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上旬一天,蘇歲安特意起的很早,王琴前一天晚上答應給她做糕點,她起來幫幫忙。
王琴自然樂意的不得了,兩個人一老一小各做各的,時不時插兩句話,然後捧腹大笑,蘇歲安很喜歡這種愉悅沒有負擔的生活,和城市的喧囂相比,這裡真的是極樂淨土。
揉完麵團,蘇歲安把手洗乾淨就接到了唐芸的電話,她按了通話鍵,裡麵傳來她含糊不清的聲音:“安安,你現在準備去學校嗎?”
蘇歲安手指一頓,她“啊”了一聲,那邊愣了一會,唐芸把口裡的雞蛋咽下去解釋:“今天報名……”
蘇歲安看了一眼日期,才八月初。她又翻到前幾天加的那個學校微信群,昨天晚上高中班主任在群裡發了報名通知及注意事項,很多人都回複了收到,而蘇歲安同誌開了免打擾,很巧地避開了消息的轟炸。
蘇歲安:“……”
唐芸見她沒吱聲,有些猶豫地說:“你該不會,還在湘鎮吧……”
尾音剛落,蘇歲安就掛了電話。
果真如此。
蘇歲安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上的樓,風風火火地把衣服收拾好,收好書本,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迎麵撞上了從菜園裡回來的王琴,她佝僂著身子捧著大鐵盆道:“安安,怎麼了啊?”
蘇歲安把遮陽帽往頭上一扣,拉著行李箱就往外衝:“奶奶,我今天開學,我要去趕班車!”
王琴愣了一下,她放下盆子喊:“哎,我拿點東西給你帶回去吃!”
蘇歲安的聲音從牆後麵遠遠傳來:“不用了,先走了,奶奶你保重身體!”
王琴擦擦額頭上的汗,無奈地笑笑。
好在上天也沒繼續戲弄她,剛到車站就來了一輛班車,蘇歲安拖著行李找了個座位,一看時間七點過半,她剛吐了口氣,就接到了江眠的電話,冰冷的女聲傳過來,刺得她的耳朵很不舒服:“去學校了嗎?”
蘇歲安滿頭黑線,怎麼一大早誰都問這種問題,她用手捂住電話孔小聲地說:“進學校了,太吵先掛了。”
江眠薑還是老的辣,她迅速做了回應:“停!我還有事問你。”
蘇歲安急得想馬上跳車給她找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江眠故意停住,許久才開口:“上高中了,收點心,不要老是貪玩,還有努力把理科提上去,數學中考考那麼點分,你看你和全市第一差了多遠……”
蘇歲安欲哭無淚地聽著,江眠沒給她反駁的機會接著說:“你看你老媽我以前初中數學就沒掉過115,高中也穩在140以上,怎麼你就不行呢?”
蘇歲安“哦”了一句,搬出官方回答:“我會努力的。”
江眠這才點點頭。
還沒等她喘口氣,江眠突然轉了一個話題:“你是不是騙我?”
“哈?”蘇歲安一驚,“沒有啊。”
她很不理解江眠的腦回路。
江眠開口:“你在車上,而且,還是中巴車?”
蘇歲安眼睛瞪得像銅鈴,她嘴張得要吃人一樣,江眠見她沒出聲,完整地,確切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你是不是還沒回湘城?!”
蘇歲安咬著指尖,垂死掙紮:“我說了沒有,就是教學樓有點吵。”
江眠冷冷地哼了一聲:“還騙我,我都聽到車輛鳴喇叭和旁邊人講方言的聲音了,你家教學樓能停車?”
蘇歲安頓時想給她豎個大拇指,你牛!
江眠忍了忍,壓低聲音:“蘇歲安,在老家玩瘋了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入學考能考幾分?”
蘇歲安眯著眼睛裝死。
江眠一開口嘴就沒停,蘇歲安的耳朵倒挺可憐,她乾脆起身把手機放在嘴邊急急忙忙說了句:“媽,司機要加油了,我先掛了啊!”
江眠這邊還沒反應過來,聲音就戛然而止,隻剩下“嘟嘟”聲。
蘇歲安閉了手機屏幕,倒扣在腿上,拖著下巴看外麵極速往後退去的風景,心裡一片惆悵。
她與他相遇得太突然,分彆得也如此突然,她突然想起她與孟逸最後一次相見還是在自己房間,他揮手道彆,修長的背影印在她的腦海裡。
他的出現,打亂了她心中原本波瀾不驚的湖麵,漣漪蕩開,散向遠方,擾得湖裡的魚躁動不安,她的心亦是。
她把窗戶拉來一條縫,風肆意吹進來,如他一樣,張揚不收斂,吹亂了她的心。
到了湘城的車站已經八點了,蘇歲安拉著行李就往家裡跑,一中裡家裡不遠,家裡離車站也不算遠,等蘇歲安回去放好東西拿個書包到學校門口,也才八點二十,她盯著教學樓門口的地圖看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圖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她竟然找不到教室在哪裡。
就在蘇歲安百愁莫展時,一個踩著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走過來,身上有很濃的香水味,她用手摘掉墨鏡,一雙妖媚的狐狸眼露出來,瞬間捕獲了蘇歲安這條顏狗的心,她眼裡冒著星星,不禁讚歎道:“好漂亮啊!”
女人提著包看她,微微彎著眼角,聲音也格外好聽:“小姑娘,在找教室嗎?”
蘇歲安瘋狂點頭,女人親切地問:“在幾班啊?阿姨幫你一起找找。”
蘇歲安指著地圖說:“十班,但是不知道在東邊還是西邊。”
女人笑了笑,眉眼間有不儘的風情:“好巧啊,我兒子也在這個班,他剛剛上去,我記得好像在東邊,你找找是不是。”
蘇歲安提著書包道了句謝,然後發自內心的讚歎:“阿姨你這麼漂亮,我還以為是陪弟弟妹妹來報道。”
女人把長發撩到耳後,略施粉黛的臉在陽光下明豔動人:“哈哈,謝謝你了小姑娘,你也很漂亮。”
蘇歲安臉一下就紅了,她揮揮手與女人道彆,一路上還在想這是誰的媽媽長的這麼好看,如果孩子能遺傳到她的顏值,豈不是分分鐘當上一中的名人!
正想著,蘇歲安終於成功的找到了藏在五樓拐角處的教室,門虛掩著,她深呼吸推開門,喊了句“報告”。
徐老師在裡麵講升入高中的注意事項,一聽到門口那聲清脆的“報告”扭頭看了一眼,兩人大眼瞪小眼。蘇歲安縮著脖子不敢直視那副玫紅色方框眼鏡後麵那雙犀利的眼睛,好在徐老師也沒她想象中拉著她的胳膊把她罵一頓,而是皺著眉頭手裡放下話筒,用指尖從花名冊上開始找名字,一會才問:“叫什麼?蘇歲安還是……”
“蘇歲安。”她的聲音有些可憐巴巴。
徐老師把眼睛直接湊到紙上認真地找,大腦洞蘇歲安恨不得遞給她一副顯微鏡。許久,徐英才在一堆黑壓壓的名字中找到了她的名字,用紅筆在旁邊畫了一個勾說:“你先站講台旁邊站一上午,第一天就遲到這麼久,你要逆天啊?”
本來死一樣寂靜的班級突然哄堂大笑,蘇歲安感覺到一雙雙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抿抿唇,大步流星地走到另一邊站好。
徐英剛準備接著發話,禿頭教導主任推開門說:“徐老師,派一個人打掃你們班公共區。”
徐英環顧四周,把目光落在眨巴著大眼睛一副人畜無害長相的蘇歲安身上,指指後麵的掃把:“那個蘇什麼安,你去。”
我謝謝你啊。
蘇歲安在所有同學注目禮之下走到教室後麵,把書包丟在最後一排的空桌上,偶然瞥到還有一個空座位在旁邊,再聯想到徐老師在幾個名字中詢問自己,莫非還有人沒來?
蘇歲安“嘖嘖”兩聲,向座位敬了一個禮就拿著掃把離開了教室。
公共區不大,就一條走廊,這一層教室很少,時不時還能聽到徐英在教室裡給學生們喂毒雞湯的聲音。蘇歲安閒著無聊也時不時杵著掃把聽幾句,掃到走廊儘頭,才發現這裡還藏著樓梯,往上走兩步拐彎就是一扇鐵門,一把鐵鎖死死錮住,好奇的她握著掃把走上去,把鎖拽了拽,鬆了。
蘇歲安:“……”
門有些老舊,上麵還生了鏽,露出紅色的原始皮膚,往旁邊拉還發出刺耳的聲音。蘇歲安謹慎地開了一點小口子,憑借著自己瘦小的身軀鑽了進去,然後把門關緊,把那個擺設鎖重新套回去。
這一層其實沒什麼區彆,有幾間物理化學實驗室,隻不過桌凳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很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頭味。
蘇歲安一路走到底,看見了一間很大很寬敞的禮堂,門敞開著,穿堂風衝擊著她的胸膛,有幾分涼意。
她捏緊衣角,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一排排座椅都落了灰塵,還有許多肉眼可見的小顆粒在陽光下肆意飛舞。她從後麵一直走到最前麵,腳下的木板與鞋底摩擦在這個空曠的禮堂裡發出突兀的聲音,不刺耳但有些怪異。
她之前就好像聽說過一中高中部有一個禮堂荒廢了很久,有人晚自習進去就再也沒出來過,大家紛紛猜測是披頭女鬼抓走了她,蘇歲安身為唯物主義者自然不相信這個,不過這裡的風不同於夏季外麵街道的燥熱,反而很清涼解暑,這讓蘇歲安多了個心眼。
她走到講台上,把掃把靠在一邊,仔細打量,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感慨,一道粗獷的聲音劃破天際,像一顆魚雷炸開了水麵:“站住,你哪個班的,還敢去六樓?”
蘇歲安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六樓嗎?她急得不行,剛想找個地方蹲下來,一道白色的身影掠過她的眼前,帶著淡淡的薄荷味,蘇歲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住手腕往角落跑,隨著進入一個黑色的封閉環境,“吱吖”一聲,門關上了。
他們後腳剛邁進去,教導主任前腳就踏進來,他個子不高,有點啤酒肚,頭發卻理得乾乾淨淨,一絲不苟,很符合大眾的教導主任形象。
他往前走到講台上,廢舊的木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蘇歲安本來在這個不足一平米的空間裡呼吸困難,再加上耳朵這麼一折騰,她想捂住卻力不從心。
麵前的少年大概看出她的意圖,他用一雙溫熱乾燥的大手替她輕輕捂住耳朵,蘇歲安一愣,耳朵發著燙,大概是空間狹隘,她嗅到了少年身上伴著清香的薄荷味,不刺鼻,很清新。
蘇歲安抬不起頭,隻能用額頭抵住他溫熱的胸膛,又覺得有些彆扭,微微把頭往後仰,少年抽出一隻手替她扣住後腦勺,用極其小的聲音,甚至帶有幾分挑逗道:“小心點,彆撞到頭了。”
蘇歲安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雖然他的嘴裡含著一塊薄荷糖,有幾分含糊,但他的音色卻極好辨認,低沉有磁性,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教導主任站在外麵溜達了幾圈,突然一個電話打來,讓他去處理事情。反正也找不到人,他就隻好放了句狠話:“要我找到你你看我怎麼處分你!”
蘇歲安躲在角落瑟瑟發抖,雖然平日裡是有些囂張跋扈,但自己要是處分請家長,不得被江眠指著鼻子罵。少年像是知道什麼,笑了笑,聲音放蕩不羈:“你看他敢不,估計監控都看不到。”
蘇歲安表情凝固:“你怎麼這麼有自信?”
少年彎下腰,那張臉在縫隙微弱的光裡隱隱看出了他硬朗的輪廓,卻因為角度問題沒能看到他的五官。他的聲音有幾分勾人,如夏日裡狂躁的風,讓人措手不及卻又難以忘懷。
“相信我,我說查不到就查不到。”
蘇歲安沒跟他廢話,也沒被他的誓言所打動,看教導主任走遠了就無情地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往外麵走,少年看著她小小的身影賭氣一般離開,嘴角彎了彎。
蘇歲安回到教室,徐英扶著眼鏡框在發書,大概是她的威懾力夠大,教室裡除了翻書和桌子微微拉動的聲音,就沒有多餘的雜聲。
她敲敲門,徐英擺擺手讓她進來,剛準備偏頭又突然叫住她,扶了扶眼鏡框,一臉嚴肅:“你掃把呢?”
掃把?
蘇歲安停住腳,轉轉眼珠。糟了,還在禮堂裡麵沒拿回來!
徐英繃直了嘴角,用手指著她,滿口諷刺:“你真厲害,掃個地掃把都能丟,你怎麼不把你自己落在外麵?”
蘇歲安欲哭無淚:怎麼開學第一天就碰到這種老師?
她扭過身有氣無力地想出教室去拿掃把,卻迎麵撞上一個熟悉的胸脯,帶著淡淡的薄荷味,縈繞在她的鼻尖。
“老師,掃把在這裡。”
蘇歲安抬頭,他的臉整張臉就在自己眼前呈現,深邃的五官,黑亮的眸子,被汗水微微打濕的頭發,這不就是孟逸嗎?
蘇歲安退了幾步,心想這都是啥事啊?
孟逸左手拎著掃把,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往下看是一雙青筋微微暴起,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右手懶懶地拎著書包,看起來很輕,癟癟的。
接著,一堆女生湧起熱浪般的聲音:
“好帥啊啊啊啊啊啊!”
“天呐,一中還有這麼帥的?”
“聽說他是全市第一!又會讀書又長得帥!”
接著,蘇歲安腦子裡快速運轉,拋了幾個問題:
怎麼是他?
剛剛拉她進小黑屋的人也是他?
他是全市第一?
她腦海裡自動浮現出在商店裡他們兩個的極限拉扯:
“彆有些人讀不起高中在這裡酸。”
“好啊,我倒要看看全市第一理不理你?”
哈,現在全市第一就站你麵前,這打臉也太快了吧?
徐英自然不清楚蘇歲安的小腦瓜裡想些什麼,她用指尖劃到最後一個名字,問了句:“你就叫孟逸?”
少年點點頭,風穿過他的衣服,悄悄地躲在裡麵,就這樣,白色的T恤緊緊地貼著他的腹部,他塊塊分明的肌肉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勾勒出來。
女生們是臉紅了,蘇歲安是無語了。
徐英劃了個勾,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又抬眸問他:“你是不是那個一中第一名?”
孟逸笑笑,彎彎唇回複:“不是。”
徐英:“?”
孟逸壓低嘴角,聲音有幾分挑逗:“是全市第一。”
蘇歲安:“……”
孟逸也覺得自己有些囂張,咳了兩句說:“徐老師,我去放個掃把。”
徐英擺擺手,終於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去吧,你先回位置。”
孟逸點點頭,握著掃把擦過蘇歲安的肩,淡淡的薄荷香明明是提神的好氣味,在她的眼裡卻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挑釁。
等等,他怎麼就可以回座位了?
蘇歲安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伸張正義,現在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她微微舉手,表情嚴肅:
“徐老師,孟逸同學比我晚到教室二十分鐘,他不僅可以不打掃公共區,還可以比我先回座位,這會不會太不公平了?”
孟逸放好掃把,微微一愣,把目光移向沐浴在陽光裡挺著胸脯振振有詞的少女,她在述說自己的不幸,而他放下書包,用腿把椅子勾開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徐英早就料到蘇歲安會這麼說,她戰略性地推推眼鏡,舉著白花花的花名冊道:“孟逸同學,全市第一,如果你也能考出這個成績,你彆說遲到,你缺課我都不找你。”
蘇歲安鼓鼓腮幫子,正當徐英以為她沒話說了,她又突然開口:“全市第二行不?”
徐英皺著眉頭:“你挺會吹牛啊?“
蘇歲安擺擺手解釋:“徐老師,我真的是全市第二,文科第一!”
徐英點開手機屏幕嘟囔道:“今天非要你打臉不可!”
還沒有二十秒,她就打臉了。
“你?就是那個一中附中的蘇歲安?”徐英抬頭,表情有幾分不自在。
蘇歲安不置可否。
徐英尷尬地推推滑落的眼鏡笑道:“原來全市第一和第二都在我們班啊!那我運氣真好啊。”
蘇歲安:“……”
是啊,你運氣挺好,運氣不好的是我而已。
哎,果然大家永遠隻記得全市第一是誰。
徐英擺擺手:“先回座位哈。”
蘇歲安就在大家的第二次注目禮下挺著胸脯回到了位置上。
蘇歲安把書包放進抽屜裡,故意對孟逸說:“孟大學霸怎麼也遲到了這麼久啊?”
孟逸微微掀起眼皮,撐著腦袋懶懶地回答:“我不知道今天報道,以前一中初中部不都是九月一號開學嗎?怎麼高中八月就開學了?”
親,要不然你猜猜它為什麼叫高中?
書還沒有發完,孟逸拿了幾本書翻開封麵,從口袋裡抽了支筆“唰唰”兩下寫著自己的名字。蘇歲安特意看了一眼,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龍飛鳳舞,雖然態度吊兒郎當了點,但是橫豎撇捺都很工整,是標準的行楷。
蘇歲安又把目光移回自己的書,她的字比較方正,雖然不算淩亂,卻又有幾分倉促在其中,孟逸瞥了一眼笑笑,毫不留情地說:“蘇歲安同學的字挺有個性。”
蘇歲安關上書瞪著他:“我字再醜文科分也比你高!”
孟逸毫不心急,懶懶地靠在牆上道:“就是數理化差了點。”
蘇歲安還沒反駁,他繼續補刀:“也就拉了你二十幾分……”
一大段對話下來,兩個人都夾槍帶棒。
蘇歲安今天早上還在難以釋懷,沒到下午就直接掐滅她心裡的火星點。
這人真的能澆滅她的一腔熱血。
徐英沒繼續留人,發完書就讓他們放學了,一中是湘城最好的高中,卻也實行人性化教育,下午放假,明天才正常上課。
蘇歲安收好書包,一雙手在她桌上敲了敲,抬頭一看,是賀爽。
蘇歲安又驚又喜,她把拉鏈拉好往背上一甩笑道:“你也在一中?”
賀爽扯扯衣領,把手臂懶懶地搭在孟逸的肩上,語氣有些散漫:“你一進教室就注意到了,經過我旁邊本來想打個招呼,看到徐英的眼睛都不敢抬頭了。”
蘇歲安捧腹大笑,她一邊模仿徐英對她的前後反差,還繪聲繪色地加了一些內容,賀爽也忍不住,賴在孟逸身上抖個不停。
孟逸一個跨步遠離他,賀爽沒了支柱差點摔一跤,他看著孟逸的眼睛裡滿是嫌棄,收住笑拍拍他的肩道:“逸哥,挺搞笑的是吧?”
孟逸冷臉:“無聊。”
三人之間立馬安靜下來,耳邊隻有其他同學的說話聲。
孟逸並沒有感到尷尬,單手插兜,騰出一隻手勾了一下賀爽的脖子,語氣平靜:“走了,吃完飯下午打球去。”
賀爽的聲音從孟逸的臂膀裡冒出來,他伸出一隻手向蘇歲安揮揮道:“明天見。”
蘇歲安瞥了一下孟逸清瘦的背影和勾在賀爽脖子上線條緊實有力的手臂,一想到要和他度過三年高中,就友好地豎了個倒的大拇指。
出了教室門,唐芸軟啪啪地靠在牆壁邊盯著教室門,看見蘇歲安從人群中擠出來就打了雞血一樣衝過來,老鷹捉小雞一般拎著她的脖子湊近說:“孟逸學霸在你們班啊?”
蘇歲安怕癢,縮著脖子道:“啊,對啊。”
唐芸捏得更緊了,她拖著蘇歲安往前走了幾步,貼著她的耳朵道:“為什麼不說?”
蘇歲安抬頭:“你也沒問啊。”
唐芸氣得給她兩個暴栗,恨鐵不成鋼地說:“這麼大個學霸在你們班,還長這麼帥,你跟我說你沒注意?”
蘇歲安皺眉,一想到她自己與他的第一次相遇就如此尷尬,也沒去注意他的顏值,光去罵人了……
突然想到他那張棱角分明充斥著寒氣的臉,高挺的鼻,紅潤纖薄的唇,逆著光碎碎的劉海蓋下來,遮住了他的眼,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到後來他攙扶自己,不小心觸摸到了他纖細的腰,對上他充滿警告示意的眸,似乎多次忽略了他的長相。
他其實長得挺好看的,隻是在黑夜裡人的多感官會更加警惕,再帥的臉龐,再動人的身姿,她都無暇顧及了,剛剛聽唐芸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帥。
唐芸看她一個人傻笑,一巴掌拍她腦門上,蘇歲安捂著腦袋嚷嚷:“哎!全市第二的腦子你也敢拍?拍傻了怎麼辦?”
唐芸:“……”
下午,唐芸特意帶了兩杯冰飲來找蘇歲安,兩個人各玩各的手機,突然唐芸握著手機瘋狂地扯著蘇歲安說:“看看,孟逸大學霸的中考成績單!”
蘇歲安本不關心,可一聽到那家夥的名字注意力莫名被吸引,她叼著吸管湊過去,是一位在一中讀過初中的樓主發的。
【一中等我】:“大家快看孟逸大學霸的中考成績單,數理化生物體育全是滿分!語文也緊緊地咬住文科第一的成績不放,其他三門均是全市前十的高分!這是什麼神仙分數!”
蘇歲安點開圖片放大一看,的確如此,雖然文科都比自己考得低,但是理科卻足足拉了自己二十分!要不是自己文科好拉回局麵,否則不知道他拉自己多少分。
他也是中考唯一一個總分上了820分(滿分850)的,以往都沒有這種曆史記錄!
蘇歲安繼續往下滑,樓主大大還特意補充了一條:“我有幸中考和孟逸大學霸在一個考場,寫數學的時候我才剛寫完一半他就已經停筆準備睡覺了!”
下麵很多人跟帖,有些人也說看到了孟逸出考場的從容淡定,絲毫沒有緊張的意思。還有幾個人說孟逸是去老家的路上查到自己中考成績的,看到自己拿了全市第一也沒有任何表情!
越往下麵滑事情就越加驚悚,有人竟然拍到了孟逸在鄉鎮的小商店裡打遊戲的照片,照片大概是放大很多倍拍的,不是很清楚,卻模糊得很有氛圍感,隱約可以看見他穿著白色的上衣,襯著脖子很長很白,黑而鬆密的頭發修理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
唐芸倒是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她拉著目瞪口呆的蘇歲安叫道:“哎哎哎,原來孟逸老家在這裡啊!樓主大大說離市區很近耶!”
蘇歲安身子一僵,她隻能陪笑,唐芸點開地址:湘城湘鎮。
緊接著,蘇歲安就收到了唐芸的眼神攻擊。
隨著在蘇歲安耳邊無限放大的“哢嗒”手機鎖屏聲,她知道已經得不到唐芸的信任了。
“說吧,一個鎮的。”
蘇歲安總不可能真說自己見過他,她想了想才開口:“一個鎮也不代表見過啊?”
有理有據,唐芸無言以對。
見唐芸沒盯著自己,她才鬆了口氣。
唐芸握著手機不停地盯著那張圖片看,不禁暗自歎息:“要是能和孟逸大學霸在一個鎮,暑假就能認識就好啦。”
一旁的蘇歲安聽完身子一抖,眼皮一個勁地跳,你身邊的人就有幸暑假認識他,然後還和他在一個班,總體感覺非常的“好”。
蘇歲安仍然沒有想清楚那些人怎麼對孟逸這麼大的濾鏡,要是那天晚上去商店的是那些小迷妹,估計蘇歲安的“反孟陣營”可以多幾個團。
第二天早上,一中安排班主任帶領同學們了解自己的同班同學和校規,下午直接進行摸底考試。
這速度也真的驚人,蘇歲安想。
徐英第一節課就把下午考場名單念了出來,大體是按照中考成績來排序,孟逸和蘇歲安一個全市第一一個全市第二,自然就在一考場的一二號。
蘇歲安聽到這個安排心都麻木了,分在一個班就算了,還前後桌考試,這是要考砸的節奏啊!
徐英念完分班表就開始讓大家做自我介紹,從一組一號開始,大家說的都很草率,很快就到了孟逸。
孟逸站起來雙手插兜走上去,光打在他的眼眸裡,明晃晃,隱隱反射著褐色的光澤,剩下的光也遮住了半邊臉。他清清嗓子道:“鄙人孟逸,畢業於湘城一中。”說完就看著徐英。
徐英聽完眼睛瞪得很大,她笑笑試圖緩解尷尬:“就沒了?你好歹也是全市第一,沒多說點鼓勵同學們?”
孟逸皺眉,老實回答:“這種應該交給文科第一吧?不適合我這種文科差的人。”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蘇歲安。
在發呆的蘇歲安莫名被盯著,她微微直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好在不遠處賀爽提醒她上去,她呆若木雞地指著自己站起來朝講台上走去,站在孟逸旁邊問:“要我乾嘛?”
全班哄堂大笑,徐英也沒忍住,捂著嘴說不出話。
孟逸倒很淡定,他微微側身把中間位置讓給她道:“讓你發言介紹自己。”大概意識到表述不太清楚,又補充道,“順便鼓勵一下同學們。”
蘇歲安撓撓腦袋連連“哦”了兩句,她拍拍講桌道:“各位,下午就要考試了,大家一定要放平心態,拿出最好水平,為自己的高中生涯做一個開門紅!”聲音洪亮堅定,鼓舞氣質很足。
這一次,大家的笑聲換成了熱烈如潮水般的掌聲。
演講風波過後,蘇歲安是聽賀爽說的事情緣由才知道孟逸搞得鬼,氣得想扒了他兩層皮。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一旁盯著少女側臉的他,心裡如小鹿一樣亂撞。
年少的心動總是措不及防,一抬眸,一轉身,就是難以忘懷的瞬間,夏日的驕陽烤得大地火辣辣的,他的心也一樣。
不知何時,夏天的暗戀味漸漸散開,讓人無法察覺,無聲無息,卻又撩人心弦。
又像充滿霧的山穀,雲深林間初,愛意如風,吹散了他僅有的最後一絲理智。
下午考試,蘇歲安提前二十分鐘進教室坐在座位上複習,午後壓抑的氣息總讓人昏昏欲睡,她強撐著腦袋懶懶地翻著書,離考試隻有五分鐘時,一瓶冰水放在了桌子一角,往上看,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微微暴起青筋,指尖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著水瓶。
她仰頭,對上了孟逸的眸。
“還給我買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蘇歲安上午的氣還沒消,帶著諷刺語調地問。
“水是冰的,如果你來例假了就等它溫度稍微高一點再喝。”孟逸沒直麵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
“我們很熟嗎?”蘇歲安偏不罷休,繼續反問。
“我是怕你下午考試睡覺去了導致沒考好,然後把某人直接拉爆幾十分就不太好了,你說對吧?”孟逸覺得自己有理有據,“畢竟本來咱倆差距就挺大的了……”
蘇歲安把書放到書包裡一拉,站起來仰視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孟逸道:“你放心,我就算缺了一半腦子文科也考得比你高!”
孟逸側身,讓她看清楚時間表:“蘇歲安同學,下午考理綜。”
蘇歲安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故作鎮定道:“哦,也沒事,我理綜不差。”
大搖大擺出去後就開始原地張牙舞爪,怎麼是理綜啊啊啊啊啊?!沒複習啊啊啊!
鈴聲一響,整個教室就隻有大家急促的呼吸聲和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孟逸寫得很快,他合上筆帽微微傾身,聽見蘇歲安在後麵邊寫邊吐槽,微微一笑,就折好卷子開始睡覺。
兩個小時過得很快,蘇歲安剛好寫完,她揉著發燙的臉一臉沮喪,嘴裡還不忘繼續吐槽:“誰出的卷子啊?差點沒寫完!”
孟逸把她的卷子拿過來掃了一眼,沒過兩秒鐘就說:“第三題就錯了?”
蘇歲安湊過去,他聞到了少女頭發上淡淡的薰衣草香,一時亂了心,蘇歲安抬頭,不滿地問:“哪錯了?”
孟逸回過神用筆給她把式子列出來,畫了個圈道:“你應該是算錯了。”
蘇歲安湊近了看,果真是算錯了,她仰天長嘯,又把目光投向孟逸,一雙大眼睛明亮清澈,不停地眨巴:“那其他的呢?”
孟逸翻過卷子又掃了一眼,許久才說:“還行,你有這分數也不錯了。”
什麼意思啊你?
孟逸沒注意到她的“死亡凝視”,正色道:“分數不算頂尖,但是也很不錯了,這次卷子題量大,但難度適中,很多人都沒寫完,你能保證會的題目全寫對,把卷子寫完就已經超過多數人了,所以你理綜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他折好卷子遞給她:“明天數學好好考,期待著我們倆的距離變小一點。”
前麵一句還算鼓勵人,後麵能不能不說,殺人誅心你懂不懂啊?
第二天的考試還算順利,除了語文英語拓展性比較強,需要有良好的基礎知識和知識綜合運用能力,這倒給了蘇歲安一個拉分的好機會。
到了晚上晚自習,賀爽和蘇歲安以及她的前桌祝菁菁三個人圍成一個圈開始對數學答案。
前麵還算順利,直到對到選擇題最後選擇題最後一題,三人起了分歧。
賀爽見她們兩個不說話,也支支吾吾不肯說,祝菁菁不耐煩,扯著他的卷子說:“你是不是男人啊?怎麼一點骨氣也沒有?”
賀爽死死捂著卷子掙紮道:“那你也不說啊?我的答案又不一定對。”
兩個人你拉我扯,蘇歲安看不下去了,做了個“停”的手勢,然後攥住卷子一角道:“我們三個一起爆答案,行不?”
祝菁菁這才鬆手。
賀爽把衣服扯整齊,也湊過來,三個人比了倒數手勢,三秒後,三個聲音,三個答案,就連孟逸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他們三個一眼。
蘇歲安:“……”
祝菁菁:“……”
賀爽:“……”
祝菁菁先反應過來,她把卷子大大方方擺出來,振振有詞地說:“答案絕對是A,我做過一個類似的題!”
賀爽也來了勁,直起身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怎麼可能是A?明明是D好吧,這道題我算了很久的。”
祝菁菁不服氣,拿著筆就把她的計算過程重新寫了一遍,然後還衝蘇歲安說:“你看我算的對吧!”
蘇歲安唯唯諾諾地擠進來道:“我選的B……”
祝菁菁氣在頭上,連聲否認:“不可能不可能,你的答案絕對錯了。”
蘇歲安自動閉麥。
兩個人又吵了一會,孟逸實在忍不住了,他停筆把蘇歲安的卷子搶過來擺在他們麵前,聲音不大,但很低沉,有幾分壓迫感:
“告訴你們答案,選C,彆吵了行不?”
三人同一個表情,Are you kidding ?
孟逸看他們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把蘇歲安手裡的筆抽出來做了一條輔助線,他的手微微壓著卷子的一角,骨節泛著白。
“做一條輔助線,證它們兩個大三角形全等,再證明兩個小三角形相似,一直沿著這個思路往後推就好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講題的時候表情也很嚴肅,蘇歲安用水杯支棱著下巴,時不時點一下頭,題目講完以後,孟逸合上筆帽總結了一句:“這題不難,主要考知識的活用能力。”
考知識活用能力還不難,你怕不是在搞笑?
蘇歲安把卷子收好,故意拿出英語卷子說:“孟大學霸要不要和我對一下英語答案呀?”
孟逸瞥了一眼,他彎彎唇道:“我英語不好。”
蘇歲安早就料到了他要說這句話,於是拿出紅筆說:“沒事,蘇老師給你改一下。”
孟逸把卷子給她,蘇歲安點點頭,仔細斟酌:“孟大學霸真厲害,對了這麼多!”
孟逸直接把耳朵捂住。
蘇歲安看完以後讚歎道:“孟大學霸不錯,隻是選擇題錯了兩個,真可惜。”
孟逸把卷子接過塞進抽屜裡湊過去,兩人的距離隻有一拳寬,他甚至聽到了蘇歲安急促的呼吸聲。
“好啊,那我和蘇老師比比誰的總分高。”
他的皮膚很白,眼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深邃的眸有幾分挑釁,睫毛微微顫抖,如蝴蝶的翅,撲閃得極快。
蘇歲安脖子往後縮了縮,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分鐘,隨著下課鈴的響起,孟逸才挪開視線收拾書包。
蘇歲安搖搖頭,懊惱地拍拍自己,該死,又中了美男計。
一中的辦事效率很快,兩天以後成績就出來了,早自習賀爽扭過頭對孟逸說:“逸哥,你覺得我這次數學能上115不?”
孟逸正低著頭看英語書,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
賀爽直接把手臂擱在他桌子上,嘴裡反駁道:“你怎麼知道?如果我上了你就大冒險行不?”
“幼稚。”孟逸丟出一句。
賀爽突然賊眉鼠眼地看著他:“逸哥,你慫了?”
孟逸把書“啪”的一關,極不耐煩地說:“賭就賭,你中考都才剛上115,摸底考難度更大一些,還加了高中的基礎知識,我就不信你能上115。”
賀爽笑道:“逸哥那咱倆走著瞧。”
第一節課是徐英的,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進來,滿麵春風,看來考的還不錯。
她把教輔資料放好,拿出成績單,聲音都有些激動:“恭喜我們班,這一次考得很不錯,年級第一和年紀第二都在我們班!年級前一百有五個同學!”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徐英用戒尺拍拍講桌念道:“孟逸,年級第一,總分572!”
“天呐,就差十八分滿分!”祝菁菁不禁讚歎,就連蘇歲安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賀爽摟住孟逸的肩:“逸哥厲害啊,都蟬聯幾個第一了?”
徐英繼續道:“年級第二蘇歲安,567!”
孟逸聽到後笑著說了句:“考得還不錯,蘇老師。”
蘇歲安算了算,和他差了五分?好像的確比中考差距小很多了。
等等,他這話怎麼這麼大的諷刺意味?
祝菁菁也扭過頭給蘇歲安一個大大的讚:“安安厲害啊,年級第二!”
徐英看著兩個人又補充說:“孟逸的數學全年級唯一一個滿分,也是全年級數理化唯一一個三滿分的。”
“蘇歲安語文年級最高分146,英語年級第一滿分,語文作文隻扣了兩分,英語作文滿分!”
大家的讚歎聲更大了。
賀爽直接趴過來:“蘇兄你文科這麼強啊!”
蘇歲安撩了一把頭發,有些飄飄然道:“當然,你蘇兄我是誰,中考文科第一好吧。”
賀爽正經道:“正好和我逸哥湊一對。”
蘇歲安:“?”
賀爽解釋:“理科男和文科女啊!絕配!”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徐英繼續念成績,到了賀爽這裡,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數學分數:116!
賀爽激動地搖著孟逸的肩膀:“逸哥我贏了哈哈哈!”
孟逸想把他一巴掌扇出去。
上午的課過得很快,中午放學賀爽拿著外套對孟逸說:“走逸哥,今天帶你吃個好東西!”
跟賀爽呆了這麼久,他想要乾什麼孟逸不用動腦子就知道,知道是惡作劇,但是江湖之人一向願賭服輸,孟逸也隻能乖乖照舊。
出了校門,有一條很寬的巷子,兩邊密密麻麻全是小吃和奶茶店,兩個人走到巷口,賀爽指著紅色招牌對孟逸說:“看,就這家。”
孟逸蹙眉,微微抬頭,大大的三個字“螺螄粉”映入眼簾,他還沒進去就條件反射捏著鼻子往後退:“賀爽你活膩了,帶我吃這個?”
賀爽死死掐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走,嘴裡還模仿他之前說的話:“我就不信你能上115……”
孟逸摁住他的腦袋:“閉嘴,我去還不行。”
這哪是同意,這是複仇啊?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去,孟逸捂著鼻子生無可戀地走進去,小店一樓占地麵積不大,但是有兩層,二樓麵積很大,中午是高峰期,學生很多,大家都拿著碗和小料來回走動。
好不容易到了兩人,賀爽點了一份無辣的螺螄粉,邊掏錢邊說:“逸哥,你也來個無辣?”他知道孟逸沒來過這家店,就給他出出主意。
孟逸插兜,漫不經心地說:“中辣謝謝。”
賀爽停住手裡的動作,連忙捂住他的嘴,像是他說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彆啊逸哥,中辣已經很辣了!”
孟逸甩開他的手:“我又不是不能吃辣。”
賀爽看著他鐵了心,也隻能作罷。
兩個人各倒了杯水上樓,二樓人很多,他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角落坐下,賀爽靠在沙發盯著樓道口看服務員上菜。
過了兩分鐘,蘇歲安和唐芸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上來,賀爽看到後來了精神,踢了一腳孟逸,抬抬下巴:“逸哥,是蘇歲安。”
孟逸懶懶抬眸,看見她背對著自己在冰箱裡拿豆奶,抿抿唇“哦”了一句,又低著頭繼續乾自己的。
唐芸眼睛尖,看見角落還有兩個空位置就拉著蘇歲安過去,離賀爽兩人隻有三米遠,她突然停住腳拉著蘇歲安道:“哎哎,那個是不是孟逸大學霸啊?”
蘇歲安換了隻手拿豆奶,跟著她的目光瞥過去,看見孟逸垂著頭在擺弄什麼,神情很專注。
她微微蹙眉:“沒有其他位置了?”
唐芸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笨啊?能和校草坐一起你還挑三揀四。”
蘇歲安心想我天天和他坐一起你覺得呢?
賀爽熱情地和蘇歲安打了個招呼,兩個人抽出椅子坐下,蘇歲安看到孟逸手裡拿著一個魔方在擺弄,他修長的手握住魔方,白皙的皮膚打著光,十分養眼。
蘇歲安閒著無聊,用手撐住下巴看他。
過了幾分鐘,服務員端了四碗粉上來,孟逸抬眸,看見蘇歲安傻傻地看著自己,感到很不自在,抽了雙筷子道:“看什麼?”
“看你了啊?”
蘇歲安幾乎沒經過大腦思考就蹦出這麼一句話,唐芸也是震驚得目瞪口呆,她把筷子遞給蘇歲安,把她往自己邊上拉了過來說:“吃火藥了啊,這麼大脾氣?”
孟逸沒和她計較,服務員把粉一一放好,笑著說:“四位的粉好了,一個無辣,一個微辣,一個中辣,還有一個變態辣是嗎?”
賀爽拆筷子的手一頓,他扭頭問服務員:“誰點了變態辣啊?”
服務員指指蘇歲安笑道:“這位小美女點的。”
賀爽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不可思議地說:“蘇兄,你吃變態辣?”
蘇歲安把粉攪拌均勻,用手把碎發撩到耳朵後麵道:“嗯,他們家的變態辣我挺喜歡。”
賀爽看著她碗裡全是紅油,舌頭感覺都麻了。
蘇歲安攪了攪粉條,繞在筷子上往嘴裡送,然後無聲地咀嚼,全過程沒有一絲膽怯,直接讓一旁的賀爽看得震驚不已。
孟逸沒吃過這家店的粉,說得更加具體一點,他都沒吃過螺螄粉。他把一次性筷子拆開,夾了一顆花生米塞進嘴裡,油而不膩的口感在他嘴裡炸開,好像不是很燙。他又夾了一口粉像蘇歲安一樣往嘴裡送,舌尖剛觸碰到滾燙和辣到讓人懷疑人生的粉條就條件反射一縮,孟逸瞬間被嗆到。
他捂著嘴不停咳嗽,蘇歲安看到後把自己還沒有拆封的豆奶擰開瓶蓋遞過去,又拿了張紙給他:“喝點豆奶,把嘴巴擦一下。”
孟逸彆過頭笨拙地去接瓶子,由於沒有看到具體位置,他的手緊緊握住了瓶子,然而瓶子和他的手之間,還有一雙皮膚光滑細膩的手。
——是蘇歲安的。
他條件反射地往上移了一點,單手握住瓶頸接過來,仰頭灌了一口,喉嚨裡的刺激感才漸漸消退。
隻是心卻跳的厲害了。
他剛剛碰了她的手,準確來說是包住了它,她的手很是小巧,卻微微有些冰。
對於蘇歲安來說,冰涼的手被捂熱,她的耳尖也紅了一大塊,發著燙,她的心,早就已經不是尋常溫度了。
滾燙而熾熱,像她的愛意。
蘇歲安很快就把粉吃完了,孟逸到底還是吃不下,蘇歲安無奈,她重新跑到消毒櫃拿了一個碗給他:“你把粉條夾出來放在這裡麵,要不然會越來越辣。”
孟逸有些猶豫,他沒接。蘇歲安直接上手拿筷子給他把粉夾出來,邊攪拌邊說:“你要覺得辣就重新買一碗,吃太辣了容易得胃病。”
孟逸看了一眼手表:“算了,時間不早了,我勉強吃完吧。”
蘇歲安把碗推給他:“實在不行用水浸泡一下?隻是會很難吃……”
孟逸搖搖頭:“沒事。”
“那再吃一粒薄荷糖?”蘇歲安從口袋裡拿出一盒青檸味的薄荷糖,“這樣應該會好一點。”
這次孟逸沒有拒絕,他接過以後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兩人的尷尬局麵才勉強被打破。
幾個人又低頭默默吃粉。
到了中午一點,幾個人收拾好東西出了餐廳,唐芸和賀爽走在前麵,孟逸和蘇歲安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螺螄粉味道其實還可以吧。”蘇歲安率先打破尷尬,盯著自己腳尖說。
孟逸用鼻音“嗯”了一聲,聲線比較低,聽起來有氣無力。
“辣傻了?”蘇歲安抬頭看著他嫣紅的唇笑出聲。
“沒。”孟逸還在垂死掙紮。
“怎麼沒有,你嘴巴邊……”“小心!”
一輛電動車走的人行道,差點撞到蘇歲安。
孟逸一把拉住她的衣領往旁邊拽,“你看路行不行?”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嚴肅,她從未聽過。
“以後彆倒著走路,知道嗎?”
孟逸大概覺得語氣是有些凶,微微溫柔了些。
沒想到蘇歲安衝他笑笑,眼眸不是純黑色,是淡淡的褐色,她本就是溫柔長相,不笑的時候靈動,笑的時候眼角彎彎,數不儘的青春靚麗。
孟逸心一顫,他總招架不住蘇歲安溫柔的笑,融化了他的心。
有些固體若要化為液體,需要高溫。
她的笑如熱情的火,一點一點,吞噬著他的心。
而他陷入進去後,隻一眼,便萬年。
回到教室,徐英派一個同學把蘇歲安和孟逸叫到辦公室,拿了一張通知給他們。
內容大概是說下個星期一升旗儀式會和開學典禮一起舉辦,會有摸底考表彰大會,孟逸和蘇歲安作為年紀第一二名要上台領獎,孟逸還要發言,讓他們兩個做個準備,彆到時候都不知道這件事。
旁邊的一個年輕老師笑笑:“徐老師你運氣真好,年級第一二名都在你們班。”
蘇歲安認出來是隔壁班唐芸的班主任,平時看起來親切和藹,背地裡對自己的學生凶得不行。
唐芸已經跟她吐槽過很多次了。
徐英抿了口水自謙道:“哪有,你們班整體水平挺好,我們班兩極分化太嚴重了!”
年輕老師笑笑,把椅子轉過去俯身繼續寫教案。
徐英也沒什麼要交代了的,兩個人就先回去了。
星期五下午一中沒有晚自習,蘇歲安手裡轉著筆在寫英語閱讀理解,孟逸在她旁邊寫物理卷子,兩個人互不乾擾,難得清閒。
祝菁菁從徐老師辦公室拿完卷子回來就急匆匆地坐在座位上扭頭對孟逸說:“你老媽來了!”
蘇歲安抬頭看著孟逸,心裡一陣疑惑,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祝菁菁又把卷子塞進抽屜,左顧右盼確定班長沒在記名字才湊過來小聲地說:“安安,你老媽好像也來了。”
“啊?”蘇歲安沒控製住音量直接叫出來,周圍的人都回頭疑惑地望著她。
蘇歲安低著頭捂著嘴小聲地說:“你彆嚇我,今天不是愚人節啊?”
她轉念一想有可能是自己和孟逸考的好然後請家長過來做表彰大會,畢竟要讓她的父母和孟逸的父母同時來,也就隻有這一種可能性了。
然而祝菁菁很快打消了她這個幼稚的念頭:“不是啊,徐英的眼睛都滿是怒火,就連那個啤酒肚,那個教導主任都來了,看他們四個人表情怪嚴肅的!”
蘇歲安捏著卷子的一角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的腦袋裡開始回憶來學校的所有片段,她好像也沒惹事啊?
不對,該不會是去六樓被發現了吧!
等等,是誰和她說不會被人發現的?
她把目光投向孟逸。
還沒得到應答呢,徐英就黑著臉站在門口朝裡麵喊:“蘇歲安,孟逸出來一下。”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蘇歲安低著腦袋和祝菁菁比了個敬禮手勢就出去了。
外麵,江眠穿著白色的棉質上衣手裡拿著手提包死死地盯著她,蘇歲安自動屏蔽她的目光,站在她麵前。
然而最讓她震驚的是,孟逸插著兜麵對著的女人,竟然是那天給她指路的美女姐姐!
不會吧,難道真如胡璟說的,這個女人不是他的親媽媽!
江眠畢竟是蘇歲安的母親,看她偏著頭心不在焉就知道她又去分神了,氣不打一出來,一個大巴掌拍她頭上:“蘇歲安啊,翅膀硬了,還在學校惹事是吧?”
教導主任和徐英本就想嚇唬嚇唬兩個孩子,沒想到家長直接動手,啤酒肚出手阻攔,滿臉堆笑:“安安家長彆動手,咱有話好好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違背了學校的校規而已。”
蘇歲安心想,你不請家長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嗎?
江眠看另一個家長也沒動手,忍了忍,隻好改為口頭訓斥:“蘇歲安我警告你給我本分點,要不然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蘇歲安低著頭,但其實嘴裡已經罵罵咧咧了。
孟逸倒是沒什麼反應,靠著牆還從口袋裡掏出一粒薄荷糖塞在嘴裡靜靜地看著他們,眸子裡黯淡無光。
女人也沒動手,嘴上麵也沒說難聽的話,隻是拉住孟逸的胳膊笑道:“小逸,咱們下次彆這樣了,好不好?”
孟逸垂眸,明明是家長教育孩子,卻不知為何在女人嘴裡變成了哀求。他有些反感甩開女人的手臂,說出了一句讓全場都震驚的話:“你有資格管我嗎?”
女人的表情凝固了,漸漸與天邊的黃昏的粘稠感融為一體。徐英更是震驚,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文靜的孟逸竟然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氣氛非常尷尬,孟逸把糖吐進垃圾桶,聲音有些沙啞,像乾裂的皮膚在沙子上磨礪的聲音:“講完了嗎?沒事我先走了,作業都沒寫完。”說完無視眼前的人掉頭就走。
教導主任也不清楚怎麼回事,隻好出來打破尷尬的氣氛道:“可能在青春期,孩子多多少少有點叛逆心理,很正常很正常。”
蘇歲安在意的不是這個,她突然想起胡璟和她說過孟逸的家事,他父母離過婚。
可能對後媽有種距離感,不太適應。
江眠默默看了一眼教導主任,想著待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和徐老師握了個手,叮囑蘇歲安兩句就揚長而去,徐英和教導主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孟逸媽媽,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盛懷鳶隻是理理頭發,朝蘇歲安揮揮手說:“徐老師,我和這位小姑娘說幾句話。”
徐英看了一眼蘇歲安,沒阻止,隻是歎氣點點頭,主動離開給她們留了說話空間。
盛懷鳶先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剛剛的語言攻擊雖然不帶臟字,但是聽著心裡有幾分寒意,她理了理蘇歲安額前的碎發,用帶著懇求的語氣說:“我聽徐老師說你是小逸的同桌,也是年級第二對吧?你看能不能幫我多觀察觀察他,他不太願意接受我,你又和他有共同話題,所以……”
蘇歲安懂事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巾替她擦擦眼淚說:“我會的,阿姨你放心。”
盛懷鳶拿出一張紙寫下她的電話號碼遞給她:“謝謝你了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啊?”
蘇歲安把紙條小心翼翼折好放進口袋裡,用極其溫柔的聲音告訴她:“我叫蘇歲安。”
“歲歲平安嗎?寓意好好,這個名字很好聽。”盛懷鳶嘴角彎了彎,又捏捏她的臉,“那就先謝謝安安小朋友,改天有時間來阿姨家吃飯好不好?”
蘇歲安爽快點頭。
回到教室,徐英已經安排放學了,孟逸見她坐下把卷子收好,麵無表情地說:“那個女的和你說什麼了?”
蘇歲安剛想說讓我好好觀察你,又覺得不妥當,換了種說法,然而還沒開口,孟逸就把書包重重往肩上一甩,語氣低得有些像黑壓壓的烏雲:“她跟你說什麼都不要信。”
蘇歲安實在受不了這種有人疼有人愛,絲毫沒有家庭爭吵的人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用力地把書包放在桌上,一字一句正色道:“盛阿姨對你這麼好,你還不知足,你犯錯她都舍不得打你罵你,你為啥要這麼對她?”
孟逸也不是脾氣好的人,他聲音提了幾度,也不甘示弱:“你要是真的了解她就不會這麼說了,還有蘇歲安,這是我們家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懂嗎?”
“你!”蘇歲安喉嚨哽住了,氣的說不出話,孟逸看都沒看一眼,重重地推開椅子就走,椅子和地板發出尖銳的聲音,撕碎了她最後一絲理智。
賀爽見狀走過來,瞥見臉都氣紅了的蘇歲安歎了口氣:“蘇兄,彆勸了,逸哥他母親死得早,後麵他老爸就娶了他媽媽之前的同事。然後逸哥一直以為這女的是小三……”
蘇歲安扯了扯書包帶子,沒聽他講完直接衝出去:”不行,我答應過盛阿姨的,我要和他講清楚!”
周一早上,一整個早自習孟逸都沒有來,蘇歲安拿著英語書心不在焉,她望著那個空著的座位出了神,手指不停地在書上摩挲。上周五她剛追出去,卻發現孟逸人都不見了,隻有她一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地四處張望,差點人還感冒了。
離下課隻有兩分鐘時,一聲低沉嘶啞的“報告”聲穿過了朗朗的讀書聲,清楚地被蘇歲安捕捉到。
他大概是沒有睡好,眼睛下麵是淡淡的青綠色,神情也很困倦,沒有一點精神力,他懶懶地走過來,把椅子抽開,書包放進抽屜,從裡麵抽出一本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蘇歲安想和他說些什麼,又想到周五放學時他對自己歇斯底裡的喊叫,剛到嘴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下課以後,大家拿著椅子去外麵排隊集合準備去操場參加開學典禮。
孟逸沒有和他們一樣拿凳子,而是穿過擁擠的人群朝走廊儘頭走去,他的背影清瘦而充滿少年感,前額的頭發被風吹起,他袖口的衣服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腕上還帶著一塊黑色的手表。
蘇歲安盯著他的背影皺皺眉,隨著黑壓壓的人群下了樓。
蘇歲安所在的班級站位在中間,她個子在班裡不算高,就坐在前麵。她撐著下巴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唐芸抱著椅子擠出人群坐在她旁邊,剛想和她分享什麼卻發現蘇歲安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感冒了?心情不好?”
蘇歲安笑著搖搖頭。
唐芸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寵溺地說:“等會你還要領獎呢!文科學霸開心點!”
蘇歲安直起身衝她笑笑,一雙杏眼乾乾淨淨,蕩漾著溫柔的光。
一陣喧鬨後,校長開始了今天的講話,無聊的毒雞湯演講,大家坐在下麵嗜睡一片,結束演講後,校長為了活躍氣氛,自己加了一段過渡段:
“接下來有請中考全市第一,摸底考年級第一孟逸同學上台演講!”
大家歡呼尖叫,賀爽直接從座位上彈起來揮舞雙手。
孟逸手裡拿著話筒從後麵上來,頭發微微有些淩亂,卻給他添加了幾分慵懶和桀驁不馴,麵部線條硬朗,五官精致深邃,如上帝手中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他靜靜地站在旁邊垂眸看著主席台下仰視他的學生們。
唐芸已經被迷到不行,她激動地拉著蘇歲安的胳膊眼冒愛心:“怎麼這麼帥啊啊啊?你坐他旁邊都不心動嗎?”
蘇歲安心想,心動個屁,周五那天要是對你吼兩句你看還心動不。
校長笑著看了他一眼,又舉起話筒說:“孟逸同學中考數理化生物全是滿分,之前在一中讀初中也是非常優秀,不是年級第一就是第二,一直都很穩定啊!”
本來是好好的介紹詞,想不到校長越說越得意忘形,他把稿子丟到一邊比了個數字,激動地聲音都尖銳起來:“他中考拉了全市第二理科27分!總分拉了她十幾分!大家看看在以前的中考裡誰還有這本事?都是拉個兩三分,他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一旁的輔導員忍不住了,輕輕拉住校長的衣服小聲地說:“張校,全市第二也在我們一中!”
張校長沒聽清,還故意“啊”了一句,擺擺手示意他彆說話,接著發言:“讓我們有請下一位同學蘇歲安,中考全市第二文科第一上台。”
他又覺得不對勁,補充了句:“啊?全市第二也在我們學校啊?”
大家在下麵笑的東倒西歪,唐芸直接搖著蘇歲安的肩膀笑個不停,蘇歲安嘴角繃直了一條線,無聲的沉默勝過千篇一律的笑聲。
輔導員扶額苦笑,不然我提醒你乾嘛?
蘇歲安把唐芸推到一邊,起身走向主席台,大家都非常好奇這位被全市第一甩了十幾分的人是誰,蘇歲安全程低著頭,臉紅的跟個柿子一樣。
張校長大概看蘇歲安是那種乖乖女類型,平時安靜的不容得彆人開這種玩笑,就拍拍話筒讓同學停下來,自己苦口婆心地解釋:“各位同學,雖然蘇歲安同學被拉了十幾分,但是人家依然取得了好成績對不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下麵笑得更開心。
蘇歲安眯著眼睛,你就不能不提這十幾分嗎?
孟逸站在一邊也彎著嘴角小幅度的笑,他看著蘇歲安白裡透紅的臉,無處安放的雙手局促地捏著衣角,失去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倒有幾分害羞之意,也覺得非常可愛。
好在校長也意識到自己說話說的太直,乾脆退到一邊讓孟逸上台演講,他走過去,擦過蘇歲安的肩膀,熟悉的薄荷味又調皮地鑽進她的鼻子裡,孟逸清清嗓子,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他的聲音與今天早上聽到的嘶啞聲音不一樣,明顯有幾分變化,他也收起了往日的吊兒郎當,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讀著稿子裡的內容,不算特彆標準的主持聲音,但也乾淨利落,內容也比較新穎。
讀完稿子,就是給摸底考一二三名發獎學金和獎狀,張校長腦洞挺大,還偏偏弄了一個領獎台,孟逸本就比蘇歲安高一個頭,這下還站在比他高十厘米的地方,蘇歲安上台時腦袋頂都可以直接擦到他溫熱的胸膛。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是超越正常頻率的快,她試著調整,但力不從心。
由身體決定的結果,你一句不在意怎麼會改變?
“哢嚓”一聲,他和她,有了青春第一張合照。
開學典禮結束後,蘇歲安抱著凳子吃力地往前走,到了食堂門口,一不留神她覺得手上一輕,回頭是孟逸拿走了她的凳子。
蘇歲安同誌氣還沒消,怎麼可能會和他有任何交情。她想去搶凳子,被他用另一隻手摁住後腦勺,蠱惑人心地聲音傳來:“老實點,這裡全是鐵凳子,隨便一碰直接讓你進ICU!”
唐芸和賀爽兩個人呆呆地站在旁邊,不是你倆動作怪親密的啊!
蘇歲安懶得和他計較,有人當自己的免費勞動力,挺好。
回到教室,蘇歲安繼續記單詞,孟逸買了瓶酸奶給她:“不知道你愛喝什麼,隨便買了瓶。”
蘇歲安把瓶子用力地推過去,惡狠狠地說:“彆在這裡虛情假意,懶得理你。”
孟逸沒接,隻是笑笑:“這都被你發現了?”
蘇歲安:“……”
下午放學,徐英拿了一張座位表走進教室,拿著話筒說:“摸底考結束了,我們要來排個位置,按照班級名次自行選擇!”
蘇歲安來了精神,孟逸是第一名先選位置,那他坐哪,她就反著坐。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要不然為什麼叫想象呢?
“孟逸同學和蘇歲安同學的位置我來選擇,你們兩個人就坐在中間,還是當同桌。”徐英笑笑,繼續說,“研究表明,身邊有一個和自己實力相當的人,自己會進步的更快!”
蘇歲安:“……”
你哪來的研究表明,自己創的啊?
徐英還“特意”詢問了兩人有沒有意見,孟逸收好書包搖搖頭,蘇歲安看他沒意見自己也不好說,表麵點點頭,心裡已經把徐英罵了八百遍。
孟逸的東西比較少,他率先坐到中間把書包放好抽出一張卷子開始寫,蘇歲安把東西抱好小跑步過去,用腳踢開凳子嘴裡不停嘀咕:“倒黴,又跟你坐。”
孟逸笑笑,一雙桃花眼本就柔情似水,沒有絲毫殺傷力,這麼一笑更是撩人心弦。
“我挺滿意,能和文科第一一起坐,既能在文科上向蘇老師學習,又能在理科上對蘇老師降維打擊。”
蘇歲安:“……”
還挺押韻。
蘇歲安想掀桌子朝他頭上劈下去。
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
她放好東西抽出一張物理卷子開始寫,孟逸和她同步,兩個人各寫各的,安靜了二十分鐘,基本上都開始寫第二麵了。
第二版是提升題,蘇歲安開始閱讀題乾,思索片刻後開始寫題,寫到一半發現寫不下去了,在草稿紙上演算了很久也沒結果,孟逸偏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散漫:“你是怎麼做到第一步就錯了然後還能編出幾個步驟來的?”
蘇歲安“啪”的把筆放下,瞪著大眼睛對孟逸說:“你不諷刺我心裡不過意是吧?”
孟逸搖頭:“沒,我是恨鐵不成鋼。”
蘇歲安覺得自己放學以後要去藥店買點治心梗的藥。
好在孟逸適可而止,他把卷子微微抽過來,用筆給她劃出關鍵信息,在上麵寫了一個公式:“用這個公式把它寫出來。”
蘇歲安低著頭開始演算,五分鐘以後她算出一個結果,和孟逸一對照,寫對了。
她得意地把卷子收好,孟逸邊寫英語卷子邊提醒:“以後這種題目都要用類似的思維解決。”
幾分鐘以後,在背古詩的蘇歲安感覺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她蹙眉扭頭,對上孟逸乾淨的眸。
“蘇老師,這個單詞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清潤純正,像晚霞覆蓋著的層層翻卷的浪花,讓她的心連同血液變得滾燙熾熱。
蘇歲安故作淡定地瞥了一眼,隨意得不行。
“sulky?生氣的?問我這麼簡單的單詞乾嘛?”
孟逸故作不解:“蘇老師,我記得angry也有生氣的意思啊,這兩個有什麼不同嗎?”
蘇歲安罵了句“笨”,拿起筆認認真真地告訴他:“angry是指有原因的生氣和惱怒,而sulky指的是生悶氣的,不搭理人的,懂了沒?”
此時我們的蘇歲安同誌還沒懂他意思。
孟逸點點頭,把卷子拿過去說非常正經地說:“那我現在可不可以用sulky來形容蘇老師?”
蘇歲安這才明白中了他的圈套。
孟逸彎著眼睛,笑得很明媚,與他往日板著臉誰也不理的表情形成了強烈反差。蘇歲安沒慣著他,一英語卷子拍他頭上,緊接著雷鳴般的聲音響徹教室:
“滾!彆來煩我!”
祝菁菁是臨時班長,她在上麵管紀律管的好好的也被這聲音嚇得不輕,她小心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班主任辦公室,把食指豎起來警告蘇歲安彆這麼大聲音。
有的愛湊熱鬨的同學也看過來,看著大學霸孟逸的臉上蓋了張卷子卻沒有任何怒氣,不禁佩服蘇歲安的膽量。
孟逸隻是把卷子拿下來笑笑,用很欠揍的聲音說:“謝謝蘇老師,真是或遇其叱咄啊,而我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複啊!”
蘇歲安腦子都要炸了,怎麼他這個人可以這麼不要臉?
好在孟逸開玩笑有度,也沒吵她,自己一個人利用剩下的時間安安靜靜地把英語卷子寫完了。
晚自習下課,賀爽從“遙遠”的六組趕過來拍著蘇歲安的肩膀說:“蘇兄,你們上自習課在乾嘛啊?這麼熱鬨。”
蘇歲安被氣的不想說話,孟逸人帥心善替她搶答:“我在問蘇老師題目,可是我有些愚笨,一時間不能接受知識點,蘇老師就有些生氣,不過沒關係,我會加油把英語提上來的,不會辜負蘇老師的一片苦心!”
蘇歲安:“……”
編的真好,恭喜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賀爽點點頭,用讚許的眼光看著孟逸說:“逸哥成績這麼好了還如此好學,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他又轉頭對黑著臉的蘇歲安說:“蘇兄可以把性格稍微變溫柔點,這樣效率更高!”
蘇歲安今天的心臟撞擊數目已經到了極限,她早晚有一天要氣死在孟逸手裡。
一出教室她就開始對唐芸無限吐槽孟逸,說他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每天能把自己氣的半死。
唐芸聽完以後笑個不停,她聲音顫抖的很厲害,帶著笑腔擠擠巴巴好不容易湊出一句話:“你不是之前暑假也碰到過一個在商店臨時守著的男生嗎?他不也這樣懟你,我的天安安同誌你也太慘了吧。”
蘇歲安意識到她說的是孟逸,嗬,除了他誰還這麼無聊?
突然唐芸止住笑,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說:“你們倆該不會……”
“你在想什麼啊!”蘇歲安臉一瞬間變紅,她捂住唐芸的嘴,“你彆亂說!”
唐芸繞過她有理有據地告訴她:“你看看小說裡,基本上都是文科學霸和理科學霸在一起,你倆還是死對頭,不更好?”
蘇歲安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唐芸!你到底和誰一邊的?”
唐芸眨眨眼,笑得更加猖狂:“我和月老一邊。”
星期二是英語早自習,英語課代表是班上一位叫常清璿的女孩子,一般早自習打鈴她就會帶讀,今天也不例外。
蘇歲安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精力很不充足,跟著常清璿讀的磕磕巴巴,差點就把腦袋埋在桌子裡了。
也不知為什麼,常清璿對蘇歲安意見挺大,平時英語作業故意不收她的就算了,她也懶得計較,自己跑一趟辦公室就當鍛煉身體了。可是前幾天她無意間聽到班上有人傳她的緋聞,說她成績都是抄來的,郊區初中怎麼會出全市第二,還有人說的更惡心,說她的臉不是天然的,反正五花八門都有,蘇歲安早就知道找出幕後黑手是誰了,可一直沒有證據。
常清璿讀完一篇課文,故意放大聲音說:“我要抽背了,你們做好準備!”
一聽到抽背,還昏昏欲睡的同學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看書,一個坐在後排的男同學舉手示意:“英語課代表,這篇課文老師還沒有要求背誦啊?”
常清璿瞪了他一眼:“英語老師說了這是一篇重點課文,考試經常考,反正早背晚背都是背,再說我已經帶你們讀了好幾遍了,總能記一點東西吧?”
男生悻悻地把手放下了。
常清璿環顧四周,把視線落在撐著腦袋翻書的蘇歲安上,清清嗓子說:“英語年級第一在我們班,那我們背書就讓她來做個代表,你們看行不行?”
沒人敢說行也沒人敢說不行,大家隻是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蘇歲安。蘇歲安知道她在說自己,懶懶地起身,掀掀眼皮子道:“背這篇Reading and Thinking?”
常清璿點頭。蘇歲安把書合上,對著黑板開始流利地背出來:“Hi,My name is……”她的聲音在念英語時格外好聽,像夏日裡冒著氣泡的蘇打水,帶著甜甜的味道,彌漫了這間教室。
孟逸也撐著腦袋懶懶地看著蘇歲安全神貫注背書的樣子,全文背的很流利,沒有漏詞錯詞,簡直就是標準背誦。隨著最後一個單詞落音,全班爆發出洪水一般的掌聲。
常清璿尷尬地把書開了又關,關了又開,許久才做出評價:“背的還行,但是你早自習還是要跟著我讀!”
蘇歲安借此機會拆除她醜陋的一麵:“常同學,你有幾個單詞發音錯誤,課文讀的還沒有我背的流利,你讓我怎麼跟你讀。”大家被這番話逗到了,全部捂著嘴笑。
常清璿臉都氣綠了。好在這時下課鈴拯救了她,常清璿把書緊緊地攥在手裡,下來時還不重不輕地撞了一下她的桌子,蘇歲安扶穩桌子,她一向不屑於和小人計較,古人雲:“宰相肚裡能撐船。”
第一節課上課後,徐英在課上發了一個通知,從後天開始全高一搞七天的軍訓,全班發出一片哀鳴聲,徐英聳聳肩:“沒辦法,上級的規定。”
到了周三下午,徐英就按照前天填寫好的尺碼來發衣服,清一色的軍綠色,蘇歲安把衣服認真折好放進書包裡,偶然間看到孟逸桌上空空如也,心裡一陣疑惑:“你不要軍訓?”
孟逸笑笑,用極其能讓她相信的眼神看著她:“對啊,因為我是軍官。”
蘇歲安無語:“你這騙騙三歲小孩還挺管用。”
孟逸把包往背上一背,把凳子單手搬好說:“軍訓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又不算太累,初中不就弄過嗎?”
蘇歲安一回想起剛上初中那個死亡軍訓,直接想當場暈過去。
很快就到了軍訓第一天,教官是個年輕男生,姓周,三十歲左右,挺高,皮膚也是黝黑的,有點像長大後的賀爽,他性格挺和善,比較幽默。開始第一天就拿著小本子邊點名邊插幾句話:“你們要是有什麼身體疾病跑不動就和我說,彆撐著,到時候去見醫生了還要我陪。”
大家邊笑邊點頭應好。然後就開始了今天的第一張熱身運動:跑步,男生三圈女生兩圈。
蘇歲安就是個體育白癡,中考的體育還是在寒假想辦法拚命趕上去的,平時她跑步也是吊兒郎當,這次一搞軍訓體力夠不夠就可以清楚見證了。
孟逸跑在第一個,他控製好速度,不快也不慢,但總是能與第二名保持一定的距離,等他三圈跑完,蘇歲安也勉勉強強結束了她的任務。
周長官邊登記邊問:“孟逸同學是哪位,跑的挺好啊?體育生嗎?”
孟逸搖頭。
周長官讚許地點點頭:“跑的挺好啊,跟校隊的人有的一比。”
孟逸把帽子脫下來,黑發被汗水打濕柔柔地搭在額頭,卻又不失少年風度。
周長官一路點過去,等到蘇歲安,他停頓了一下才說:“你跑的一般般,還要多努力,一開始不要猛衝,到後麵會沒有力氣跑。”蘇歲安咬著嘴唇點點頭。
讓人沒想到的是,周長官自己研製出了一種新方法,先不讓他們站軍姿曬太陽,而是根據剛剛大家跑步的優缺點來分組,快的帶慢的,依次把速度提上來。
蘇歲安低著頭聽自己的名字,喊到她時,後麵還跟了陪跑人的名字:孟逸!蘇歲安愣住了,她舉起手再次確認。
周長官點點頭:“你可以讓孟逸同學教你如何合理分配體力。”
孟逸扯了扯軍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蘇歲安也禮貌地回了一個同款表情。等兩個人還在擠眉弄眼時,其他隊伍已經分好了。孟逸把帽簷拉低擋住了陽光,往前麵跑了兩步:“跟上!”
蘇歲安跟沒有骨頭的人一樣慢悠悠跟在後麵。孟逸實在受不了她的速度,跑了半圈以後突發奇想,速度慢了下來朝後麵喊:“蘇歲安你是蝸牛嗎?跑這麼慢?”蘇歲安抬頭瞪了他一眼,腳步明顯加快了些。
孟逸看這招管用,繼續嘲諷:“蝸牛蘇歲安!”聲音很大,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蘇歲安忍無可忍,直接像獵豹一樣衝過去:“孟逸你跑得快了不起是不是啊?你看我追到你不把你按到地上摩擦!”緊接著,全操場的人就看見一個女生張牙舞爪地追著一個男生打。
就這樣,蘇歲安輕鬆跑完兩圈。
哈,這方法挺管用!
孟逸暗自偷笑。
中午,蘇歲安和唐芸一起去食堂吃飯,食堂人很多,她們在人群中擠了很久才打到飯。
兩人邊走邊聊天,突然一個沒留神,就和一個女生撞在一起,湯灑濕了蘇歲安的上衣,對方的保溫桶也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抱歉抱歉,我幫你撿起來。”蘇歲安也顧不上自己的衣服了,幫她把保溫桶撿起來,所幸的是飯沒有撒,隻是可憐蘇歲安的衣服。
“你沒長眼睛啊?這麼大個人從你身邊走過去看不見啊?”女生的聲音很尖,刺得人耳朵發疼。
唐芸剛想回嘴,蘇歲安拉住她搖搖頭:“算了,這事本來我們就有責任。”
女生聽完後反而變本加厲,用力地把保溫桶奪過來罵了句臟話,蘇歲安聽著心裡很不舒服,她緩緩抬頭,一雙杏眼此時充滿了怒火:“你在罵我嗎?”
女生皺眉:“怎麼,不行啊?”
蘇歲安把衣服抖了抖,湊近了幾步,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罵人還有理了?你是早上沒刷牙還是吃錯了藥,動不動就罵人,被狗咬了?我難道沒有說對不起嗎?你是耳朵聾了還是根本就沒有耳朵?”
女生被懟得說不出話,抬手就要打,蘇歲安也做好了準備,隻可惜對方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就被人死死握住,動彈不得。
“動什麼動?還想打人是不是?”賀爽比女生高很多,直接居高臨下死死地盯著她。女生想掙脫卻又沒有辦法,急得想哭。
孟逸從後麵過來,懶懶地看著女生:“公共場合動手打人,想去少管所蹲幾天?”
女生瞪了一眼蘇歲安:“你打不贏就喊人是吧?”
孟逸擋在蘇歲安麵前替她回答:“不好意思,我是伸張正義。”
女生不認識他,抬著下巴垂死掙紮:“知道晗姐是誰嗎?我可是被她護著的,你敢動我試試?”
孟逸笑笑,隻是笑意還未及眼底就收住,他一字一句把完整的話擠出來:“我管誰護著你,你要是再找她的麻煩,我可以直接讓你去見你太爺爺。”
女生被嚇得不敢出聲,賀爽看她老實一點就放開手,她落荒而逃,孟逸也沒接著去追,拎住還沒反應過來的蘇歲安往外麵走:“跟我去換衣服。”
到了教室,孟逸幫她把抽屜裡的衣服取出來遞給她:“去廁所換了。”蘇歲安可憐巴巴地眨著大眼睛:“可是我還沒吃中午飯……”
孟逸把她推到廁所門口:“我讓賀爽去打了一份,你先換衣服,彆感冒了。”
她這才放心地點頭進去。出來的時候餐盒已經放在桌子上了,教室裡麵沒有什麼人,蘇歲安邊吃飯邊歪著腦袋問孟逸:“她說的晗姐是誰啊?你認識嗎?”
孟逸筆一頓,看著蘇歲安鼓著腮幫子一嚼一嚼,順手拿英語書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小姑娘家家的問這麼多乾嘛,好好吃你的飯。”
蘇歲安反駁:“她也是小姑娘啊,為什麼她可以知道我不行?”
孟逸無語,出奇地用溫柔的語氣回答她這個沒有任何智商的問題:“因為她是壞姑娘,安安小朋友是好姑娘,懂了不?”
蘇歲安一個白眼翻過去,真能忽悠人。
尷尬的聊天結束,蘇歲安也吃完了最後一口飯。孟逸突然想到什麼,一臉嚴肅地叮囑她:“如果那個女的在我不在你身邊時真的帶人來找你,你就報我的名字,聽到沒?”
蘇歲安笑笑:“你的名字這麼厲害,能避瘟神啊!”
孟逸:“……”
好像有問題又好像沒問題。
蘇歲安擺擺手嫌棄地說:“知道啦知道啦!囉裡八嗦。”
孟逸瞪了她一眼,那表情可以吞下三個蘇歲安。
大概是孟逸威懾力夠大,那兩個女生確實沒來找蘇歲安麻煩,這也讓她清閒了幾天,蘇歲安也在這幾天軍訓中把自己的跑步速度提了上去,多虧了孟逸大學霸的激將法。
最後一天軍訓下課,蘇歲安把東西收拾好,和唐芸一起出了校門。將近七點的天,黑壓壓的,就如蘇歲安的心情一般鬱悶低沉。兩個人累得不想吃飯,隨便在路上買了兩個包子充饑。
走到巷子口唐芸睜大眼睛拉住蘇歲安:“安安,你聞到燒烤的味道沒?”
蘇歲安嘴裡的包子還沒咽下去,她眨巴著大眼睛瘋狂點頭,剛剛還兩幅軟骨頭模樣的兩人馬上打起了精神。
但巷子已經很久沒人維修過了,裡麵黑燈瞎火,隻有穿過這個無人無燈的巷子才能達到另一邊買燒烤,估計是這味道太誘人了,兩個人竟然挺著膽子手拉手往前麵走。
走到一半唐芸慫了,她停住腳壓低聲音,在黑夜裡表情格外的嚇人:“安安,要不我們還是彆去了吧……”
蘇歲安聲音也發抖:“都走了一半了,彆打退堂鼓啊!”
唐芸拉著她蹲下,就差沒哭出來了:“我都沒有在晚上走過這個巷子,要不還是……”她的後半句還沒出口,就被粗魯的機車馬達聲打斷了。
她們朝巷口望去,刺眼的車燈照得她們眼睛睜不開,空氣中還有刺鼻的煙味:“晗姐,就是她們兩個!”
唐芸感到大事不妙,她著急地對蘇歲安說:“好像是在食堂和你吵架的那女的!”
蘇歲安皺皺眉頭,往後退了兩步:“的確。”唐芸進退兩難,被黑夜和人的壓迫感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安安,要不我們跑……跑吧……”
蘇歲安扭過身:“好漢不吃眼前虧!”
一秒鐘,唐芸旁邊就沒了影子。
唐芸:“……”
還好我們的蘇歲安同誌重情重義,用胳膊拐住唐芸就往入口跑。她如果還能見到孟逸,一定磕頭感謝她讓自己跑的這麼快,不至於被活活打死。
還沒跑兩步,她的念頭就被掐死在搖籃裡。
因為,入口也有人。而且,是一夥人。
蘇歲安及時刹住車,離站在眼前的人隻有一拳遠:“唐芸,這夥人還挺多哈!”蘇歲安拉著她退了幾步,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那個被孟逸收拾的女生從黑夜與光中走出來,她披著頭發,化了個濃很搶眼的妝,不能說好看,隻能說過於誇張。
女生指著蘇歲安,朝旁邊一個個子高高瘦瘦,穿著無袖襯衫的女生說:“晗姐,就是那個潑婦!”
無緣無故被罵的蘇歲安:“……”
晗姐看了一眼個子小小卻氣勢逼人的蘇歲安笑笑,眼睛眯成一條縫,表情有幾分妖豔:“是你欺負了她?”
蘇歲安本來想自己解決的,但發現情勢不對,幾個壯漢大搖大擺走了過來,眼睛瞪得很大,跟要吃人一樣,她屏住呼吸,拉緊唐芸的袖子,勉強穩住心態道:“你們認識孟逸嗎?”
晗姐表情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也對,你可能和孟逸在一個班,那你成績還挺好。”蘇歲安彎唇,她的眼尾沿著眼線筆直地舒展開,笑的時候明媚開朗,不笑的時候有幾分清冷,此時她環臂抬著下巴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人先罵了我。”
她看晗姐沒發話,鼓起勇氣接著說:“江湖上的規矩就是這樣,你有理你可以與我辯論,但不能夠直接罵人或動手打人,你說對吧?”
晗姐嘴裡咬著糖,微微抬眸,黑得發紫的眼影在光下格外嚇人,她問旁邊的人:“人家和你道歉,你還罵人?”
女生臉色變得慘白,她搖搖頭:“沒,我就隨便說了幾句……”
晗姐直接咬碎口裡的糖,聲音很響,似乎帶著刻意。她暫且不敢輕舉妄動,孟逸這人在一中這一塊算是個領頭的。雖然也有不少人打著他的名號逃避責任,但畢竟是假的,自然會很心虛。而眼前這個個頭小小的女生看起來沒那麼簡單,能如此淡定地說出他的名字,肯定不能輕敵。
她決定先試探試探再動手。
她又眯眯眼,看著旁邊的人,神情有些凶:“孟逸那邊的人你也惹,活膩了啊?”女生低著頭,嘴裡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晗姐轉過頭,神情緩和了些,故意問:“小妹妹,這是我的不對,向你道歉,順便問問,你和孟逸什麼關係啊?”
蘇歲安想象中要麼自己被打進醫院,要麼就和她同歸於儘,但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解決方式,輕鬆的有點讓人發指。她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她用虎口捏著下巴想了想,冷不丁冒出一句:“孟逸啊,我小弟!”
晗姐愣住了。不僅是她,除了蘇歲安,其他人都是同款表情。唐芸急得想跳起來揍她:“你亂說什麼?”
晗姐覺得她就是一個自信小孩,隨口說說,畢竟還是未成年人,沒進過社會,嘴欠多少有點,然而後麵發生的事,讓晗姐對她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僵持沒多久,蘇歲安本來想問自己可不可以走了,孟逸和賀爽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麼發現這個犄角旮旯裡麵還有這麼大動靜,聞聲而來,緊接著就看到了滿臉自信的蘇歲安毫無羞愧之色的說出“孟逸啊,我小弟!”這句話。
女生發現的快,嘴巴也不消停:“孟逸就在那裡,你讓他說啊?”
蘇歲安一愣,整個世界似乎粘稠凝固,沒有了一絲絲聲音。看著在黑夜裡無聲站著的孟逸垂著眸,隨意的表情掛在臉上,他換了一件黑色的上衣,搭了一條黑色的長褲,一身黑色與靜謐的黑夜完美融合。
“你說啊?怎麼不說了?”女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她,“遇到真人了,不好意思說了?還真以為自己和孟逸什麼關係呢。”
孟逸雙手插兜,走上前把手輕輕搭在蘇歲安的肩膀上,聲音低沉渾厚,在昏暗的燈光下襯的格外蠱惑人心:“嗯,我是她小弟。”
全場震驚。
女生感覺臉上被扇了一個無形的巴掌,滾燙的放不下手,唐芸身體變得僵硬,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歲安,像被電擊過一樣。
隨後,孟逸張張嘴,聲音提高了幾分:“趙亦晗,彆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打架要進局子我管不著,但是如果欺負到她頭上,後果自負。”
女生臉色變得蒼白,本就塗了粉底液,在橘色的燈光下表情顯得更加驚恐。她想拉住趙亦晗的胳膊,卻被她厭煩地甩開,她微微低著頭,臉色有幾分難看,女生早就已經嚇得說不出話。
許久,趙亦晗才對旁邊的人說:“你以後不要沒事就找我,煩。”
女生哆嗦著點頭,但臉上的驚訝還停留在遠處。蘇歲安其實並不想惹事,就是讓女生彆再騷擾自己,她擺擺手笑著說:“既然解決好了,那我們就先走了。”隨後她就拖著唐芸飛快跑了。
孟逸緊閉著嘴跟在後麵,陰沉的目光又掃射了女生一眼,很冷,刺進人的心,讓它裸露在冰雪外。
兩個人滿頭大汗站在巷子外麵,唐芸還捏著自己的臉一臉不敢相信:“我感覺剛剛像從鬼門關闖了一次,現在又好好回來了。”
蘇歲安拿了張紙巾把汗擦乾淨,隨口問道:“那個趙亦晗到底是誰啊?神秘兮兮的,看著也不像學生啊……”
唐芸捂著嘴確定她們那夥人聽不見才說:“你不在一中讀初中當然不清楚,一中這一塊都屬於晗姐的。”她頓了頓,抖了抖衣服,讓涼風吹進衣服與皮膚之間的間隙:“在這裡隻有孟逸能與她抗衡,懂嗎親?”
她的語速很快,蘇歲安理解了一會才說:“也就是兩個惡霸之間的較量?”
“誰是惡霸啊?”孟逸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咬著一粒薄荷糖,眼睛微微彎著,看起來是在笑,兩人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氣。
“沒有沒有,她就隨便說說。”唐芸拍了一下蘇歲安的腦袋,貼著她耳朵嚷嚷,“再亂說我把你生宰了。”
蘇歲安揉揉耳朵,臉上寫滿了“我是被迫的,我不願意承認”,孟逸看她在自己麵前囂張跋扈,在彆人麵前乖巧小綿羊,搖搖頭笑著說:“算你聰明,還知道報我名字讓我來處理。”
蘇歲安點頭:“當然,你讓我說的啊!”
孟逸扶住額頭揉揉眉心:“那你怎麼又說我是你小弟啊?”
蘇歲安眯眯眼睛毫不畏懼地說:“這樣更有說服力啊!”
孟逸:“這樣很假的好不好……”
那女生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眼睛裡含著淚水,蘇歲安站定身子,一身防備動作,沒想到她拿出手機顫顫巍巍舉起來說:“晗姐說你是孟逸的兄弟,讓……讓我來加你的微信,你通過一下。”
蘇歲安和唐芸四目對視,一臉狐疑。好在孟逸走過來救場,他把手機往後推,眼神裡迸發出冰冷的氣息:“不用了,趙亦晗認識我,我認識蘇歲安就可以了,彆來煩她。”
女生膽怯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沒有了囂張,她努努嘴,轉身跑開了。蘇歲安踮起腳吃力地把胳膊搭在肩上,故作輕鬆地說:“我小弟就是厲害啊,都不用大哥出手!”
孟逸為了讓她搭的方便,微微彎下腰,眼睛充滿笑意:“當然,小弟我能解決的還能讓蘇老師親自來?”
遠處被孟逸不知道打過多少次的賀爽:“?”
唐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