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嬰 柳絮璋將鏡棠帶……(1 / 1)

柳絮璋將鏡棠帶入自己的房裡,從櫃上拿出一枚小巧精致花雕盒,遞給他,“還你。”

鏡棠接過盒子,從兜裡摸出絮璋的錢袋輕輕放在圓桌上,隨後出了屋子。

絮璋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來不及多想,就往後院停放屍體的陰宅去。一口木片打的簡棺已停好此處,他讓管家去查工薄,得知死者名叫王五,年十九,孤兒,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

仵作將木棺拆開,將男屍身上的席子掀開,一副吸乾血的皺屍,圓睜雙眼,張大嘴巴,呈出一副驚恐。

這時,柳惜權領著溫陵海縣令神色慌張的一同趕了進來。一進陰宅,就朝懷安喊道:“去把紅油布拿來。”

懷安趕忙從屋子抱來油布,“來了,老爺。”

“撐在上麵。”

懷安與官兵將紅油布蓋在屍體上的木架頂,接著日光照射下,竟瞧見男屍裸露的肌膚上布滿蟲挪的血管。

柳惜權向仵作要了一顆銀針,“銀針。”朝血管突起的地方紮了一下,密密麻麻的血蟲子湧出皮膚,但很快就被紅光給燒死,一陣焦煙,發出一縷濃腥。

眾人見此,無不緊皺眉頭。

海縣令像憶起什麼恐怖的事,臉色瞬間蒼白難看,“完了,它們回來了。”

柳惜權:“趕緊把人燒了。”

年紀大些的,臉色與海縣令一樣難看。

唯獨柳絮璋,一臉茫然。

仵作取下紅油布將屍體包好,再用銀針縫實,才放心讓官兵抬到焚屍爐去。

“爹,這是怎麼回事?”

柳惜權停下急促的步子,回頭擔憂的看著愛子,“這段時間,你哪兒也彆亂跑。”然後看向懷安,鄭重其事的囑咐道:“看好少爺。”

“好的,老爺。”

“爹!”他跟上去究根問底,“到底怎麼了?”

“溫陵這段時間可能不太平。”柳惜權說完此句,就往位於一處荒廢的碼頭——柳家製藥鋪趕去。

“少爺,該去鋪子了。”懷安將他喊住腳步。

人跡罕至的苔沙碼頭,已荒廢十七年有餘。腐朽的樓閣,長滿青苔的石壁,一陣濃烈的麝香正從一道緊閉的門縫蕩來。

張管家上前打開石門,一條往下走的地道出現,壁上的油燈搖曳著火舌,幾道影子快步往下遊走。

隨著燈亮越盛,多重甬道的庇護下,一扇被血侵透的木門出現。

門緩緩推開,一陣寒潮湧來。

數尊冰棺整齊的停放在白色地板上,柳惜權走到一座裡屋中,看著石榻上躺著自己的長子柳善因,正安祥的沉睡著,微弱的心跳隨著旁邊水棺裡的鮫人心跳一同起伏。

柳善因與鮫人之間連著一條晶瑩剔透的血管。因此,鮫人的血液被一分為二,循環兩具軀體。

這時,一個藥師滿手鮮血,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員外,出事了。”

柳惜權重重歎了一口氣,“走。”

偌大的地窖,錯開了許多間秘閣。

藥師將他帶到一間散發魚腥的屋子裡,地上正仰著四肢腕足固插鐵釘的女鮫屍,黑鱗幾乎遍布全身,容貌也不似傳說中的妖豔,倒長得和怪物一樣醜陋。

“員外,這具女鮫腹中的鮫嬰快要生了。”藥師看著女鮫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下手,又道:“如果要接生,那這女鮫就會死,這樣一來,要送去皇宮的鮫丹可能剝不出來。”

柳惜權蹲下身子,看了眼女鮫的腹部,對藥師說道:“依藥師看,如何辦最好?”

“員外,接生吧。這女鮫橫豎都會死,但鮫丹會隨鮫嬰生出來後,形成共生,等養到半歲大時,再取鮫丹,也不會傷害一條生命,隻怕是員外不好交差。”

柳惜權輕輕撫了一下女鮫布滿黑鱗的腹部,愁蹙的眉頭緊鎖,“就按藥師的辦法做。”他起身,又歎氣道:“接生完,把鮫屍埋了,不用做藥引。”

藥師沉重的嗯了一聲,隨後取出小針刀,輕輕劃開鮫屍的腹部,隨著女鮫一陣低吼,蘊含生命的鮫丹很快從臍帶中轉移到鮫嬰體內。

藥師將與常人嬰孩無異的鮫嬰小心翼翼的包在繈褓中,與以往一樣再送到景絨山中的和尚廟。

張管家拿著剛從冰棺裡蛻下的綠鱗,在鮫解台找到了柳惜權,“老爺,您快來看看。”

柳惜權還未處理完長滿血蟲的鮫屍,又被喊了過去。

張管家:“老爺,可還記得十七年前,大少爺說過,鮫人每十七年就會散發一次靈力,出現蛻皮症狀。”

他道:“張管家這樣問,是有發現?”

張管家命人打開冰棺蓋,“老爺,到今天整整十七年,您看。”隨後橫掌指向那看不見儘頭的冰棺,窸窸窣窣的蛻皮起殼的聲音,像蟬鳴一樣繁密。

柳惜權的時間不多了。他令道:“三天之內,將那些蛻下的鱗片磨成珠子串好,我送去京善王府。”

張管家得令,朝他微躬後,便起身遣人乾活去了。

此刻的柳惜權六神無主的走出了苔沙碼頭,這座埋葬無數生靈的地界,已讓世人拋棄。

柳絮璋正在自家鋪子裡,跟著夥計清點貨物,記入賬本。他柳家除了經營藥材,還有酒鋪、酒樓,典當行、米鋪,以及官家製鹽局和宮內醫司局禦用的原料供應商。

因而富的流油,地位在溫陵也屈指可數,卻唯獨無法傾銷龍綃布。

趙家是溫陵世代傳承下來的龍綃織造手藝世家,也是朝廷欽點的溫陵織造商,專為宮內運送布料皮貨。

兩家在溫陵不相上下,互相製衡。

柳絮璋清點完貨物,剛放下賬本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停在了自家鋪子前。

他問懷安,“他怎麼在這兒?”

懷安笑了笑,“老爺讓鏡棠公子,以後就在藥鋪門口賣東西,也正好為鋪子招點人氣。”

此刻,已接近晚時。絮璋見他還是那身衣裳,便將櫃台上的外袍給他拿了過去。

鏡棠還是像具人偶一樣,站在竹簍後麵,戴著廉帽,一動不動的乾站著,他早晨的龍綃本已搶售為空,現在又裝了滿滿兩筐,取之不儘似得。

他將外袍遞給鏡棠,“借你穿吧。”

鏡棠晃晃腦袋,“不冷。”

柳絮璋瞧他站在冷風中,連個抖都不抖,打趣說,“你倒不像冷著了,但我看著你冷,穿上吧。”

鏡棠機械般的將眉眼和瞳孔朝他看去,嘴角咧開一抹詭異的笑容,“謝謝。”隨後從他手中抽回衣裳,往身後一披,半截肩膀蓋,半截肩膀露。

柳絮璋微張兩瓣粉唇看著他,瞳孔地震!

路過的人,看他竹簍裡散著幽幽鱗光的龍綃布,停下步子一見他這番形象,都推搡著離開了。

柳絮璋朝他豎起拇指,忍不住稱讚道:“鏡棠兄,真乃奇人也。”

懷安這時也走了出來,“少爺,到飯點了。”

鏡棠聽見飯點二字,又吐出一句話道:“天晚了。”忽時半伏腰身,挑起扁擔,一晃一晃的朝人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