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糖拌香水梨(1 / 1)

華枝春 懷愫 7509 字 11個月前

華枝春/懷愫

湖畔人來船往,沈聿兀立不動。

遠燈近火照不清小舟去處。

徐年與楚六在人群裡拉扯了一番,徐年說沈聿必是在為學業煩惱,楚六說他被心儀的女子傷了心。

徐年“嘖”一聲:“咱們打賭。”

韓山長夫人特意向林掌業問過沈聿的德行如何,這意思還不明顯?保不齊往後就是山長大人的東床快婿。

他明明都透過話給沈聿,沈聿還木知木覺,一門心思全撲在學業上,他還會為哪個女子黯然神傷?

楚六隻是搖頭:“必然是,錯不了。”

他不顧徐年拉扯,走到沈聿身後:“沈兄。”

沈聿驟然回身,見是楚六,又見楚六身後一眾同窗,知道他們是趁著山溫水軟來遊夜湖的,對楚六笑了笑道:“楚兄。”

徐年落後一步上前,見沈聿麵上神色如常,玩笑道:“沈兄是不是在寫詩作文呢?”

沈聿衝徐年點頭:“徐兄,楚兄徐兄遊湖去罷,我這就要回學舍去了。”

徐年不在意,楚六卻知道沈聿這會兒心裡正難受,對徐年道:“徐兄,你與他們遊湖去罷,我跟沈兄一道回學舍。”

楚六買了兩壇酒,跟在沈聿身後:“沈兄,咱們兩租條船到波心去,喝點酒疏散疏散?”

“多謝楚兄美意,不必了。”他從清波門一路走到萬鬆書院。

楚六放心不下,緊趕慢趕還是落後一大截,最後他叫了輛馬車,這才堪堪追上。

等楚六回到學舍時,沈聿已經點起他那五文錢一晚的燈油,用他一文錢一支的金不換在寫這個月要交的經義了。

楚六把酒壇子擱在自己桌上,看沈聿這個樣子,好像又不是很傷心?

他回都回來了,再下山去遊湖實在沒這份力氣,乾脆攤開書卷也跟著讀起書來,讀著讀著,書蓋在臉上睡了過去。

等楚六半覺睡醒,桌上的燈油隻餘下一點微藍火星,將熄未熄。外麵天色濃黑,鬆濤怒捲,沈聿人不在床上。

再一細看,兩隻酒壇不見了。

他不會是大半夜的去爬萬鬆嶺了罷?

楚六想去找,但整個山頭那麼大,要往哪才能找著人?想了想他往銅燈裡倒了些油,沈聿回來的時候,起碼屋裡燈是亮著的。

……

船娘劃著小舫停靠在容家渡頭。

沉璧提著風燈在艙外給朝華照路。

芸苓落後半步,摸出個荷包袋塞給洪娘子,笑盈盈道:“往後姑娘出門,還要多勞煩洪娘子了。”

今日姑娘與沈公子同處一船,已是壞了男女大防。

“芸苓姑娘說的什麼話,能侍候姑娘出門,是我臉上有光。”洪娘子笑著接過荷包,知道這是讓她守口彆多話的意思。

她本就是紀管事選過來的人,哪會去傳朝華的閒話:“芸苓姑娘放心,我管著船,不論風雨,姑娘出門都順順當當的。”

芸苓笑著點頭,小跑幾步跟上朝華。()

朝華回來晚了,剛邁進濯纓閣院門,就見甘棠在廊下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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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甘棠,朝華眉頭微蹙:“不是讓你養好了再來,怎麼在這站著?”

甘棠看了眼屋子:“夫人來了好半天了,帶著小少爺在姑娘的屋裡用過晚飯,這會兒小少爺睡了,夫人還在等著姑娘呢。”

真娘擺出一副等不到朝華就不回去的架勢,青檀紫芝怕出岔子,隻得把甘棠叫起來。

甘棠早已經好得差不多,要不是今兒姑娘不許她跟著出門坐船吹風,她已經跟去當差了。

朝華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屋子,和花紗窗內的人影,向甘棠頷首:“知道了。”

剛要邁步往裡去,甘棠攔住她:“姑娘要不要換一身衣裳?”她早就想到姑娘今兒是一身簡裝出的門,夫人一瞧可不就露了餡。

趁著夫人和小少爺玩鬨的時候,收拾了一套姑娘的衣裳出來,隻要換過衣裳再重新梳妝,夫人就瞧不出破綻了。

“這麼瞞,瞞不了幾回的,放心,我來說。”

日日出門,不可能再瞞著娘,隻要娘多來幾次濯纓閣,就知道她不在家。

朝華說完邁步進屋,屋內點的柏子香中混合著一股茉莉花的香氣,真娘換了寢衣,散著長發歪在羅漢榻上。

她身前擺著一盤茉莉,一手捏針,一手拿著茉莉骨朵兒,正在串茉莉花串兒。

抬頭看見朝華進來,擱下花串皺眉生氣:“可回來了,你這些日子是怎麼回事?人影子都瞧不見,一天天的往哪兒野去了?”

要是婆婆和大嫂知道小姑子天天都出門,非得說她治家不嚴不可!

說完才看見朝華一身素色衣裙,背著個佩囊,長發結辮,屋裡的丫頭穿的都比她像姑娘的樣子!

真娘張圓眼睛,倒抽口氣兒:“你!你這是什麼衣裳?”

得虧得婆母大嫂都不在餘杭,要是瞧見阿容這樣子,那還不得罰她跪祠堂啊。

朝華走進內室,取下佩囊擱到榻上,拎起那串串到一半的茉莉骨朵,在腕間比劃。

嘴角一翹露出笑來:“串給我的?”

“你小心著點兒,上麵還有針呢!”真娘急急說完,又換回嚴厲口吻,“彆打岔!老實交待!”

“你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裡?每天都在忙些什麼?你可知道你是個已經在備嫁的姑娘了!”

繡坊的繡娘請到家裡都一個月了,天天都是她去看著,正主反而不管不問。

“我問你,你喜枕上繡的什麼花樣?”

朝華思忖了會兒,猜了一個:“鴛鴦戲水?”

“並蒂蓮花!”真娘氣道,“你正事兒不做,到底乾什麼去了?”她問過唐媽媽,唐媽媽說不上來,冰心玉壺更是搖頭不知。

整個家裡竟沒人知道阿容在忙什麼?

真娘刹時慌張起來,一個妙齡姑娘,出門回家都沒人報給她,阿容這樣無法無天有多久了?

() “你可彆跟我說,知府家姑娘又請你作客了。”()

丫頭們都退到外間去了,內室隻餘下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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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華把茉莉骨朵往琉璃碟子裡一放:“我有件一定要做的事。”

真娘臉上佯裝出來的惱怒儘數消散,她好奇問:“什麼事?”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管束我。”

真娘又想笑又想惱,板住臉:“你先說,我聽聽是什麼事,你要是在外頭作奸犯科,我也眼看著不管不成?”

朝華取出佩囊裡裝的手劄,攤到真娘麵前:“我在學醫。”

“什麼?”真娘大驚失色。

她低頭去看朝華那本手劄,前麵半本都是針灸醫理,真娘翻看兩頁,有些她略略知道,有些她從未聽過。

手劄上的字跡密密麻麻,有些頁數已經翻得頁腳泛黃,顯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你是跟著淨塵師太學醫?”真娘為難起來。

這事往大了說是操“賤業”,對朝華這樣的出身而言,當好世家女之外的一切,都是不務正業。

“是。”朝華。

“你怎麼喜歡這個?”

朝華輕聲開口:“餘姑娘喜歡書法,韓姑娘喜歡茶道,梅家的姑娘喜歡研究各代香方,我喜歡醫術,不過是喜好不同而已。”

“那豈能一樣!”

那些都是閨閣之中添些趣味的東西,醫術要怎麼給閨閣添趣?總不能給丈夫摸脈紮針罷?

真娘剛要說什麼,又低頭盯著那本手劄,歎口氣:“你……你下了許多苦功罷?”

她直犯愁:“我自然不覺得喜歡醫術就比書法茶道香方下乘,可那些到底還在閨閣中,你時常出門去學醫,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好?”

家裡就隻有她是算半個長輩,真出了事她怎麼交待?

“不會出事,我出門有船有車有仆從,外頭人至多覺得我禮佛禮得勤快些而已。”朝華學了四年醫了,外麵根本無人知曉。

她挨到真娘身邊,挽住真娘的胳膊:“沒人會知道的。”

真娘神色掙紮,她又不忍心讓朝華失望,又害怕傳出去妨害朝華名聲,到底還是咬牙道:“一旬日隻許去三回。”

“六回。”

“你?”真娘簡直要生氣了,但朝華喜歡醫術又實在算不上錯,這跟三哥喜歡篆刻古畫其實也是一樣的。

“五回,可不許再多了!”

“好。”朝華一口答應。

真娘應完又懊惱,覺得自己太過縱容,伸手輕輕掐了把朝華的胳膊:“要是再被我知道你不通報就偷偷出門去,那我就……我就寫信告訴你哥哥!”

朝華忍不住笑出聲:“隻是告訴哥哥?不告訴家裡?”

“那哪能成啊!”真娘急了,“底下這些人也得好好約束,千萬不能讓人透露給娘和大嫂。我向著你,你可彆不識好人心!”

夜裡二人同床而眠。

冰心端著湯藥進來:“夫人,今天的藥還沒喝。”

真娘早已經喝習慣了,捏著鼻子送到嘴邊,抱怨道:“這養身子的藥還得喝到什麼時候去?”

她想了各種法子都不行,每天晚上這碗藥怎麼也逃不掉。

一口氣喝儘了,連忙往嘴裡塞了塊糖拌香水梨,方才她還勸朝華彆學醫,這會兒嘟嘟囔囔起來:“等你學好了醫,你來給我瞧病!”

看看這藥是不是非喝不可了!

朝華看她又往嘴裡塞了枚蜜餞,才把苦味壓下去,緩緩應聲:“好啊,等我學好了,我來給你看。”

藥喝下去沒一會兒,真娘就迷迷糊糊趴著睡著了。

冰心還把小貓虎子送了過來,悄聲說:“虎子找不到夫人,一直在屋裡叫喚。”

虎子聞見真娘的氣味,扒拉開了床帳往裡一鑽,趴到真娘枕頭邊,貓眼睛半眯起來,警惕著朝華的一舉一動。

朝華蜷起腿,望著帳頂繡的流雲百蝠繡紋,伸手將細金鏈子從衣領中拉出來。

微涼掌心握住那枚溫熱玉環,心頭漸漸清明,她不想就這麼放棄沈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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