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1)

褚涯沒有叫醒沈蜷蜷,隻摸出枕頭下的匕首,掀開被子挪到輪椅上。

他靜靜地坐在屋中央,垃圾場大燈光線照進窗戶,照亮他漆黑的眉眼和蒼白的臉。

他一直在回憶白天發生的事。

他想到在文藝中心的小劇院裡,自己手腕受傷,黑狼也跟著感受到了疼痛,心裡有些不可思議。

哨兵向導多為軍人,為了不影響戰鬥,主人和量子獸都會處於一般連接狀態,便是主人受傷,量子獸也不會感受到同樣的疼痛,也就不會削弱戰鬥力。隻有在高級連接的情況下,主人遭遇身體創傷時,量子獸才能感同身受。

他精神域已經損毀,無法探知仔細,也曾經趕走過黑狼,所以一直認為黑狼和他是沒有精神連接的。但他能感覺到黑狼的殺意,黑狼也能感受到他的疼痛,讓他懷疑它不但同自己保持著精神連接,而且還是高級連接狀態。

那越來越強烈的危險感讓褚涯收回心神,他知道黑狼正在接近。但鎮子裡依舊安靜,沒聽到其他野獸發出的聲音。

這次沒有變異種,來的隻有黑狼一個。

褚涯明白,它終究是被自己白天的話給激到了,所以便沒有帶上幫手,隻身一個前來。

他鬆了口氣,側頭看了眼床上的沈蜷蜷,伸手將他踹掉的被子給重新蓋好,接著打開房門,推著輪椅去了院子裡。

黑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房頂,再躍落下地。它順著圍牆根行走,目光一直盯著褚涯,那雙無機質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是恨我嗎?恨我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褚涯側過頭,原本處於陰影裡的麵部暴露在燈光中,“我對所發生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你不能恨我。”

“吼……”

黑狼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吼,身上散發出強烈殺意。

“我的精神域被顧麟摧毀,所以你也受了傷,不過等到雲拓來了就好了,他是A級向導,肯定可以恢複我的精神域,也能治愈你。我的腿快恢複了,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去雲巔找父母,還要找顧麟算賬……”

他說話間,黑狼已經離開了牆根,慢慢走向他的方向。褚涯不自覺停下聲音,舉起匕首橫在胸前。

“我不知道你還有多少理智,但你應該明白,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從此在這世上消失。”

褚涯再次出聲提醒,卻發現黑狼的目光落點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後緊閉的房門。

他側頭看了眼,頓時了悟黑狼身上散發的殺意,以及它針對的目標,其實一直都是沈蜷蜷。

這個發現讓褚涯神情陰沉下來,迅速移動輪椅後退,擋在了房門前方:“你不能傷害他。”

黑狼的視線移向褚涯,目光停留在那把匕首上。

“我不允許你傷害他。”褚涯加重語氣再次重申,聲音裡帶著濃濃警告。

黑狼眼底慢慢燃燒起怨恨和怒氣,它似乎將這種情緒轉移到屋內人的身上,忽地繞過褚涯撲向房門,在空

中便探出爪尖,似要將那門板破成兩半。

褚涯一刀刺去,黑狼閃身躲過刀尖,並咬向了他的右肩。褚涯連忙橫刀格擋,不想黑狼這一招卻是虛晃,在他收刀的瞬間便撞開了門,一頭衝進房中。

它的速度太快,褚涯沒法阻擋,追趕也來不及,眼見那道黑影已衝到臥室房門口,他腦中嗡地一聲,想也不想地倒轉匕首,紮向了自己小腿。

“嗷!”黑狼發出一聲疼痛的吼叫,前腿一軟摔倒在了地上。

褚涯拔出匕首,腿上傷口處迅速湧出鮮血,他卻隻緊咬牙盯著黑狼,掩映在眉峰下的雙眼也露出凶狠。

黑狼喘著氣看向褚涯,撐著四爪想站起。

“我說過,你不能傷害他。”褚涯再次舉起刀,刀鋒上一顆血珠滑動,順著刀尖跌落在地,“如果你還要繼續,我也可以。”

“吼!”

“出去!”褚涯厲聲低喝。

黑狼看向臥室,又恨恨地看回舉著刀的褚涯,終於爬起身走向大門,眼底全是不甘。

褚涯在它走過自己身側時,啞著聲音道:“如果你再攻擊他,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黑狼略一停頓,接著繼續走向院門,但剛走進院子,身體突然緊繃,接著發出一聲痛徹的嘶吼,再次摔在了地上。

它看上去比剛才褚涯紮腿時更加痛苦,身體痙攣地抽搐,四肢不斷曲張刨動。

褚涯原本還滿是怒氣,但見它這幅模樣,神情慢慢變得錯愕,又滑動輪椅靠近。

“沈喵喵!”沈蜷蜷頭發蓬亂地出現在了門口,滿臉驚慌,隻穿著一身睡衣,“你怎麼在這兒?你在做什麼?”

他見不到黑狼,也聽不見黑狼的嚎叫,但剛才黑狼撞開門時動靜太大,他驚醒後不見了褚涯,便立即找了出來。

“回去!睡覺!”褚涯轉頭喝道。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太過嚴厲,沈蜷蜷呆了一瞬,不敢如平常般耍無賴,隻退到牆邊,卻又在褚涯重新轉過頭後,悄悄往門外走。

黑狼在地上翻滾,嘶吼聲都破碎不成調,大張的嘴裡不斷滴出涎水,顯然正在經受劇烈的痛苦。

褚涯知道雖然刺了自己小腿一刀,但那種疼痛絕對不會讓黑狼變成這幅模樣,便收起匕首問道:“你怎麼了?”

黑狼身體一下下痙攣著,但看見正偷偷摸摸要跨出房門的沈蜷蜷,立即又支起頭顱,發出一聲警告的怒吼,並試圖爬起身。

褚涯跟著轉頭,沈蜷蜷連忙縮回屋內,隻藏在門縫裡偷看。褚涯也就沒有管他,隻低頭瞧著黑狼,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他低聲問:“你恨的其實不是我?你之前想控製我,讓我殺掉附近的人,特彆是我身邊的人?”

“吼!”黑狼發出低低回應,帶著催促和慫恿。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礦場離這裡很遠。”褚涯側頭想了下,“你覺得他們會找到我,對我不利?”

“吼……”

“那沈蜷蜷呢?他隻是個小

孩,你為什麼也要殺他?”褚涯有些不敢置信地放輕了聲音,“難道你覺得他也會殺了我?”

黑狼這次沒有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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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是在嫉妒他?”褚涯問。

“吼!!!”黑狼發出羞惱氣憤的吼聲,刨動四肢要站起來,卻又無力地重新摔倒。

褚涯俯下身,用還沾著自己鮮血的手去撫摸黑狼的頭。當他的手接觸到那豐厚皮毛的瞬間,黑狼身體瞬間繃緊,似是想要掙紮躲避。

“彆動,彆怕,我不會傷害你,彆怕。”褚涯輕聲呢喃,手順著黑狼的皮毛一下下撫摸,“會好的,會好起來的,沒事,我們都會沒事……”

褚涯沒法調出精神力去撫慰黑狼,但他知道主人的親近和撫摸,會在一定程度上減輕量子獸的痛苦。他雖然忌憚黑狼,但見它這幅模樣,心裡也一陣陣抽緊。

褚涯輕聲道:“你是我的量子獸,我們本該是最親密的夥伴,雖然我精神域受損,無法和你取得精神鏈接,但我們依舊密不可分。你不能傷害沈蜷蜷,你傷害他,就等於傷害我。”

“不是每個人都是顧麟,不是每個接近我們的人都會傷害我們,彆怕……”

在褚涯的低聲細語和撫摸裡,黑狼漸漸平息下來,不再痙攣抽搐,也不再發出痛苦嘶吼。它沒有阻止褚涯的動作,隻虛弱地趴在地上喘息,但神情依舊保持著警惕,眼睛留意著房門後沈蜷蜷的一舉一動。

沈蜷蜷一直藏在門背後,看著褚涯對空地自言自語,又伸手在摸什麼。他驚訝得不行,腦袋越探越往外,腳也慢慢挪,最後整個人又出現在了門口。

黑狼耳朵動了動,掀開牙齒就要抬頭,褚涯卻手上用力,按住了它的腦袋。

“我不會傷害你,但前提是你也不要再傷害我身旁的人。”

黑狼目光凶戾地瞪著褚涯,褚涯毫不退讓地和它對視著。片刻後,黑狼不甘地甩開腦袋上的手,褚涯則慢慢垂下頭,眼裡森冷消失,隻剩下濃重哀傷。

“我現在什麼都沒了,隻有他,還有你……”褚涯很輕地道。

黑狼似是怔了下,又似不服地齜了齜牙。它撐著身體站起身,褚涯察覺到它的攻擊性減弱,便沒有再阻止。

黑狼到底也沒有再去攻擊沈蜷蜷,隻衝著他威脅地低吼兩聲,才一步步走向院門,腳步還有些虛浮。

褚涯一直看著它,直到它消失在院門口,這才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了房門口。

而沈蜷蜷也飛快地跑回臥室,一骨碌鑽進了被子裡,假裝打起了鼾。

褚涯回到臥室後,去提過櫃子裡的藥箱,給自己腿上傷口上藥包紮。紗布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正在裝睡覺的沈蜷蜷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接著就倏地坐起了身。

“你的腳怎麼了?”

“沒事,隻是一個小傷口。”褚涯道。

沈蜷蜷神情卻很是緊張,飛快地溜下床:“什麼小傷口?讓我看看,我看看。”

“穿鞋!”褚涯頭也不抬地道。

沈蜷蜷慌忙趿拉上鞋,湊到褚涯麵前看:“什麼傷口?你流血了嗎?你褲子上都是血!這麼多!你怎麼了!”因為緊張?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聲音都變得尖銳:“這麼多血,這全是血嗎?這都是血對不對?”

褚涯抬頭,見他臉色都嚇得變白,便道:“你看錯了,那不是血。”

“紅的!血就是這樣的!”

“不是,我就是蹭破了點皮,流點血也很正常。”

沈蜷蜷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就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

“怎麼了?突然發脾氣。”褚涯問。

沈蜷蜷神情淒惶,嘴唇也在哆嗦,卻又抬手打了他一下,嘴裡還嗨了一聲。

褚涯停下動作看著他,他和褚涯對視幾秒後,大聲吼道:“你撒謊的對不對?這麼多血,這是血,我流過鼻血的!你是不是要死了?你要死了對不對?對不對?”

沈蜷蜷吼到最後已經哭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掛在尖尖的下巴上。

褚涯放軟聲音道:“真的就是個小傷口,沒有騙你,我也不會死。”

“你沒有撒謊嗎?”

“沒有。”

沈蜷蜷看著他的褲子,不停抽噎著:“可你看,你看,你流了,這麼,這麼多血。”

“都是浸的,和流了鼻血染臟衣服差不多,看著厲害,實際上沒流多少。”

“那我好好看看。”沈蜷蜷蹲下身,湊在褚涯裹著紗布的小腿上看。褚涯的傷口沒有再出血,他看不出什麼,又抽搭著道:“我,我聞聞。”

“……聞吧。”

沈蜷蜷將鼻子貼到紗布上聞了幾下:“那,那好吧。”

“聞出什麼了嗎?”

“聞出來了,你,你不會死。”

“嗯,我就說過。”

安撫好沈蜷蜷,褚涯將藥箱也收拾好,這才關燈上床睡覺,沈蜷蜷躺在他懷裡,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你貼著不難受嗎?”褚涯看著天花板。

“不難受,就要貼著。”

“我脖子難受。”

“不難受。”

“又不是你脖子,你當然不難受。”褚涯喃喃著,卻也沒有推開他。

沈蜷蜷將臉蛋在褚涯肩膀上蹭了蹭,小聲說了句什麼,褚涯沒有聽清,便讓他再說一次。

“我說你不要死了。”沈蜷蜷聲音大了一點。

褚涯問:“不會死。你老在說死,那你知道什麼是死嗎?”

“知道啊,死了就是變成福利院後麵的小土包。”

褚涯之前也聽他這樣說過,但沈蜷蜷現在又加了一句:“就像我爸爸媽媽那樣,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了。”

褚涯的睫毛顫了顫,輕聲問:“你是多大去的福利院?”

“我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去的福利院,我記得我那時候很小,很瘦,所以就叫沈蜷蜷。”

“你記得?”褚涯側頭看了他一眼。

“……不記得,是管理

記得。”沈蜷蜷嘟囔著:“我爸爸媽媽都得病死了,所以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我爸爸媽媽就是變成了大土包。”

褚涯從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傷心,知道是因為他從小就生活在福利院,並沒有和父母一起生活過的緣故,但還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的爸爸媽媽呢?”沈蜷蜷問道。

他剛問出這一句,就想起褚涯不記得以前的事,忙進行補救:“我知道你不記得了,反正,反正我是你弟弟,我是你最喜歡的弟弟。”

“好,我記著這個了。”褚涯將他腦袋放回枕頭:“睡吧。”

“嗯。”沈蜷蜷安靜了兩秒後,突然又問:“沈喵喵,你會唱歌嗎?”

“什麼意思?”

“我同學說,她晚上睡覺,她姐姐會去她宿舍給她唱歌,就那種,很輕很輕地唱,唱著唱著她就睡著了。”沈蜷蜷小聲哼哼:“天使們彙聚在這裡,播種著希望……就這種,比這種聲音還要小。”

褚涯沒忍住,又側過頭看他:“你要我給你唱催眠曲?”

沈蜷蜷豎起一根指頭:“就唱一點點,一點點。”

“這個我不會。”褚涯拒絕,並閉上了眼。

“你不會唱啊。”沈蜷蜷有些失望地抬頭看他,但立即又道:“那我給你唱吧,我給你唱也是一樣的。”

沈蜷蜷咳了兩聲:“啦啦啦,我溫暖的家,啦啦啦,我成長的地方……”

褚涯眼角跳了跳,慢慢扯起被子蓋住了頭。

“啦啦啦,我溫暖的家——”

“催眠曲不錯,我已經睡著了。”

“你沒有睡著,你醒著的……啦啦啦——”

“但是你也該睡覺了。”褚涯伸手捏住沈蜷蜷的嘴,再將他腦袋按了下去。

沈蜷蜷終於安靜下來,在被子裡翻了兩次,嘴裡嘟囔著:“你的腳會痛嗎?”

“不痛,一點感覺都沒有。”

“唔,如果痛了就說哦,我去福利院給你拿藥。”

“不用。”

沈蜷蜷睡著後,褚涯卻又睜開了眼。

他小腿上的傷口雖然已處理包紮,卻依舊陣陣刺痛,總會在他快要入睡時揪住他的神經,將他從半睡狀態喚醒。

窗外又下起了雨,他在嘩嘩雨聲中盯著上方的天花板,想著黑狼此時的感受應該也同他一樣。

隻是不知道它現在又在哪兒……是克科山?還是附近的那棟廢舊建築?

褚涯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兩人都陷入睡夢中,這棟小院也重新被彌新鎮的沉寂籠罩,垃圾場的燈光穿透雨幕,將房頂上的那團漆黑身影照得朦朦朧朧。

黑狼趴在房頂,在聽到某處動靜後,倏地抬起頭。它甩掉頭上的雨水,警惕地看了過去,發現那不過是垃圾場的自動叉車在開始工作,便又重新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