修士認為五穀亦是天生地產,含有靈氣,為何吃不得?”
“爭論一直不休,可也從未有個定論。直到那些試圖將食物做出靈氣的人都逐漸失敗,不辟穀的修士也就愈來愈少——大家都認定辟穀才是修行長生之道的正本之源。白鶴不滿此狀,便一刀斬開東海,揚言要將東海裡味道鮮美、靈力充沛的食物帶到我麵前。”
赤炎沉浸在回憶裡,懷念地看著小男孩手裡的刀:“這破海刀名聲盛極一時,大家驚歎於刀主人的渾厚修為,心向往之。可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個不辟穀的刀修。”
“真是有趣得緊啊。”赤炎道。
“噗。什麼東西在這裡大放厥詞!”
“誰不知道白鶴真君隕落的洞天福地位於北境,月餘前暨南師弟剛從那位大能的洞天裡拿到真的破海刀!”
“你們這群人卻在這兒對著一把不知來曆的假刀,奉若瑰寶!”
“還敢說這是白鶴真君的破海刀,真是可笑至極!”
寧知一眼便看到了陰沉著一張臉的蘇暨南,和他身邊烏泱泱一群解說提詞機小弟們。
“……又來了。”寧知無力地癱回師尊身邊,“這群人跟狗皮膏藥一樣,真的好煩啊!”
“阿竹呢?”蘇暨南盯著溫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