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衝喜14(1 / 1)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回到桃園後,應缺任由下人伺候洗漱換衣。

尋常崔拂衣本該一旁照顧,今日卻未曾跟去,直到應缺回來,仍見崔拂衣坐於床沿,手持書本,卻未曾翻動半分。

“夫人?”

崔拂衣微微醒神,方才起身相讓,待應缺被抱回床榻,他也隨之坐下。

崔拂衣放下手中書本,從丫鬟手中接過巾帕,為應缺擦拭仍沾著水汽的長發。

應缺身子不好,頭發便也隨他如此,軟塌塌的,柔弱無力。

然這般觸感卻是極好,崔拂衣平日便極愛為應缺梳頭束發。

如今摸著,更有愛不釋手之意。

“夫君……今日之言,可是當真?”崔拂衣聲音淡淡,卻在這室內聽得分明。

應缺微掀眼皮,本是隨意,卻在觸及對方時,逐漸帶了些許正經。

“夫人以為呢?”

崔拂衣垂眸望他,半晌,方才莞爾一笑:“夫君是故意的。”

“薛府醫說,夫君今年情況較好,興許,是有回轉之意,他們便怕了。”

瞧得出來,崔拂衣麵帶喜意,並非是為揭穿他人真麵目,而是因應缺情況比往年好。

應缺唇邊含笑,仔細去瞧,卻能瞧見這笑意不達眼底。

眸中隱有沉思。

今日之前,他是當真未曾想過過繼之事。

今日之後,他卻覺得未必不可。

主角原也礙不著他什麼,自己左右都要死,二人也未有什麼仇怨,應缺也不會莫名針對對方。

今日之後,卻未必如此。

應缺自不會認為自己有錯,那便隻怪主角他們貪心不足,意圖肖想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東西既然屬於他,便沒有他尚且在世,便有人覬覦之理。

是夜,燭火漸滅,將熄未熄時,應缺安然闔眸,便覺額頭一暖,似有素手輕撫眉間,仿若哄人入眠。

“夫君可是應了我,要與天爭命,如何能輕易言棄?”

崔拂衣心中血緣淡泊,親生的便罷,過繼而來的子嗣,在他心中重量不及應缺半根發絲。

翌日,應缺便聽說那位鄭側妃生了重病,未免感染王府中人,被送去莊子靜養。

至於何時回來,能否回來,未有定數。

眾人皆知,對方許是再也無法回府,此番殺雞儆猴,儼然做給府中其他人看。

眾人心中墜墜,卻仍未能阻止那妄念叢生。

應缺若是身體康健便也罷了,他們自會安分守己,可既然應缺本就要被老天收去,他們如何不能爭上一爭?若當真被那所謂過繼嗣子摘了桃子,他們豈能甘心?

卻也有人另辟蹊徑,既然應缺有過繼之意,那過繼外人子嗣,如何能有過繼親侄血緣親近?

左右應缺命不久矣,待他死後,自有法子讓孩子認回親爹。

心懷此念之人,遂有所行動,不出一月,

便有幾位庶出弟弟院中妾室有孕一事傳入應缺耳中。

應缺尚未有何反應,崔拂衣卻率先沉下眼眸。

所有人都覬覦應缺的世子之位,且如此光明正大。

無人能說他們多子多福不對,便是王爺,也多少給了賞賜,畢竟這府中孫輩極少,不過有兩位庶孫小姐。

崔拂衣卻難有任何喜色。

應缺伸手與他相握,語氣雖淡,神色卻認真,“夫人放心,便是當真過繼,我也絕不會過繼他們的子嗣。”

感受著手上些許溫熱,崔拂衣眸色仍舊冷沉,“……他們都認為夫君注定英年早逝,命不久矣。”

這才是他心中不喜之因。

崔拂衣何曾在意他人是否未曾娶正妻便有了庶出子嗣,他在意的,不過是他們心中所想所念,皆是應缺壽命。

應缺耳邊似有浮現昨夜所聞,雙眸微闔,未再言語。

半晌方才微微一笑:“不提這些,池塘裡荷花開得正好,明日咱們去瞧瞧。”

時節正暖,應缺衣著輕便,人也輕快不少。

湖麵清風拂來,驚動滿池漣漪。

蓮葉漂浮,荷花搖曳,令整麵碧湖活了過來。

應缺躺於軟榻上,迎著清風,手中不時向下丟著魚食,瞧著魚食撒下,湖中金鯉翻飛,生動非常。

“夫君再喂,隻怕是要將它們撐死了。”

崔拂衣端來清茶。

應缺興趣寥寥。

卻又見崔拂衣不知如何從身後變出一碗奶白甜湯,還未靠近,應缺便嗅到那熟悉的香甜氣息。

應缺眸光微亮,抬眸看向崔拂衣。

崔拂衣:“今日隻有一碗。”

應缺麵上似有不滿,卻仍是將那甜湯接了去,“夫人是怕我如池中蠢魚一般,也被撐死嗎?”

崔拂衣麵無表情將湯碗重新自應缺手中奪來。

“夫君若再這般說話,彆說今日,今後也不必再喝。”

他不喜歡聽那個字。

可他終究是要死的,應缺想。

若是從前,他定會直言不諱,然到了如今,他終不似從前那般無忌。

竟也明白,有些話說得,有些話,則不必說得那般明白。

氣氛略有沉凝,應缺目光落在那甜湯上,指腹輕輕摩挲。

如何才能從生氣的夫人手中拿回甜湯,這是個問題。

還未等應缺有所動作,原處卻漸漸傳來些許人聲腳步聲,似有人逐漸靠近。

“那邊什麼動靜?”崔拂衣起身前行幾步。

小廝回應:“世子妃,是四公子帶著同窗在府中賞玩,不知怎得來了這裡。”

“小的這便去請人離開。”。

四公子,亦是那妾室有孕之人,覬覦王府世子之位,希望應缺英年早逝其中之一。

從前未曾顯山露水,如今卻有了幾分張揚。

“不必,不要讓人靠近便是。”

“是。”

崔拂衣回身,便見應缺已然端著甜湯,喝了大半。

“夫君,不問自取是為賊。”

“夫人都是我的,遑論區區一碗湯。”說話之餘,最後一口也喝了個乾淨。

崔拂衣快步行來,仍是未趕上。

見應缺眉眼舒展,似有笑意,崔拂衣微微抿唇,忽而俯身低頭,舌尖將那唇邊甜意拭去。

四目相對,不閃不避。

清風拂來,暗香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