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打算道出身份。
無論去哪裡,隻要被人知道身份,隨之而來的便是小心翼翼,討好奉承。
謝陽曜煩不勝煩,他享受與蘭黛現在的相處狀況,不想蘭黛也成為小心翼翼,討好奉承中的一員。
活著離開此地了,再告知身份也不遲。
沈澤蘭見對方並不是很想談及自己家境,自以為冒犯對方了,便不再多問什麼。
其實他對對方家境並不感興趣,隻是方才聽到對方的話,太過震驚,所以有此一問。
沈澤蘭這人,說好聽點,是做人十分有分寸感,尊重他人隱私,說難聽點,是為人冷漠,不關心一切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他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靈劍。
靈劍藏於玉色劍鞘內,抽/.出劍身,劍身修長,劍麵雪亮,流瀉著淡淡月光。
其初入手時,有些涼,握在手中久了,便感覺不到涼劍鞘意了。
實實在在是把好靈劍。
沈澤蘭同任何一個劍修一般愛劍,他握著靈劍,愛不釋手。
謝陽曜看著沈澤蘭,壓不住對他的好奇,想要了解他的一切,道:“你家在哪裡?”
沈澤蘭收斂笑容,“散修,無父無母,天地為家。我不喜歡談論過往,萬望勿問。”
謝陽曜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禮。”
“無妨。”沈澤蘭看向謝陽曜,道:“這把靈劍叫什麼?”
“沒有名字,你可以取一個。”謝陽曜道。
沈澤蘭笑了下。
雖然確實很喜歡這柄靈劍,但對方不欠他什麼。
他救了對方,得到了除掉寒氣的報酬,這便扯平了。
至於共同抵禦百眼鬼,設法離開此地,這是他們都想活著的合作而已,誰也不欠誰,誰也不需要為誰負責。
所以他不會收下靈劍,與之取名,隻是暫且做防身之物。
且不到關鍵時刻不用。
體內寒氣未除,拿著劍揮來舞去,劇烈運動,把寒氣激得亂竄,屬實自討苦吃。
沈澤蘭割破手指,滴血於劍身,給靈劍開刃,激發後,他嘗試操控這柄靈劍,如姚五所說一般,確實不能完全掌握。
有總比沒有好。
沈澤蘭隨口應了聲,看向那個漆黑圓盤,轉移話題,道:“那是什麼?”
“現在不方便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謝陽曜轉動手指上戴著的乾坤戒,道。
他怕對方不讚同使用滅神器,所以不想告訴對方此物名字、用途、使用方式。
沈澤蘭皺起眉頭,竟從中聽出幾分不妙。知道問不出來什麼,他便也不問了。
“出去了。”謝陽曜提起青魚刀,道。
沈澤蘭眷戀暖意,小聲道:“在下雨。”
謝陽曜道:“現下情形緊張,靈氣又幾乎沒有,我練會刀,一來緩解壓力,二來熟悉此刀,我本命刀現在用不了。”
“好的,知曉了。”
沈澤蘭沒話說了,他放開了人。
謝陽曜走出木屋,順帶把門窗關好了。
木屋又封閉起來。
沈澤蘭想著屋裡有火照明,不會如之前一般,陷入漆黑,所以沒有推開窗戶。
冷風從外麵灌進來,容易叫他感冒。
他看了一眼熊熊燃燒的木柴,攏緊衣服,運轉靈力,內視丹田。
丹田內的寒氣被純陽之氣嚴嚴實實包裹,暗淡不少。
他隔一天就觀察一次,覺得寒氣要不到兩個月就能徹底晦暗下去,毫無活力。
不再內視丹田,他開始煉化雙修時,沒有煉化完的那個東西。
煉化完後,掐訣清理一遍身體。
姚五之前給他清理過,但他覺得不太乾淨。
清理完畢,他穿上自己的衣服,順勢修煉。
沈澤蘭修煉到天快黑時,才睜開眼。
然而,此刻睜開眼,一片漆黑。
木柴不知什麼時候燃儘了。
沈澤蘭什麼都不看到,又開始惶恐起來。
他試圖安慰自己,但惶恐如源源不斷的水,從任何一個有縫隙的地方滲入,他急切擺脫當前環境,於是,掐出一道風決,朝前方擊去。
“哐啷!”
前方正好是窗戶,窗戶被擊出一個大洞。
冷風呼哧而入,昏暗的光線沿著大洞,灌入木屋,灑在平整木板之上。
沈澤蘭瞧見淅淅瀝瀝下著雨的灰暗天空,放才定下心,止住顫抖。
他輕輕咳嗽了幾聲,撐著牆,挪進角落,躲避冷風。
躲了會,緩過勁,他刨了幾根木柴,堆在一起,掐訣引燃火柴。
明亮火光潮水一般朝四周湧開,不一會,便填滿了這座小小的木屋。
沈澤蘭徹底安心,他撐著下巴,看著破窗。
有雨水順著冷風落進來了。
這窗得補上,但沈澤蘭從來沒補過房屋家具,不知如何弄,他視線下移,落到撐著下巴的右手。
右手袖子往下滑了幾分,漏出纖細雪白的手腕,手腕關節處有個淺淺的咬痕。
他想起了自吹很有木工天賦的“大熊貓”。
沈澤蘭把袖子拉上來,遮掩住咬痕,他站起身,走到門口,輕輕拉開房門,朝外麵看去。
沒人。
“大熊貓”不是在外麵練刀麼?
人呢?
沈澤蘭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被百眼鬼……吃了?
這幾日雙修的成果,都渡給了對方,比起對方,自己更弱,百眼鬼要吃也應該吃他。
沈澤蘭正如此想著,一道人影從遠處走來,很快走到門前。
青年渾身濕透,雨水順著頭發、衣服往下滴,他臂彎夾著一張折起來的芭蕉葉,芭蕉葉裡包了什麼東西,有些鼓。
抬手摸去臉上的雨水,青年擋住朝門口刮來的冷雨,聲音低沉,道:“彆擋路,進去說話。”
太好了,沒被吃。
沈澤蘭回神,轉身走了進去,坐回火堆旁,身體太酸軟,來回走一趟,居然難受得很。
謝陽曜一步跨進木屋,剛一進來,
他就注意到嗚嗚灌風的破窗,蹙起漆黑長眉,道:“怎麼回事?”
沈澤蘭臉不紅心不跳,慢吞吞道:“不久前,我聽得風聲撞擊窗戶,以為是百眼鬼找上門,出手攻擊了窗戶。”
沈澤蘭說罷,低低道了聲不好意思,注意到對方臂彎夾著的折起來的芭蕉葉,轉移話題,問道:“你帶了什麼東西?”
謝陽曜收回視線,沒有回話。
他放下包裹了東西的芭蕉葉,站在門口,解開發帶,擰頭發上的水。
靈力難攢,謝陽曜不想使用靈力施展無關緊要的術法,也不用沈澤蘭施展術法。
自帶除汙乾燥功效的衣服與靴子,不出片刻就乾了。
他擰去頭發上的水,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拾起包裹了東西的芭蕉葉,關上門,走到火堆旁,坐了下來。
這才開口回答道:“柿子。”
包裹了東西的芭蕉葉遞給沈澤蘭。
沈澤蘭解開箍住芭蕉葉的野草,展開芭蕉葉,幾枚圓滾滾,洗得乾乾淨淨,有些破損的小柿子映入眼簾。
謝陽曜道:“下了這麼久的雨,柿子都掉了,隻有這些好的。”
沈澤蘭看向謝陽曜,道:“你專門去摘的?”
謝陽曜道:“不是。”
“那是……”
“具體原因現在不方便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謝陽曜道。
又是這句話。
沈澤蘭心道。
謝陽曜掃了一眼破窗,站起身,挑出幾根寬大的廢木料,走到窗前。
沈澤蘭捧著小柿子,有些心虛,問道:“要不要幫忙?”
“不用。”
窗框上還懸著幾塊碎木片。
謝陽曜扯下碎木片,丟進火堆裡,拿起廢木料,比劃著位置,層層疊疊壓在窗戶破洞處,然後用靈力固定住。
如此便不會有冷風吹進來了。
謝陽曜拍去手上灰塵,坐回火堆旁。
沈澤蘭已經烤好小柿子,正在等小柿子涼下來。
他記得上次等待的時間,因此不再焦急,掐著點,一到相同的時間,便大膽拿起小柿子,拍去灰,小口小口咬柿肉。
“你為什麼總要等到徹底涼透了?”謝陽曜拿起一隻小柿子,試了試溫度,放了回去,毫無征兆,忽然詢問道。
沈澤蘭一頓,他看向青年。僅僅這一句,他便聽出對方一直在暗中觀察他。
若是沒有暗中觀察他,對方不會知道兩次放涼柿子的時間相同,用上總這個字。
這人心思好生縝密。
沈澤蘭升起強烈警惕,不由想起第一次雙修後,他睡得模模糊糊時,姚五靈力探入了他的身體,檢查他的身體情況。
對方沒有發現他體內寒氣吧?
想來沒有。
或許是天生自帶的緣故,寒氣幾乎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若是沒有亂竄,即便是醫術精湛的醫修也難以察覺。
說起來,他並沒有見過幾個醫術精湛的醫修。
他出生時,沈家已經落魄了,無論是人脈還是財產,都大不如前,自然也看不了什麼好醫師。
給他看病的最好的醫師,是提出與純陽之體雙修就能解決寒氣的老醫修。
老醫修並不是沈澤蘭和父母苦苦求見到的,對方是雲遊至東吳鎮,在街頭義診,隨便給沈澤蘭看了一下,分文未收。
沈澤蘭活到現在,基本在求醫,天星洲大半地方都走遍了。
三年零三個月前,方才停止求醫。
停止求醫,除了家庭撐不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出了點不太好的事。
沈澤蘭低下頭,他咬了口柿肉,道:“我喜歡。”
謝陽曜撥了撥火,偏頭看向他。
沈澤蘭理直氣壯道:“不行嗎?”
謝陽曜啞然失笑,道:“我又沒說不行。”
沈澤蘭吃完柿子,天已經黑了。他坐到青年腿上,滅了火,褪下衣服,笑著親對方額頭一下,示意對方雙修。
謝陽曜看著熄滅的火堆,目中閃過一絲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失落。
若是火不滅便好了,他現在都沒看到對方同自己雙修的模樣。
得不到的總是越發渴望。
謝陽曜每同對方雙修一次,便多生出一份想看到對方同自己雙修的模樣的期待。
期待之餘,還想要知道對方的一切。
雖然這條被對方掐死了。
但掐死了不代表就不想知道了,隻是壓下了。
應是壓得太狠,他現在越發想看到對方同自己雙修的模樣,抓心撓肝的想,心裡像揣著隻發瘋的野狗。
動了動手指,謝陽曜攬住麵前之人的腰,親了親對方耳垂,啞聲道:“要不要把火點上?”
沈澤蘭莫名其妙,道:“為什麼?”
謝陽曜自然不好意思說出真正原因,他也奇怪自己為什麼這麼想看到這個事,他明明不是重/色之人,道:“我怕親到你身上磕碰出來的青痕,你會疼。”
這是什麼古怪的事。
沈澤蘭想了想,笑道:“你是不是笨,不要親我就好了呀。”
正愁雙修不能直接進入主題,非要親吻,對方提出這個事,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開心。
沈澤蘭壓著開心,一本正經勾住他小拇指,繼續道:“從現在開始,不要親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謝陽曜:“……”
謝陽曜:?
……
最後沒有親吻,直接進入了主題。
結束雙修後,謝陽曜越想越不對勁 ,但他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分明是他提出的問題,對方隻是給了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謝陽曜抱住懷裡人,蹙起眉頭,心情亂糟糟。
他很快平複下來。
親吻隻是雙修時,一個合格道侶,必做之事。
現在對方主動不要親吻了,他反而省事了。
謝陽曜這樣告訴自己。
告訴完畢,他……越發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