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想,想的要發瘋了(1 / 1)

秦知遠望著眼前這所精巧華麗的閣樓,據崔見晦所言,在群芳閣便能尋到程昭。

眾人皆知戶部尚書秦大人貪色成性,秦知遠生母王夫人深受打擊,是以秦知遠自小對於青樓狎妓這事厭惡至極。

秦知遠躊躇了半晌沒有上前。

他看見孫慈進去尋程昭再也沒出來,他看到沈元榮坐在群芳閣二樓窗前喝茶,他看到陳廣孝從側門走出

......

秦知遠一雙劍眉擰成麻花,孫慈那性子他知道,可沈元榮陳廣孝一個個的還自詡飽讀聖賢書,分明都是好色之徒。

呸。

定然是程昭這個新齋長把大家的風氣帶壞了。

又過了片刻,程昭從群芳閣一處小門中走出來,兩個女子伴在她身側。

不知道程昭說了什麼,逗得那兩個女子香肩顫動咯咯直笑,而後那個子高挑些的女子從袖中拿出幾十個銅板,放在程昭手中。

程昭仔細清點過後,直接將銅板放入了荷包中。

秦知遠頓時怒衝中來,他一掌拍翻馬車中的小幾,不顧自己的傷腿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不出來這程昭竟是個這般沒臉沒皮的,竟然騙女人的錢來花。

他正想怒罵,卻聽見小侯爺的聲音:“程昭?你倒是起的挺早?”

小侯爺此時已經換了一身青衫,頭發也重新梳理過了。

程昭見來人是謝管吟,她立刻扭身擋在流鶯和流月身前,她們兩個無意接客,她道:“你們先行回去吧。”

流鶯流月低聲道了句謝,轉身走進群芳閣。

秦知遠上前拽過程昭的荷包,搖著荷包對謝管吟道:“小侯爺,你不知道這程昭做了什麼混蛋事!”

程昭這才注意到秦知遠,她擋住秦知遠向後探究的視線,“秦兄,你這是在做什麼?若想快活走正門便是了。”

“快活。”謝管吟咬著這兩個字複述。

他簡直要被程昭氣笑了,她可真是一個不知羞的,光天白日的大喊快活。

但小侯爺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剛從群芳閣出來,還換了身新衣服。

程昭打了一個寒顫。

秦知遠此時也顧不得小侯爺了,他被程昭氣得蒙蔽了雙眼,“你用了什麼下流手段坑騙女子的錢,這種地方女子的錢你也敢拿?”

程昭愣了一瞬,她瞬間明白了秦知遠七拐八拐的誤會,瞬間樂不可支。

秦知遠擰眉:“笑屁啊你。”

離得近了,謝管吟這才注意到,程昭錦袍上本來粗糙的針腳已然變得細密有致。

“你這身衣服?”他問。

程昭答:“這是您的舊衣,她見我針線功夫太差,幫我重新縫了一下,穿起來可舒服了呢。”

“不是!不是我的!”將自己的舊衣丟給程昭處置是他做過最蠢的事,謝管吟絕不承認那是他的衣物。

謝管吟直接將荷包砸到程昭臉上,他頗有些咬牙切齒道:“你倒真有本事。”

在這群芳閣快活之際,還能哄騙對方幫她縫衣服,甚至連對方的錢也不肯放過。

程昭彎腰去撿荷包,她笑道:“都是誤會。”

程昭又搡著秦知遠道:“今日不就是三月三了嗎?我們快些去賽馬球吧。”

謝管吟用手指戳著程昭肩膀,迫使程昭步步後退,“你身子都要被掏空了,拿什麼賽。”

程昭眼睛一亮,順著杆子就往上爬,“小侯爺要幫我參加嗎?”

秦知遠的心思也瞬間被轉移:“小侯爺要參加嗎?”

兩個人眼巴巴地看著謝管吟,謝管吟眼皮一翻,轉身離開,“滾,彆想。”

程昭生怕秦知遠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她趕忙道:“我們快去馬場吧,晚些就來不及了。”

秦知遠果然沒再說什麼。

陽春三月,點點桃花淺白深紅,掛在枝頭鬨春意。

馬車上,程昭向秦知遠伸出手,“秦兄,今天早晨的那本書能還我了嗎?”

秦知遠從一眾話本兵書中翻出程昭的那本《營造法式》,他將書遞還給程昭。

他道:“你每日裡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雜書,怎麼考科舉啊。”

《營造法式》講的是建築方麵的,程昭素來愛看這種雜七雜八的書。

程昭沒有解釋太多,她反問道:“秦兄還不是每日隻看些兵書,你怎麼考科舉啊?”

“要你管。”秦知遠不說話了。

馬車悠悠停下,程昭聽見兵械碰撞的聲音,她掀開轎簾,書院外團團圍著兵士,停著各色馬車。

程昭驚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秦知遠不假思索:“三月三上巳節,正是遊春踏青的好時候,長公主在紫金山設宴,宴請盛京中的各位公子小姐。”

“那我們打馬球是?”程昭問。

秦知遠答:“是這場宴會的一部分。”

紫金書院的學子大多十五六歲,少年眼力淺識不出來她的身份,但今日人多眼雜,難免會有眼力好的。

程昭有些頭疼,“怎麼沒有人告訴我這事呢?”

紫金書院建立以來,曆年一直如此,三月三遊春踏青,甚至許多公子小姐情定於此,金玉良緣。

秦知遠驚異:“這事盛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竟不知道?”

隋縣來的程昭:......

程昭道:“我不想去了可以嗎?”

秦知遠怒拍程昭的腦袋瓜,“想死直說。”

不容程昭拒絕,秦知遠便直接帶著程昭,與孫慈幾人一同去拜見了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性子很冷,“嗯”了一聲,便讓幾人退下了。

據說長公主深居簡出,常年禮佛,程昭全程不敢抬頭,她聽見長公主對她身邊的侍女問:“他來了嗎?”

侍女答:“未曾見他。”

他?是誰?

*

事已至此,程昭再怎麼不願,也隻能咬著牙上了。

甲字堂的人個個身強體壯,劉遜、顧自秋皆是武將出身,精通騎射。

劉遜甫一出場便繞場一周,在馬疾行時將整個身體都側到一邊,伸手一撈便折花置於發間。

滿堂喝彩。

座上的秦知遠剜了劉遜一眼:他還是這麼愛出風頭,下次應該揍得他站不起來。

而後,丙字堂的幾人騎著馬悠悠上場了。

與之相比,他們簡直就是一團亂麻,主要是程昭亂,她騎著馬一會往東一會往西的。

丙字堂的克敵戰術是,以程昭為餌吸引對方注意力,掩護孫慈主攻。

按秦知遠的說法,這叫田忌賽馬,但他們都明白,雙方相差過大,再怎麼田忌賽馬也沒有贏的機會。

程昭騎著馬在外圍吸引甲字堂注意,一開始丙字堂靠這個小技倆贏了幾分,但沈元榮很快看穿了他們的策略,他道:“劉遜,不必理會程昭,她是餌。”

劉遜哈哈大笑:“既然他們以程昭為餌,那我便直接撞碎他們的餌。”

沈元榮擰眉:“劉遜,穩贏即可,不要做冒險的事。”

“元榮不必憂心。”劉遜麵上一片輕視:“小侯爺和秦知遠都不在,他們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甲字堂的人紛紛附和,他們早就想給程昭點顏色看看了。

沈元榮不會輕視任何一個人的,尤其那人還是程昭。

但他沒有作聲,因為他也覺得甲字堂穩贏,而且劉遜太傲了,讓他吃吃苦頭才能更好的為自己所用。

程昭如方才一般慢悠悠地騎馬誘敵,她琢磨著沈元榮應當識破了他們的計策,那她這個餌也就失去了效用。

可劉遜卻揮杆擊丸,帶著丸球不偏不倚,直衝著程昭而來,他輕蔑道:“齋長以身為餌,我怎能輕易放過你?”

對方來勢洶洶,程昭抬頭便看見劉遜發間的那朵花,真是礙眼。

程昭深呼吸保持冷靜,她雙手用力控住韁繩,躲避劉遜。

但劉遜顯然是不肯輕易放過程昭的,他馬術極精,輕輕一帶便改變了方向,仍是衝著程昭而來。

丸球從程昭馬下經過,劉遜揮杆卻不擊球,反而狠狠擊中了程昭身下的馬匹。

馬兒受驚亂跑,好在程昭對身下這匹馬很熟悉,她迅速將其安撫好,而後喘息著回望劉遜,“你想做什麼?”

竟讓程昭躲了過去?

劉遜的盤算落空,他想再次將丸球帶到程昭身邊,借擊球的由頭再次攻擊程昭,他道:“給你點顏色看看。”

程昭看透了他的意圖,她盯著劉遜每一次擊球的位置,提前預判丸球的行動路線,以此躲避。

來回幾次劉遜都沒能得逞,他覺得自己被玩弄惱火極了,索性不再管丸球,而是一腳踩在馬蹬上一隻腿騰空而起。

“程昭!”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劉遜竟直接將程昭從馬背上踹了下去。

他這就不是打馬球了,而是明晃晃地攻擊。

場上的沈元榮下意識地看向台上長公主,果然長公主麵色十分冷峻,已然厭了劉遜,這是極壞的情況。

程昭被踹一腳,她拽著韁繩沒有跌落馬下,撐著自己身體隻等馬速放緩。

沈元榮大喊:“劉遜住手!”

但此時劉遜已然殺紅了眼,他不僅沒有停手,反而揮杆狠敲了一下馬背,馬兒瞬間跑得更歡了。

程昭被拖到地上,生死一線!

台上的眾位貴女皆為她揪起一顆心,嘉安郡主更是厲聲嗬斥:“都愣著乾什麼呀,快救人。”

程昭死死拽著韁繩,她手掌上被勒出道道血痕,但她不肯放手咬牙抓住腳蹬將自己蕩起來。

重回馬背!

她被馬拖行了好一段距離,此時程昭白淨的臉上已多了數道血痕,血滴在她的杏眸中。

程昭信馬由韁,她發間染血,回眸是一雙猩紅的眼。

劉遜道:“你命真大。”

“呸。”程昭盯著劉遜吐出一口血,鮮血直接噴在劉遜臉上,將他發間的那朵花染紅。

劉遜頓時怒不可遏,沈元榮即時攔住了他,他將劉遜帶離程昭身側,“劉遜,過來!”

“想贏嗎?”小侯爺突然出現。

雖然程昭這次逃過這一劫,但理智上講她並不覺得他們能贏,程昭大口喘氣苦笑道:“能贏嗎?”

“你想”謝管吟直視程昭,“便能。”

這話狂悖極了,卻直中程昭命門。

程昭狠狠一怔,小侯爺一句話便挑起了她心中的熱血,她用手背抹開臉上鮮血,紅唇白牙笑道。

“想,想的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