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閒亮著眼睛，眸若清泉，眼底閃著一絲含蓄的期待。
她這樣看他時，總是有些不想說出口的小心思，但林硯此時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本來平淡的目光帶上審視，兩人都沒有說話，等著對方開口。
終於林硯垂下視線，凝視著地麵，隨後緩緩抬眸，像是開玩笑又甚是認真。
兩人再次對視後，他帶著江知閒的視線往牆前的辦公桌看去。
江知閒看一眼便收回視線，歪歪頭，皺眉疑惑地看著他。
他平靜地開口，像是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坐那。”
辦公室再次安靜，但江知閒臉上淡定的表情有些掛不住，許久，她才緩緩張嘴，語氣十分不確定：“這不好吧……”
林硯倒沒有很意外，上前一步，微微弓著身子，壓低聲音對她說：“也是，你什麼都覺得不好，但做出來的事也不見得對我多善良。”
這突如而來控訴般的話，讓江知閒原地怔愣了會，隨後很快反應過來，她揚起下巴，視線上與他平視：“你說我壞？你不僅說我壞，還當我麵說。”
林硯直起身子，垂眸一笑，語氣端得散漫：“嗯，難道不是嗎？”
他說得自然又隱晦，倒是江知閒被這一反問打亂，不自覺地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按道理不應該，自己在這段時間安分守己，除了林硯也沒有接觸過其他男人。
反而是林硯，幾次被她看到和前任藕斷絲連，他都這樣了怎麼還在這說她？
心思轉了幾個彎，沒注意林硯正饒有興致地看她，不鹹不淡地開口叫她：“知知。”
江知閒心口一顫，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節，心頭升絲絲難以言喻的異樣：“你怎麼知道我小名？”
她的表情變了變，有些難以置信，林硯看著那雙認真的眼睛，剛剛那股玩味沉了下去：“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想讓我知道。”
啊？
林硯闔了闔眼，沒有想等她回應，轉身要回自己的位置。
她覺得自己又被控訴了，並且不知道原因。
林硯的情緒一直以來都很內斂。
但是此時看他的背影，恍惚間有種錯覺，她竟然看出些許無奈。
心裡突然泛起一圈漣漪，逐漸擴大，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上前拉住他的手。
手下的觸感真實，而眼前的人正用一種“看你要做什麼”的表情耐心地等待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張了張嘴，最後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她的手還著他的手腕，實在是有些騎虎難下。
低頭抿唇，手指在他皮膚上不自控地輕輕摩挲著，委婉地措辭：“我想坐你旁邊可以嗎？”
她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直接避開了後麵那一堆問題。
林硯看她幾秒，眼前的人有意無意地勾著他的指節，就是不看他。
莫名的，有一種她在哄他的感覺。
而且還相當笨拙。
哄？
他突然忍不住笑出聲，這種字眼放在他們兩個人身上著實奇怪。
江知閒聽到聲音，抬頭看他，那眼神裡有些小心翼翼又大膽，看他時還故意咬著下唇，一臉無辜。
即使是這樣，林硯覺得如果能看到內心的想法，她的估計是：我什麼都沒錯，我都這樣了你還想怎樣，不要不識好歹！
轉念一想，她或許就是沒心沒肺，又能怪她些什麼呢。
他語氣放緩，像是歎息：“好。”
直到江知閒真的坐下，她都沒有那種得逞的快意。
因為林硯，他真的很忙。
不是在接電話就是在看文件，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要不是心有顧忌，她真的很想掀開他麵前的報告，讓他看著她的眼睛回答，她真的沒有魅力嗎？！
當然，她也不想讓自己在這顯得無所事事，在身後看到一台電腦，戳了戳他的胳膊，問：“能用嗎？我上個網。”
他看一眼：“能。”
然後又轉回去。
他好冷淡。
江知閒忍不住想，現在就已經對她這樣了，不會明天要就先把她踹了吧。
電腦沒有密碼，直接進來了，桌麵的剪輯修圖軟件比她的還齊全。突然，她看到桌麵上有個多餘的視頻，封麵有些眼熟，沒多想就點開了。
隻一秒，她就認出這是她賬號的某個視頻。
熟悉的背景，還是在之前那個家的時候拍的，聲音還沒出來，她就關掉了。
本來是想看看自己的海外賬號，但意外發現了這個。
林硯的辦公室林硯的電腦，還隻有這一個完整視頻，也不能怪她多想。
她似有若無地朝他那邊看，但是林硯確實沒空理她，於是光明正大地盯著他看。
他接著電話，突然回過頭，兩人對上視線。
江知閒突然明媚一笑，一點一點地挪著椅子向他靠近，然後桌下的腳攀上他的小腿。
他退，她進。
他又退，她又進。
林硯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裡回著電話：“現在吧。”
然後掛了電話，跟她說：“我去開會。”
說完就邁著大步出去了，江知閒看著他關門，緩緩地躺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慵懶，手上玩著桌麵擺件，心情舒暢。
看他剛剛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他不在，她也不用端著，開始無聊地玩手機，先是囑咐一下林笙，再去點掉朋友圈的小紅點。
一進來的第一條，就是陳修致剛剛發的新動態：瘋了都瘋了，睜眼開會閉眼開會醒著開會夢裡開會餓著開會吃飯還要開會，這幾天把這輩子的會都開了。
覺得好笑，順手去點個讚，但立馬就顯示動態已刪除，在刷新一次又換了一條，畫風一轉。
陳修致：這幾天趕工趕忙，我們記顏終於要走向海外了，一起期待！
江知閒眉毛一挑，點了個讚。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來沒有這麼無聊過，把辦公室內能坐幾個人都數了一遍。
然後覺得那邊的真皮沙發看上去更舒服，又溜過去換個地坐。
她深呼一口氣，卸力地半躺在沙發上，開始後悔來找他這個決定，簡直是損人不利己，撈不到半點好處。
想想就有些心累。
隨便吧。
林硯這人當真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彆到時候還顯得她多急不可耐似的。
這個角度能直接看到休息室的門緊閉著，還有牆麵上掛著的畫，感覺還缺點什麼。
原來是沒有綠色，怪不得有點單調，下次送他個綠植吧，看著也養眼。
……
江知閒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叫她。
很輕緩。
她想起了她爸，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用手指輕輕蹭著她的臉，小聲又溫柔地叫她“知知”。
她突然有些迷戀這久違的溫暖，將頭偏過去想要更多。
下一秒，臉被人捏住了，這手法一下就讓她從朦朧的夢境抽出。
眼前的人影模糊，接著又聽見林硯叫了一聲：“知知。”
聲音還是熟悉的平淡，但聲線卻壓得很低，在一片柔和的地方顯得不急不緩。
她肯定人在剛醒的時候心靈是十分脆弱的。
不然怎麼會因為一個名字代號，心頭便湧上一股情感衝動，想平靜的海麵掠過一群海鷗，掀起輕微但久久不停的波瀾。
她緩慢地呼吸，臉頰上的手動了動，像是不懷好意的玩弄。
江知閒腦海瞬間清明，睜開眼便看到林硯正俯身看她，嘴邊噙著笑，見她醒來，也不收回手。
她無聲地眨了幾下眼，然後意有所指地說：“好玩嗎。”
“嗯。”
他誠然應到，並不覺有什麼不妥。
江知閒見他坦然自若的表情，竟不知道該說什麼，簡短地“哦”了一聲。
林硯收回手，直起身，雙手插兜，低頭看她：“帶你去吃飯，等會送你回家，我下午要出去。”
“那你什麼時候去出差呀？”
“今晚。”
這麼快。
根本來不及。
難道自己還要等他回來？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她又問。
“不確定。”
說話間江知閒已經起身，兩人一起出去。
“那我要是想你怎麼辦？”
她說的煞有其事，主要還皺著小臉，一副真的在認真糾結的模樣。
林硯側頭看他，神色微動，沉默了一會，他低下頭看著她，聲音有些低：“我早點回來。”
本來隨口說說，倒是沒想到他真的考慮，跟他對視一眼，很快移開視線。
在電梯上遇到陳修致，他看上去很憔悴，看到他們兩個出現在這裡，猜到什麼，走的時候又有些怒其不爭地看林硯幾眼。
等電梯門再次關上，江知閒問：“他怎麼了？”
林硯淡淡開口：“不知道，可能最近工作多。”
本來是江知閒當初問他的時候說請他吃飯，但其實她也沒想好去哪，最後她決定去兩人的老地方。
送她回家的時候，知道他會拒絕，江知閒還是問了一句：“上去坐坐嗎？”
林硯在車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次。”
隔了幾秒，又補充到：“等我回來。”
江知閒小幅度地嘟著嘴，雙手攀著降下的車窗，眼睛透著外麵的陽光，直勾勾地看著他：“林硯，我會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好嗎。”
她的眼睛盛滿星河，這份光影強烈地闖進他的胸口。
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