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有用沒用?(1 / 1)

“三殿下, 陛下身體抱恙,不見任何人,您還是先請回吧。”

“本殿是來見十二皇弟的, 有一段日子沒見,母妃讓本殿來看看他。”

大監梁永德守在紫雲殿前, 恭敬的與跟前的三皇子回話,兩人一來一回,三皇子終是沒能進去, 彆說見景德帝了,就是連十二皇子也沒能見著。

“陛下到底在打的什麼主意?”辛妃在自己宮裡走來走去, 自言自語著, 這幾天, 景德帝的行為太過反常,她竟一時有些猜不透景德帝的打算了, 心情煩躁。

視線看到靜默的佇立在殿內一角的大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青花色長長的拖尾裙擺一甩,轉身坐回繡椅上。

“你去紫雲殿後,當真連你皇弟的麵兒都見不著?他怎會不見你?”

辛妃的語氣中透露著懷疑。

三皇子沒有狡辯什麼,反正他在自己母妃心裡已經是個連親兄弟都能下手去害的狠毒角色, 撒個謊算什麼?

他麵容無害, 白淨的臉上淺淺露出個笑, “母妃不也沒見著十二弟嗎?”

要不然怎麼會把他叫進宮, 讓他去找十二皇子蕭榮,不就是她去紫雲殿的次數太多,又見不著景德帝和小兒子,所以才會想要換三皇子前去探探口風。

辛妃被自己兒子的話一噎, 素來端莊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本宮叫你來是商議對策的,他是你親弟弟,如果他得了好,你這個皇兄不也跟著沾光?”

“得好?”三皇子笑盈盈的回道:“母妃不會是想十二皇弟能登上那個位置吧?”

就算如今南宮家、殷家失勢,在民間風評不好,南宮貴妃還被降了位份下旨斥責,圈禁在宮,但南宮家到底兵權在握。若不能同時收回殷家和南宮家手裡的兵權,他那位父皇也斷不會做出隻動一家的事來,那有違他一貫的平衡朝堂之道。

而十二皇子有什麼呢?除了景德帝對他的寵愛,再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籌碼,朝中無權無勢,雖有幾個人追隨,但到底不能跟殷家和南宮家幾家比。

他輕描淡寫的眼神和隨意的笑好像在說‘你在做什麼美夢呢?你是不是蠢?’

再怎麼想,他也不覺得他的父皇會將位置傳給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

因為,蕭榮根本坐不住那個位置,也定不了天下人心。

辛妃看見他臉上嘲弄的神情,心裡更加窩火,狠狠一掌拍在旁邊的桌上,“你笑什麼,如今你頭上還頂著個殘害親兄弟的狠毒名號,這些年經營的名聲儘毀,手底下的文人名士也跑了個大半。不指望你皇弟,難道還能指望你嗎?”

“你有個什麼用!”

後一句話出口,辛妃心裡劃過一絲後悔,她不該說這話的,畢竟她也知道,她這個大兒子雖然行事毒辣,但是不差聰明勁兒,如今她小兒子要想登上那個位置,還需有人助力,三皇子就是最好的人選。

因此頓了頓,她稍微軟下語氣,為先前脫口而出的話找補,“母妃語氣急了些,你不要往心裡去。”

往日裡,三皇子每每聽到她這些‘脫口而出’‘不是故意’的話,總是要麼笑笑,要麼沉默著也不多作反駁,表現的並不放在心上。

隻這一次,他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出聲,隻是看著自己的母妃,視線從她臉上的妝容,到她梳的發髻,再到她身上的衣裳、配飾,那數十年如一日來來回回就那般風格的裝扮他早就看膩了,但這就是景德帝最愛看的模樣。

他的臉上沒有笑,格外平靜。

“母妃,兒子裝不下去就不裝了。倒是你,為何到了現在還要學著慧妃的做派?”

三皇子語調更加冰冷,看著辛妃的眼神也似染了一層寒霜,他此刻的心裡除了寒心,還有說不出的嫌惡、鄙視、惡心,他覺得諷刺,諷刺於明明那麼多人都知道辛妃是靠模仿慧妃才得景德帝寵愛,可她現在卻還要保持著慧妃的那一幅做派,學著她,模仿她的一舉一動、神情舉止。

還有裝的必要嗎?

明明景德帝都不在此處,也無外人在場,天下人皆知她的真實麵目,她卻還要維持這幅表象。他不解,也納悶。

“母妃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您終究成不了慧妃娘娘,而您生的小兒子他是蕭榮,更不可能是神昭大帝蕭臨淵。”

“你給我閉嘴!你個沒用的東西亂說什麼!”辛妃隻感覺臉皮像是被人撕下來扔在地上踩,怒氣衝衝的上前一巴掌扇在三皇子臉上,瞬間,他的左側臉頰就浮現出一片通紅的巴掌印兒。

可他的眼中沒有心痛、沒有傷心,反而是緩緩的笑了。

他無聲的笑和不帶任何感情像是看死物一般的眼神,叫辛妃嚇了一跳,她再次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沒有打下去。

“母妃,您總說我是個沒用的東西,那十二皇弟是不是對您而言就是個有用的東西了?”

三皇子嗓音不急不徐,伸手緩緩用力的扣住了辛妃的手腕,不容拒絕的將之放了下去,正視著她的那雙眼睛,三皇子從中看到此刻的自己笑的如同一條毒蛇,再不含一點母子親情,有的隻是全然的陰冷、血腥。

好極了,他想,他太滿意此刻的自己了,他眼神狠厲的盯著辛妃,一字一句聲音壓低,語氣極其緩慢而陰沉,“他知道自己在您心裡,隻是一個物件嗎?”

“有用的時候就用著,沒用了,再一腳踢開。”

就像我一樣……

三皇子緩緩放開辛妃的手,心裡的殺意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表麵平靜極了,靜如死水,可在那片不泛一絲漣漪的水麵之下,是掩藏起的,洶湧危險的暗流。

“兒臣勸母妃,最好還是彆輕舉妄動,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而且母妃不覺得,比起您,十二皇弟要更親近父皇嗎?”

他如鬼魅般的聲音響起過後,如願以償的從辛妃那快僵硬的神情中看到一抹驚慌。

他如何不知自己母妃的秉性,現在他這顆棋子算是廢了,他的好皇弟就成了辛妃目前能抓住的唯一機會。

如果連十二皇子都想不起她這個母妃來,辛妃……

“嗬……”

三皇子輕輕笑出來,帶著一臉的饒有趣味轉身走了。

過去很久,隻聞辛妃宮中傳出一片打砸聲,嚇得殿外的宮人都不敢進去。

不出一日,宮裡就傳出了辛妃病了的消息。

可最該收到消息前去看望的人,卻一直沒有去,辛妃等了足足兩天,終於死心,夜裡又在自己宮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南宮貴妃收到那邊辛妃在自己宮裡發瘋的消息,冷笑,“這就坐不住了。你看,表麵裝的再像又如何,其實內裡不還是蠢。”

聽南宮貴妃這麼說,大宮女左右看了看,揮手屏退了殿裡的兩個宮女。

南宮貴妃剛被罰,南宮家又正值風口浪尖上,這話叫人聽去可不好。

她語氣無奈,“娘娘,這話叫人聽見了不好。”

南宮貴妃臉色略有憔悴,眼下還有青黑,聞言不以為意的一笑,“你以為現在全天下有幾個不知道辛妃什麼德性的?”

“怕是還做著讓十二皇子成龍的美夢呢。”

“本宮可聽說,前些日三皇子從她宮裡出來時,臉上還頂著個紅紅的巴掌印。”

想也知道定是兩人吵了架。

大宮女想起來什麼,轉移話題,說道:“陛下這些日養病,娘娘還未去看過,可要去看看?”

南宮貴妃斜伊在榻上,疲憊的閉上眼,“本宮又不懂醫術,去了不頂用,就不去獻這殷勤了。”

生怕一旁的大宮女再囉嗦,她問道,“本宮前些日去挑的馬,可送到舒華手上了?她見了可喜歡?”

大宮女笑:“喜歡。聽說小姐今日還騎上它去和彆人出城賽馬呢。”

“賽馬?和誰?”

大宮女緩緩答道:“蔣將軍家的公子蔣明橖,還有左相家的蘭頌公子,以及在京中素日玩的來的幾個。”

南宮貴妃聽後抿唇淺笑,抬手裝作無意的輕碰眼角,拭去那一點濕跡,心中酸軟一片,像被溫水浸泡一樣。

“蔣明橖,你輸了。”

當才被光幕中後世小輩直播講解過死法的南宮舒華騎著馬一家一家去約朋友賽馬的時候,她的這群小夥伴兒們彆提多震驚了。

心中隻剩下一個想法:南宮舒華這廝,當真是有一顆格外強大的心臟,以及粗若庭柱的神經。

一個人知道自己死的如此悲慘壯烈,再怎麼樣也要緩上一緩吧?

南宮舒華就不,她大刺刺的約了一群小夥伴兒們出去玩,還順便展示了一番自己剛得的好馬,那叫一個興高采烈。

她剛和蔣明橖一行五人賽完馬,得了第一得意的朝蔣明橖昂起下巴,驕傲的不得了。

“南宮大小姐,你騎的可是宮中進貢來的汗血寶馬,我們都是用的馬場裡的馬,這能比嗎?”

蔣明橖鬱悶,後他一步策馬到達終點的是曲蘭頌,還有另外兩個年輕兒郎。

蔣明橖和南宮舒華二人之前算是點頭之交,關係不算多熟悉,但也並不陌生,畢竟他們和謝無念可是並稱京都三大紈絝的,玩耍的圈子有重合,有些交情很正常。

南宮舒華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半點沒有心虛,反倒心中生出個絕妙的好主意,她笑著,提議,“要不這樣,咱們打一場,你如果贏了,我就想法子也弄一匹好馬送你,但現在這匹不行,這是我姑姑送我的,我可舍不得轉贈彆人;可若我贏了……”

蔣明橖心頭微動,忍不住問,“你贏了又怎樣?”

南宮舒華笑的囂張又得意:“我贏了也不怎麼樣,你蔣明橖今後就得承認,你不如我。”

要蔣明橖自認矮南宮舒華一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南明橖,北女梟。

一南一北,勢均力敵,但古古似乎從未說過二者若對上誰勝誰負。

蔣明橖也笑了,微昂著下巴,揚聲隻道出了一個字,“來!”

“爽快!”

他的眼中戰意高昂,南宮舒華作為發出戰鬥邀請的人自然也不拖泥帶水,立馬馭馬跑至蔣明橖對麵,兩人間迅速拉開戰鬥距離。

曲蘭頌現在心裡才或多或少懂了南宮舒華今天約他們出來耍的目的了,現下京都多的是人罵南宮貴妃和連瑩霜,還有南宮舒華的父親祖父。

她此時出門來,還特意騎著南宮貴妃送的馬,又找蔣明橖比試,多的是人好奇這場比試的結果,等到今天的事被傳出,南宮舒華和南宮貴妃之間關係並未鬨僵的事自然也能被人一同知曉。

另外三人紛紛退至馬場邊緣,隻等圍觀這場曆史上最強的兩位統帥少年時的比試。

對這場比試的結果好奇的不隻有他們一行人,還有站在馬場邊上的某個身穿灰色布衣的小個子馬仆。

對方將身子大半都藏在馬場圍欄後,躲躲藏藏的,但像是禁不住內心的好奇,又偏偏要伸長了脖子圍觀馬場中央的蔣明橖和南宮舒華。

嗯?

曲蘭頌將此人怪異的行為看在眼裡,抬腳朝那人的方向走過去。

馬場中央,已經和南宮舒華開打的蔣明橖恰好一個轉身的功夫,就見馬場邊上的曲蘭頌身影不見了。

再定睛一看,就見曲蘭頌正追著一個人的背影跑出去很遠,蔣明橖來不及思索曲蘭頌在追誰,下意識就喊了停。

“等等等等!”

“怎麼了?”兩人打到一半兒,南宮舒華連熱身的程度都沒到,就聽對方喊了停,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了手,將手中刺出去的長槍撤了回去。

蔣明橖不好意思說是自己擔心,肅著臉,儘量保持語氣平靜,“我見曲蘭頌追著什麼人出去了,他又不通武藝,萬一遇到賊人還要麻煩咱們去救。”

所以?

南宮舒華其實已經聽出了蔣明橖話裡的意思了,隻是挑挑眉,一言不發,繼續等著蔣明橖將話說的更清楚明白。

“咱們比試稍後繼續,我…我們先看看他乾嘛去了。”

看著一臉嚴肅,義正言辭的小蔣,南宮舒華默然無語。

她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蔣明橖難不成以為自己是傻子?放心不下曲蘭頌直說就是,還非要拐彎抹角裝作並不十分關心對方的樣子乾嘛?

這掩耳盜鈴簡直不要太明顯。

南宮舒華被動承受了這波狗糧攻擊,她沒忍住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皮笑肉不笑的瞅著蔣明橖,什麼都沒說,隻用了一個語氣詞來表達自己的嘲諷。

“嗬……”

蔣明橖……神情尷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微紅著臉趕緊馭馬從南宮舒華麵前跑了。

看騎馬奔向的方向,赫然是曲蘭頌背影消失的地方。

“好端端的,怎麼不比了?”

場外的二人不明所以,和坐在馬上慢悠悠溜達回他們身邊的南宮舒華問。

南宮舒華:“有人一刻不見自己的心尖尖就急著去找,我能有什麼辦法?”

“啊?”

心尖尖?

在場的另外二人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

心尖尖=曲蘭頌。

蔣明橖:一刻鐘不見都要去找。

另外兩人先是無語,後紛紛一笑。

不一會兒,蔣明橖和曲蘭頌就一起回來了,但南宮舒華和蔣明橖的這場比試終是沒有繼續下去,因為跟著他們一道回來的,還有一個十分不起眼的灰衣小人兒。

但直到回城和另外兩人分彆之後,南宮舒華才知被曲蘭頌一直帶在身邊的這個馬仆是誰。

此人正是如今被京中各大達官顯貴遍尋不得的——甘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