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謝陽曜又喚了一聲。

“蘭道友?”

對方靠著樹乾,並不應答。

謝陽曜順著對方肩頸摸到手腕,食指輕搭在對方手腕內側,靜下心,感受其脈搏。

脈搏很是虛弱。

細細一探,像是哪裡都有問題。

他此時沒有靈力,無法像其他修士一般,將靈力置於對方體內,仔細查看對方身體各處狀態,所以,不能準確判斷這位蘭道友究竟何處有問題。

謝陽曜正欲鬆手,對方抓住了他手腕,朝他傾了過來。

小蒼蘭淡淡的味道撲麵而來,他全身繃緊,當即站起身,退後幾步。

沈澤蘭撲了個空,倒在地麵,撕心裂肺地咳嗽。

休憩後,感冒越發嚴重了,甚至激得寒氣亂竄。

沈澤蘭本就體弱多病,這兩下一遮掩,當即倒了。

他腦袋迷迷糊糊,仿佛一鍋被煮沸,攪拌成一團的漿糊,怎麼也清明不了。

直到純陽之體靠近,他方才恢複了些清明,想抱住對方,緩解一下狀況。

姚五躲了。

沈澤蘭渾身冷汗,痛得止不住顫抖,額發濕漉漉貼在臉頰,他把自己蜷曲了起來,咬緊唇瓣,抓緊地上野草。

纖細的野草怎能承受住沈澤蘭的痛苦,被用力一攥,便從根處斷開了,散落一地。

沈澤蘭昏昏沉沉的想:

狗東西,早知道把你打暈了,不要你醒。

狗東西聽到動靜,微皺眉頭,他尋來一堆乾燥的枯枝敗葉,拿出從河邊撿得鵝卵石,蹲在枯枝敗葉前打火花。

連打數下,終於點燃火。

他往火上架了幾根柴,來到沈澤蘭身邊,手臂用力,將人抱了起來。

抱起時,謝陽曜才發現這人很輕,輕得根本用不上什麼力。

他幾個大步走到火堆旁,將人放下。

這樣短的距離,沈澤蘭卻也感覺到些許溫暖,他又恢複了些清明,就像即將渴死的人,在對方即將起身時,猛地坐了起來,抱住對方脖頸,不肯放手。

謝陽曜抬起手臂,就想扳開他的手。

下一瞬,天旋地轉,倒在地上。

後者跨坐在他腰間,俯身緊貼著他。

謝陽曜眉心跳了又跳,“蘭道友,你……”下去。

“閉嘴,不許動,否則我殺了你。”

沈澤蘭貼在謝陽曜耳邊,虛弱道。

謝陽曜頓住,他感覺到頭頂,抵上一點冰涼。

對方竟將靈力彙聚於指間,形成了小刀。

謝陽曜目光微沉,身體繃得猶如一柄拉到極點的長弓,呼吸急促,隱隱約約,眉間浮起幾絲暴虐。

但他沒有動了。

沈澤蘭滿意了,他收回靈力,撐著青年胸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壓住青年,而後將頭擱在對方肩膀處。

小蒼蘭淡淡的味道像一張網,將謝陽曜籠住。

謝陽曜臉色難堪。

他出生就站在九州巔峰,許多人煩惱的事情,對於他,不過爾爾而已。

然而,現在他卻拿一個練氣修士都沒辦法。

究其原因,隻是他手頭的聯絡玉佩被人毀壞,無法聯係浮雲仙門,體內靈力又恰好耗空了。

今夜無月,冷風習習。

謝陽曜一肚子悶火。

半壓住他的人,此刻不再渾身顫抖,亦不再痛苦喘息。應是睡著了。

他抬手便想推開沈澤蘭。

沈澤蘭狀態好了些,察覺到謝陽曜的意圖,病殃殃地抬起眼簾,緩緩道:“想死嗎?”

謝陽曜:“……”

謝陽曜強迫自己忽略挨著他的人,就著這姿勢,頂著即便有些涼意也要出來作妖的蚊子,閉目修煉。

崖底雖然靈氣稀薄,但總歸能吸收到一點靈力,聊勝於無。

.

火堆熄滅了。

東方,黑壓壓天空吐出光芒,隨後,光芒越來越亮,天亮了起來。

朝陽自連綿起伏的群山之間緩慢升起,明媚的陽光,落在樹林上空,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沈澤蘭側臉打下斑駁的光圈。

沈澤蘭睫毛微顫,睜開眼。

尚且不能適應這明亮的光線,旋即又閉上眼,過了一會,才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黑色衣襟,在往上一點,是小麥色的脖頸。脖頸之上,青年充滿力量感的男性特征,飽滿且突出。

沈澤蘭摸向對方的喉結。

質感偏硬。

輕輕按,會動。

沈澤蘭覺得有意思,伸著爪子,再次按,未按下去,爪子被一隻寬大乾燥布有厚繭的手抓住了。

謝陽曜停止修煉,陡然睜開眼睛。

“蘭黛!”已然氣得喊全名了。

沈澤蘭的手指被攥得很痛,他抬眼看向青年,正好對上青年憤怒的眼睛。

“你為何生氣?”他問。

謝陽曜道:“你說我為何生氣?”

沈澤蘭動用靈力,掙開了對方的手。手指被捏得泛紅,他揉了揉手指,笑道:“你昨夜三番五次避開我,我還沒有生氣,你便生氣了,有什麼可氣?”

“你威脅我。”

“我那是請你做一個男朋友應該做得事情。”

謝陽曜冷漠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不要叫我男朋友。”

沈澤蘭按了按手背的蚊子包。昨晚蚊子依然凶猛,因未擦薄荷汁,露出的皮膚被咬了好幾口。他撐著青年胸膛爬起,注視青年。

對方被蚊子咬得更多。

究其原因,不過是沈澤蘭沒有睡沉,感覺到蚊子叮咬,時不時驅趕,而謝陽曜一心修煉,從頭至尾沒有驅趕蚊子,成了個血包。

天氣正在轉涼,再下一場秋雨,徹底涼了,蚊子便沒了。

沈澤蘭掃了眼對方至鬢角的劍眉,道:

“之前與你說了,你卻不肯把恩情原樣還我,所以,你隻能是我男朋友。”

“你……”

謝陽曜話未出口,嘴唇碰到一片冰涼的柔軟。他瞳孔微縮,結結實實愣住了。

沈澤蘭蜻蜓點水,親了一下,旋即撤離,偏了偏頭,蠻橫道:“我就是不講道理,反正你現在也打不過我,能把我怎麼樣。”

謝陽曜:“……”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謝少主被紮穿了心。

昨夜頂著蚊子和蘭黛,修煉了一晚,然而此地靈氣稀薄程度超乎想象。

假設他的如今能容納靈力的經脈與丹田是湖泊,昨晚修煉所得的靈力便是一顆雨珠。

雨珠砸入乾涸湖泊,尚且未保存下,便被身上的外傷自發吸取治療傷口了。

謝陽算了算,怕是要修煉兩個月,才能儲下些許靈力,打開乾坤戒。

然而這些自然不能同外人說,謝少主麵無表情,道:“蘭道友好生輕浮。”

沈澤蘭仔細打量他,那張好看,且帶著些許病氣的臉浮上笑容,他輕聲道:“姚公子,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謝陽曜受到了鄙視,道:“我成婚了,同人有過親密接觸。”說罷,撥開沈澤蘭,站起身,整理衣服。

破爛衣服,越整理越不順眼,他停手了轉身就走。

走出對方視線範圍,謝陽曜腳步逐漸平緩,最後頓住了。

他回身看向沈澤蘭的方向,心中浮現對方親來時的冰涼的柔軟觸感。

他正過身,低下頭,狠狠擦了擦嘴唇,耳根紅了一片。

“天星洲的人,好生輕浮,再不來天星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