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5
芙的反應算比較快的。
此時看準機會往C國參賽者的小團體裡湊的埃爾維斯, 還處於一心二用的狀態,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位少年口中絲襪套頭的變態, 就是他和芙。
自從看到畫室裡的那幅畫後,埃爾維斯就一直想要和唐楸深入的探討一下他對於繪畫的理解和感悟,以及那幅畫的靈感來源之類的。
可惜因為他自己複賽的時候不爭氣,最後分配房間的時候,直接被分到了另一個客房走廊。
弄得他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和對方好好的交流一下。
這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那麼認真的, 想要結識一個人。
他沒和人說過, 連芙也沒有說。
在看到那幅畫的時候, 他似乎是通過那幅畫,看到了一個人。
他父親的妹妹,他的姑母吉拉女士。
那是他最愛的人。
在父親母親都忙於事業時, 他是在姑母的懷抱中長大。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曾經以為, 姑母就是他的母親。
後來,他漸漸長大,姑母也有了自己愛的人。
可惜後來姑母和她的戀人被祖父拆散,姑母也嫁給了一個開著連鎖超市的富豪。
他知道的, 姑母的婚後生活並不幸福,那是個粗暴的垃圾,姑母因此患上了抑鬱症。他為此,甚至想過拿槍去和那個垃圾拚命。
是姑母提前發現了他的意圖,用很激烈的手段攔住了他。
他知道,姑母是為了他好。
一直到後來, 姑母在祖父的暴怒中離開了她不幸的婚姻。
她自己買下了一棟帶著二層陽台的房子居住,陽台上,種著許多金色的向日葵。
姑母後來又做了許多的事情,她去體驗了她在家時從來不敢的極限運動,也會在閒暇時,捧著一束束糖果串成的花,去看望福利院的孩子。
她後來,甚至花費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很久很久的時間,通過了法考,成為了一名離婚律師,幫助著那些和曾經的她一樣痛苦的女士,離開她們的婚姻,並且為她們爭取權益。
隻是他不懂,為什麼像祖父,還有那個垃圾一樣的人,可以活很久,姑母在那麼困難的戰勝抑鬱後,依舊要因為其他的病症離去。
可當時的姑母卻和他說,她很滿足。
很滿足當時自己鼓起的勇氣,也很滿足,她這些年,幫助過的人。到最後,她甚至想不起,那個最開始懦弱的,離開她的男人的臉。
因為她有了更多,更美的東西。
最後,姑母把種著金色向日葵的小房子留給了他。
說希望那裡,可以成為他的秘密基地。
埃爾維斯知道,他對姑母的情感,一開始是對於依賴親人的愛。後來,這愛裡,又多了一些敬佩。
他不知道該怎麼具體形容,姑母在他心裡,給他帶來的影響。
一直到他看到了那幅畫。
Dark clouds ’t cover the sun.
烏雲遮不住太陽。
也擋不住努力發光的星星。
像是跨越時光的共鳴。
所以,那願意為這幅畫的創作者,驅趕傷害他的馬蜂。
哪怕絲襪套頭,穿的很像變態。
等等!
就在埃爾維斯盯著不遠處坐著的孩子,那穿著襪子的受傷腳尖出神時,他忽然回過神來。
他那根本不是絲襪套頭!
他那是用襯衫改造的防護麵罩!
不對!
他不是變態!
埃爾維斯這會兒的思緒有些亂,耳邊還是那位參賽者描述現場場景的聲音,他想要開口反駁,張了張嘴:“誰規定絲襪套頭,就一定是變態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把頭扭了過來。
啪的一聲
埃爾維斯的腦袋被快步走過來的芙狠狠拍了一下。
埃爾維斯下意識捂頭。
芙對著大家禮貌微笑:“他可能是被嚇慘了。”
語畢,又眯著眼睛,用眼神威脅現在好像腦子不太在線的埃爾維斯。
埃爾維斯腦中終於靈光一閃,默默閉上了嘴。
在場其他少年少女們則是露出理解的目光。
最先發現情況,剛剛還在說話的那個少年,也是走上前來,拍了拍埃爾維斯的肩膀,安慰道:“這種事情確實有些嚇人,我最開始在綠化區遇到他們的時候,也是藏進了灌木裡,嚇壞了。”
所以害怕也沒什麼好丟臉的。
已經意識到,自己和芙可能就是對方口中的絲襪套頭,埃爾維斯沒再說話,隻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接下來的時間裡,埃爾維斯一直在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動表明這件事。
不表明的話,大家都以為酒店真的進了壞人,就算現在找不到了,接下來的日子裡,也一定會惶恐,說不定會影響接下來的比賽成績。
可表明的話,也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和芙就會有外號產生了。
套頭的芙和埃爾維斯。
或者套頭二人組。
可能是埃爾維斯出神糾結的樣子,讓一旁坐著的唐楸誤以為了他還在害怕。
孩子自己低頭想了想,最終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遞了過去。
原本還在出神的埃爾維斯,感覺自己的手臂好像是被人輕輕的拍了拍。
他一抬頭,便看到,是唐楸把手臂伸向他,手裡好像還握著什麼東西。
埃爾維斯立刻伸手去接。
然後,那隻瓷白的手慢慢張開,從手心裡掉出來一顆糖果樣的小東西。
“是糖葫蘆。”唐楸給埃爾維斯解釋:“是用山楂,和冰糖,做的糖果。”
自從初中招生過後,孩子自己意誌力堅定的不行,硬是一口糖葫蘆都沒有吃過。
這個一顆一顆包裝好的糖葫蘆,還是他昨天收拾行李箱的時候發現的,可能是哪個小夥伴給他帶上的。
孩子自己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的就給裝到口袋裡了。
就和小時候因為蛀牙,隻能望糖止渴一樣。
吃不到糖葫蘆,在口袋裡裝一裝,偶爾拿出來看一看,也可以啊。
“埃爾維斯,你有沒有山楂或者冰糖過敏?沒有的話,可以吃,很好吃。”在唐楸看來,在受驚害怕的時候,吃糖,可以很好的壓壓驚。他就是。
不過出國前後的這幾天裡,被大家反複擔心可能還會過敏,孩子自己對這方麵也稍微敏感了一些,還不忘問一句。
埃爾維斯聞言立刻搖頭,攥著自己手中紅彤彤的,像個小水晶燈籠一樣的糖葫蘆,對著送東西安撫他的孩子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便立刻順杆爬的攀談起來:“唐楸,我可以,喊你‘唐’嗎?”
按照埃爾維斯他們國家的習慣,喊最前麵的那個名,是表示親近的意思。
倒是唐楸,他眨了眨眼,準備稍微適應一下這個有點陌生的稱呼。
不過很快,埃爾維斯自己又搖搖頭,繼續道:“我聽你的同伴,都喊你‘qiuqiu’,是名字最後那個字的疊音。這在你們國家,也是表示親近的昵稱嗎?”
“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埃爾維斯自己在心裡重複念了好幾遍,越念越感覺,確實是比‘唐’這個稱呼,聽起來要親近很多。也要更可愛。
“都可以的。”唐楸自己好說話的點頭。
金屬色的合金牆麵,讓整個保險室都看起來冷冰冰的。
和大家一起,坐在合金地麵上的,那個來自C國的參賽者,卻像是坐在寶庫中,被人嚴密保護起來的,漂亮的小王子。
有參賽者輕嗅鼻尖。
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中,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緊張,讓人產生了幻覺。
卻在幻想出這絲如有若無的清馥後,莫名的又有些放鬆了下來。
“艾琳娜,你父親在這座保險庫裡,一定藏了一瓶珍貴的古老香水。森林與天堂,與這相比,都成為了劣質的仿冒版。”
“對於決賽時的畫作,我好像有了更多的新靈感。”一位呈現放鬆姿態的參賽者用歎詠的語調開口道。
他一開口,其他參賽者才知道,原來,這並不是他們過於緊張,而出現的幻覺。
有人忍不住附和:“我也是。”
藝術創作,靈感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激發出來的。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明明已經成名了的藝術家,最後卻因為靈感的枯竭,做儘了在外界看來無比荒唐的事情。
可就是在這個小小的保險庫中,他們卻好像是掉進了什麼靈感的漩渦中一樣,被繆斯無比的眷顧著。
艾琳娜自己也是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托著腮,有些鬱悶的開口:“我老爸真不夠意思,他有這麼好的東西,居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她隻知道保險庫的密碼,可保險庫裡還有一個個小的保險櫃,需要專用的鑰匙才能打開。
艾琳娜想,等這次比賽結束了,她一定要去找自己的父親,把保險庫裡的這瓶香水要過來。
“如果你成功了,那我願意用未來兩年的零花錢,換一些。”
一群半大孩子的參賽者們在那裡就香水的問題討論起來,江邇則是輕咳一聲,給韓零還有路北航又遞了個眼神,把楸楸又往裡麵擋了擋。
***
等到大家從保險庫裡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
這下不用埃爾維斯和芙再糾結,因為酒店方麵,已經從監控裡,查到了他們拿著木棍到處找馬蜂窩的全過程。
芙有些咬牙切齒。
臉是她和埃爾維斯一起丟的。
可到最後,埃爾維斯好歹得到了一個贈禮,而她,她沒有那個據說很好吃的糖葫蘆。
不過很快,芙的怨念就被撫平了。
因為芙和埃爾維斯在被亞伯先生詢問動機時,唐楸也坐在現場的沙發上。
他也就知道了,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又收獲了兩位,願意為他去尋找馬蜂的新朋友。
晚上八點四十分的時候,回到房間的芙,收到了來自對麵房間的,整整一口袋的糖葫蘆。
還有一張來自C國的,珍藏版明信片。
而其他參賽選手,以及酒店方麵受到啟發,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大家的大搜尋下,還真的在酒店綠化區一個隱蔽的位置,找到了一個馬蜂窩。
這其實是比較危險的。
酒店方麵當天便把這個馬蜂窩清除掉了。
緊接著,決賽,就正式開始了。
評委會並不限製參賽選手們到酒店的任何一個地方尋找靈感,也不限製他們平時的日常活動。
隻是他們的畫作,必須要在指定的畫室中進行。
被指定的畫室,是位於酒店東麵方向的,一個浮雕大禮堂。
每位參賽者,可以在大禮堂裡,隻有選擇他們想要坐的位置。
決賽一共六天。
六天完成一幅畫作,對於參賽者們來說,時間不算苛刻。
所以第一天時,大多數參賽者都沒有動筆,而是最後思考起了自己的靈感。
這一思考不要緊,許多參賽者們就發現,他們思考起其他靈感的時候,總是會存在磕磕絆絆的。
可每當作為複賽第一名的唐楸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靈感就冒出來了。
他們仿佛是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繆斯。如他們幸運的前輩一般。
這天中午,孩子自己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前,正在吃他昨天預定到的藍莓小蛋糕。
這時,他耳朵尖尖動了動,就聽到不遠處的斜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小聲的讚歎:“啊,這優雅的張嘴。”
“啊,這眨動的,蝶翼般的睫毛。”
“啊,這荔枝肉一樣晶瑩的臉頰。”
“啊!這抬手的氣度!”
“啊,這翹腳的弧度!”
唐楸確定了好久,才最後確定,大家好像真的是在說他。
孩子有些無措的放下自己正在挖小蛋糕的,很有氣度的手臂,還有因為被馬蜂蟄還沒好,而不得不翹起一點點的腳。
最後,嘴巴合上,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結果,就聽到身後有人又讚歎了一聲:“啊!這挺直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