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有人命的惡匪可直接殺,你不敢就交予我來。暗塵是女子,最好還是彆讓她的手沾上人命。”嚴霜驥說。
“我……好吧。”哥倆說完,回到車上繼續趕路。
隻是這一路,洛暗塵都沒再說話。
從洪州出來走了三天的路,到了石崖鎮,三人在這裡歇歇腳。雖然小鎮人口不少,但是天上沒有仙家在附近禦劍搜尋,隻有街頭巷尾貼著幾張他倆的懸賞緝拿令。那緝拿令上的頭像,已經被小娃娃們用來亂塗亂畫了,想來官府查得不嚴,適合他們暫住。
越青給自己貼了一臉白胡子,帶著帷帽,壓著嗓子裝作老頭兒。嚴霜驥和洛暗塵沒改裝扮。
越青絡腮白胡滿麵白須,同嚴霜驥的絡腮胡放一起,真的像父子倆。有了嚴霜驥這個一個“兒子”,還多了洛暗塵這麼一個“閨女”,越青覺得自己就差個“老伴兒”便圓滿了。
他們找了一家臨街客棧,要了兩間窗戶背街的房間,在樓下的角落點菜吃飯。
三人正吃著,聽到街上傳來打人吵鬨聲和哭喊聲。他們探頭望去,街角一個財主模樣的人帶著幾個狗腿子在踢打一位老人家。那老頭子一邊被打一邊求饒。
越青和嚴霜驥拳頭捏緊,兩人準備起身去問個究竟。還沒離座就被洛暗塵一手一人拽袖子拉回來坐著了——就知道他倆會往起站。
她悄悄說:“這種事兒多了,你們管的過來嗎?彆忘記你倆現在的處境。操著外鄉口音還多管閒事,不怕被人發現你們在這裡嗎?泥菩薩過河,莫要多管閒事!”
嚴霜驥小聲說:“全天下的事定然管不過來,但既然事情發生在嚴某眼前,嚴某就不可當作視而不見。”
“就是就是!勿以善小而不為!”越青也小聲附和。
洛暗塵勸他倆:“你倆先忍住了,大不了回頭算賬,加倍奉還。你們看,他們打的也不算太重,好像在說嫁閨女什麼的。”
原來是個中年財主逼老頭子嫁女兒,需要三天內把閨女送到他家,一邊踢打一邊問送不送。
老人家臉被打得直求饒,無耐應承了下來。地主和狗腿子見他口頭應下,丟下句狠話,把老人踢到了還沒乾的雨水坑裡,摔了半身汙泥。街邊看著的百姓個個氣憤得了不得,卻沒人敢上前阻攔。待那幾個惡霸走遠,眾人才將老人扶了起來。
“這叫打的不重?”嚴霜驥看到老人臉上的淤青氣憤難平,壓著聲音道。
“沒有傷及筋骨,休養幾天自然能好。不是不能管閒事,而是不能讓彆人知道,是什麼人在管。現下,你們不應該直接上去,更不能用靈力讓他們離奇挨打。你倆既然看不下去,後半夜行動便是。記得彆露出馬腳。”洛暗塵繼續悄悄地說。
“洛暗塵,你變了。若是八年前的你,一定會衝出去用你打獵的弓箭或弩刺他們幾箭。”越青不服氣,小聲嘀咕。他知道不能莽撞的道理,可就是心裡不痛快。八年前的洛櫻是個充滿正義之心的小丫頭,每每和越青提及行俠仗義之事都慷慨激昂,對於欺壓百姓的事情恨之入骨。
“這現下情況不一樣嘛!就算我想射瞎他,也要暗地裡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小二,加個菜!”她抬頭大聲喊小二。
“好嘞,加個什麼?”
“天冷,加個肉絲薑湯。”
“好嘞,馬上來。”
不一會,小二把湯端了上來。
洛暗塵趁機問:“剛才什麼事啊那麼吵?我們聽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越青也想問,就是他裝老人的聲音還不怎麼像,儘量少說幾句。
“王老財想搶人家閨女做小妾唄。”小二答到。
“哎呦,那幾個打人的家夥,看著凶滴很哦,哪家姑娘這麼倒黴?”她繼續問。
小二答:“可不是嘛,誰還有他王老財凶?是孫家閨女倒黴啊,因為長得好看,這王老財就想霸占。”
洛暗塵繼續問:“我們外地人不了解,想必這王財主家大業大得緊?”
小二:“可不是嘛,人家地多錢多,還有官宦親戚,哪個敢惹?”
“這還真沒看出來,我見他出來都沒備個轎子,還以為就是個普通小地主。”
“這可不是啊,人家背景可硬氣了!不坐轎子,那是因為他家近,就住西邊那條街,從這兒右拐過去不到兩百步。人家這是吃得太撐了出來遛個食兒散個步,順便多相幾個姑娘。”小二正好把王老財的住處說出來了。
“多?他幾個妻妾?”
小二答:“這王老財正妻有背景,人家主母活著的時候他不敢納妾;人家一死,隔三差五就抓個新媳婦兒回來,日子都不帶看的。現在已經娶了七個妾了。小姑娘被這家夥糟蹋個幾天,人家就又娶新的了。”這麼看來,孫家姑娘進了王家門不會有好日子過。
“我要是那孫家,乾脆連夜出門投奔親戚去,不在這地方讓閨女遭罪。”洛暗塵說。
“可不是嘛,但是沒那麼容易,孫家世世代代都在這鎮裡,親戚多的是,他一走,其他人繼續遭殃。”小二答。
“他也太不走運了,怎麼讓閨女撞上了王老財呢?”
“可不是嘛,這就叫倒黴。他們孫家就是街尾那家開布紡店的,今天早上王老財給自己挑緞子,正好看到孫家閨女給她爹幫忙,這不就惦記上了麼。這會多叫了幾個打手過來嚇唬人。”
孫家住處也打聽到了,沒什麼彆的需要知道的,洛暗塵轉了話題:“對了小二,給我們房間燒上三桶熱水,燒熱些,一桶裡屋,兩桶外屋,晚些我們用。”
“好嘞,這就去!”
嚴霜驥和越青知道了地點後心裡就開始盤算夜裡的行動。
薑湯很辣,辣得他哥倆有些難以入口,洛暗塵卻速速幾口喝完。嚴霜驥心想,這丫頭還真不怕辣,上次喝烈酒也是,同喝水一般。
酉時過後,洛暗塵喊小二上水,先上裡屋的。回頭又對哥倆說:“這幾天臟死了,我要多泡會兒。你倆洗完都早點睡吧,後半夜還要有行動。”
“你也早點睡。後半夜如果不慎被人發現,還需要起來奔逃。”嚴霜驥道。
洛暗塵點頭,去了自己房間。
剩下的時間哥倆一齊討論夜裡如何去收拾王老財。嚴霜驥打算明日給孫老頭看傷,順便送點傷藥。
正說著,窗外的雨又開始大了。
越青說:“我們南方的雨就是這樣,比去病抽絲還墨跡,膩膩歪歪動不動就來。要是夜裡雨大,咱們就明天再行動。若有暴雨,恐怕要先暫停趕路,反正他們還當咱們沒出城呢。”
“嗯,也不急這幾日。隻是抓到真凶後,定速速將其撥皮抽筋!”嚴霜驥拳頭握得咯咯直響。
這些天嚴霜驥盤算好了,即便冤屈解了,他也不想回玄山劍宗。
雖然對不起授業恩師,但這爾虞我詐的計謀盤算是他最厭惡的,實在不想再和這類人有任何瓜葛。他作為年輕一輩之翹楚,再次被人盯上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做個修仙散人清閒自得,更有助於修道。他不貪求法寶,打到的妖物內丹還交給玄山劍宗就是。反正都是降妖除魔,內丹或者寶物給誰不都一樣麼?
小二給他倆的水也抬來了。
嚴霜驥泡在桶裡,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的胡子——很不習慣,真想刮掉。想他素來正直俠義,如今卻要蓄胡躲藏,感歎這世間小人之多。
越青看得出三哥心裡不愉快,就乾脆給他講些自己這些年遇到的有趣傳聞,少頃便將其逗樂。
“我那徒弟,李明豐,他估計快忙活完了,近期應該能同我們彙合。按理說差不多就這兩天了,可能有什麼事兒耽誤了。”越青又想起他徒弟了。
“是否也會遇到陷害?”嚴霜驥擔心起來。
“不會不會,我徒弟除了你和他的家人,沒人知道我們倆的師徒關係。他家人也隻當我是普通商人。況且那小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拿著通靈玉有時都尋他不到,彆人更沒可能。”
“希望如此。”嚴霜驥道。
通靈玉是用將法術固定在幾塊玉石上,通過啟詞來相互感應的靈玉,可以用來追查位置。
“你那徒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嚴霜驥問。
“啊,他啊,”越青回憶著,“呆頭呆腦的。我待他如親弟弟,他當我親爹。”
“……”
雨愈來愈大,時不時還有雷聲。有一道雷很近,振聾發聵。
隔壁傳來窗戶開關時扭動的“吱呀”聲。
“這傻丫頭才想起關窗戶啊,雨都下了多久了。”越青叨叨著。
“沐浴不便。”嚴霜驥道。
“也是。”
兩人泡得差不多了,起身擦拭。
大約又過了一柱香時間,窗外傳來嘈雜的喧鬨聲,隱約聽到什麼“老天有眼”,“王老財死了”,“遭雷劈”,還有“天譴”等。
此刻越青已經卸去易容白須,不能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