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遊戲 今日的我忍氣吞聲(1 / 1)

夏選塵埃落定後時空零號明顯要放肆許多。

它時不時脫離休眠狀態,也不和楚窈交流,隻是一過好幾天突然冒出一兩句來。

【使命者,你叫阿光?】

“……”楚窈無言以對。

按照人類的話來說,它們並不具備語言體係,非要進行信息傳遞也是自誕生起就熟悉的本能。

並非是頻率,也不是聲音。

說不清是怎樣的方式,但的確生來就會。

這當然也無法翻譯成其他“物種”的語言。

所以“阿光”這個稱呼她也不知道是否準確。

【阿春快消失了。】

“阿春?”楚窈困惑地問,“它是哪一個?”

先前就提到過,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越長,她同舊域的聯係就越弱,為著隱蔽和安全,對舊域的記憶也逐漸淡薄。

如今苦思冥想也記不起阿春究竟是什麼樣子。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它的處境更危險。

【萬物生發,此謂春。】

楚窈便想起來了,她沉默著坐在窗邊,望著天空的星辰。

可能是快要最大限度地融入人類世界了,她竟然對這些“同胞”也生出沉重的悲戚情緒來。

它們可不存在感情這種東西。

幾分鐘過去,楚窈才出聲:“它願意離開麼。”

自然是不願意的。

她一開始意識到再不能回去也是不情願的。

倒不是人類的鄉愁之類,而是其他時空都不屬於它們的生存地。

於是楚窈又換了一種詢問方式。

“我可以做什麼?”她垂眸瞧著垂絲海棠盆栽上的熒光。

【你完成使命後會抽取世界意誌逸散的氣運。】

氣運啊。

原來是這樣好的東西。

楚窈輕輕勾起唇角,好似鬆了口氣般說道:“既然能送予阿春,那給你就是了。”

她撥弄著粉紅色的海棠花苞,沒再表示什麼。

無論零號這番話是真是假。

她知道該做什麼了。

既然“主角們”抽取了自己大半的“命”,那做些償還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吧?

楚窈又回到書桌旁坐下。

明天就是遊園會了,她得清點好屆時需要售賣的東西。

楚盛華和韓芷自然是沒空參加的,明天以家長身份參與的是外婆,她這次活動過後才回去。

韓芷能夠告訴她生意與人情之道,外婆卻更懂得生命的真理。

這是她快速成長的途徑。

其實原先小楚窈學得是畫畫,之後家底豐厚了楚盛華和韓芷又覺得上流階層孩子學的鋼琴、大小提琴之類的更加優雅,於是便要她學鋼琴。

後來她搬到桐市後入學一中,或許是想通了,瞞著父母在藝術課上報了油畫。

音樂仍舊有老師教,隻是她的精力著實有限。

所以楚窈並不改她的興趣。

她也選擇繼續畫畫,為避免麻煩鋼琴也同時學著。

這次遊園會便售賣她在藝術課上和私下裡畫的一些小作品,有明信片、信紙、掛畫等不同的形式。

大多是油畫和彩鉛畫,還有少量的工筆畫。

這些作品她都有用心塑封好。

整理完明天攤位上需要使用的道具,楚窈才叫來管家,請他另外找人明天早早送到遊園會場區去。

第二天她到場時攤位已經按照自己的設計擺放好。

“窈窈!”沈黎也到了,遠遠地便招著手喊起來,“我的地盤在這裡,你來看!”

於是楚窈放下手中的畫向她那邊小跑過去。

沈黎最終還是決定賣玩具。

“鎮攤之寶”是一個1.8米高的藍色動畫角色毛絨熊,作為正版知名品牌出品的限量周邊,四位數的價格還在次要,關鍵是已經絕版了。

楚窈好奇地左看看又看看,最後給沈黎比了個大拇指。

“你可真行,這都舍得拿出來。”她挑眉看著滿臉勢在必得的沈黎,笑著調侃道。

沈黎高興得直點頭,遠遠瞧著窈窈的攤位旁邊來的人,表情突然變得微妙。

她指了指對麵。

楚窈轉身掃過去,林玥在她右邊的位置。

她表情複雜地凝視著這邊。

或許是離得太遠,楚窈也懶於探究她想要表達怎樣的情緒。

但是注意到自己攤位上來了客人,楚窈便和沈黎招呼一聲後快速走回去,主角林玥瞬間被她拋卻腦後。

楚窈下意識打量一眼自己的第一位客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後笑吟吟地開口介紹:“你好,你現在看的這幅畫叫做《太陽花》,初心是致敬葵先生,它可以用作房間裝飾……”

她開始胡編亂造。

其實隻是因為照顧小花園的園丁疏忽,鈴蘭園中不知怎麼的長出了一叢太陽花。

園丁注意到時已經盛開了,他立刻清理掉,可過了幾天那裡仍舊開滿了太陽花。

她覺得有趣便要求不要再管它們。

卻不想這些太陽花很快蔓延了好大一片。

男生好像有些內向但並不局促,他偏過頭看了看正在侃侃而談的女生,似乎在確定什麼。

“原來是這樣,我想要這幅。”他的聲音和大部分少年人的明朗不同,帶著些許沙啞,獨特但並不算多好聽。

對於剛開園就有人送學分這件事楚窈的心情很是愉悅。

她語氣愈發溫柔地報了價。

楚窈是按照自己的生活費標的“最低價”,完全沒意識到這對於學生作品來說很是虛高。

這位買家也有些笨的樣子。

他二話不說付了大幾百。

楚窈還好心贈送給他一張明信片,她雙手將裝畫的紙袋遞給他:“同學給你。”

“我叫,陳思……斯許。”男生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楚窈眨眨眼,有些意外地應道:“好的陳同學。”

奇怪,遊園會還要自我介紹嗎?

他難道是想讓自己也照顧一下他的學分?

可是他又沒說在哪邊!

楚窈眼角餘光瞥了瞥旁邊的林玥,隻覺得今天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挺多。

很快遊園會便正式開園了,家長們陸陸續續入園,楚窈也忙碌起來,再也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外婆才提著滿手的物品走過來。

楚窈甚至沒能及時注意到。

她忙著回答攤位前那些家長的問題。

事實上大部分人都隻是看一看,甚至問得都是些與遊園會無關的問題,譬如學校食堂、教學質量、實踐成績等等。

答得他們滿意了才會隨手買一張畫。

老太太看著這一幕發自內心地露出微笑,她走到攤位後放下自己的東西,分擔楚窈的活計。

不過主要是打包一類,與家長交流還是讓她自己來。

直到下午楚窈才成功賣出所有作品。

總共收了上萬元。

事實上遊園會結束後是要提交報告的,學校會監察這些捐贈款項是否出自獨立售賣,更重要的是學分認定並不完全根據最後捐贈到基金會的數目,而是整個策劃和實踐過程的表現。

即便有的學生沒能賣出自己的作品,隻要認真去做了,仍然能拿到滿實踐分。

掛著工作牌的老師來來回回地轉悠,大部分學生都沉浸在這樣的角色扮演裡並且樂在其中。

她甚至顧不上吃飯,而是仔仔細細地收拾好攤位,這才有時間坐下來喝口水。

外婆坐在她身邊,和藹地注視著外孫女。

小十和阿芷不但長得像,性格也像,都是做起事來認真踏實的性子,自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這幾天她和阿芷聊了不少,自然知道小十出院後的變化,但是她倒是覺得孩子情緒有起伏都是正常的。

而且小十性格本來就敏感,又常年生病。

楚盛華說該讓孩子入看看心理醫生,叫她來說這卻是不必要的——

青少年心理變化本來就是普遍現象。

小十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楚窈提前收了攤,陪外婆逛完後吃了飯才又回到遊園會會場,準備自己也湊湊熱鬨。

她從A班往後麵的班級轉悠,走了沒幾百米就看見一個剛擺起來的攤子。

楚窈掃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

她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攤位後的男生就是那位陳同學。

他保持著沉默,人看起來也不怎麼開朗,以致於門可羅雀,很少有“客人”光顧。

楚窈沒走幾步突然被人叫住。

“楚窈,等等。”

她回頭,看見來人抑製不住地挑了挑眉。

周彥笑得像春光燦爛的豬,一邊揮手一邊跑過來——在旁人看來可能是青春養眼的一幕,就如校門口那次一樣,陽光帥氣的少年人和明媚大方的女生,全然是校園文學中的模樣。

誰能知道女孩滿心的晦氣呢?

注意到已經有人聽到他的聲音看過來,楚窈隻好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來。

她禮貌問道:“跑那麼急,有事麼,你的攤位呢?”

周彥當然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不耐,但是他不以為意。

林玥畏懼他、厭惡他卻想利用他。

至於沈黎這種圈內人……

楚窈同沈黎她們走得太近,多少都會受到影響,從一開始就顯得冷漠且抵觸,這很正常。

原本他是覺得索然無味了。

可林玥的其他關於“未來”的說辭竟然得到了印證,雖然不是夏選,但是這次安樂的醫療事故確實讓周源規避了部分損失。

那她還知道些什麼?

楚窈的“逢凶化吉”又是怎麼回事?

這些周彥都很感興趣。

他喜歡戳破他人拚命遮掩的秘密後對方崩潰瘋狂、歇斯底裡的樣子。

至於這些人在他興致盎然期間的冒犯,等到他儘興了再和她們清算倒也來得及——周彥的的確確是這樣想的。

“在那邊,我想邀請你去看看怎麼樣?”周彥撓了撓頭,神色是認真又誠摯的,隻目光意味深長,“路雅也在熱心幫忙呢。”

看吧,路雅那樣處心積慮地贏得夏選又怎麼樣,還不是要對他、對周家低頭?

現在的楚窈當然能夠讀懂周彥的言外之意,她的神色更是冷淡,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可以啊。”

四周不免有認識兩人的同學注意到。

他們交頭接耳,眉來眼去。

陳斯許盯著左前方兩人的背影,深棕的瞳孔一動不動,日光下整個人寂靜得如同漆黑的夜影。

他若有所思,仍舊沉默著。

初時的厭煩很快被壓下,楚窈跟他走過去就看見路雅正在“幫忙”售賣一套積木。

說是積木其實就是一些周彥丟棄的玩具。

還有一些印著“周源”LOGO的產品。

楚窈看過去,旁邊站著的那個男生有些麵熟,好像是姓趙還是怎麼,之前見過幾麵。

用沈黎的話來說,他是周彥的狗腿子。

至於路雅,仔細觀察能夠發現她的表情很是勉強,幾乎隻是扯著肌肉露出一個類似於微笑的弧度,很難看出是心甘情願。

而趙錦棋也很無奈。

彥哥原本對夏選也無所謂,他這個月頻頻和那個叫林玥的女生聯係,一開始還很是愉悅,過了幾天心情急轉直下。

昨天又不知怎麼的心血來潮非要給乾涉夏選的人一個“下馬威”,於是一早就將監督崗的檢查委員路雅叫了過來。

他也沒聽清兩人說了什麼,彥哥隻讓他在這兒看著。

路雅走過來時情緒就不怎麼好。

楚同學他記得幾個月前兩人還是同桌,不知道最近怎麼得罪彥哥了,竟然也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隻是他倒也不敢用這種小事去找伯母,就隻能以自己的身份給擁躉者施壓。

總之路雅、楚窈和林玥三人,遊園會的實踐分都歸零了。

不過是小懲大誡而已。

況且隻是一次實踐分、言語上說幾句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這幾人也不是什麼麵子上的人物,趙錦棋想著也就沒準備勸,隻笑嘻嘻地調侃著:“喲,楚同學也來了,兩位今天很熱情嘛!”

他心裡既然那麼想,語氣便多少含著輕視。

“楚窈說家裡三代刨木頭,非要過來學習,這我也沒有辦法。”周彥的神態更是虛偽,話語裡暗含著弦外之音,“你也是這樣吧,路雅?”

畢竟是兩個女生,周彥自詡對女人還算有耐心,並不屑於同她們計較,他也隻是要順口氣而已。

楚窈冷眼瞧著,倒是沒什麼被威脅的難堪、畏懼或者惱怒。

她隻是漠然地打量一眼周彥。

真是稀奇,來這個世界之後她已經體驗過人類多種多樣的情緒和行為,但是“脅迫”“威脅”還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當下周彥和林玥的氣運還盛,世俗意義上的軟肋她根本無需顧忌。

但是——

他們的氣運,當真能夠一直這麼強盛麼?

楚窈突兀地嗤笑一聲,隨意撥弄著攤上的玩具,懶得給討人厭的“神寵”一個眼神。

趙錦棋眼見著周彥神色陰沉下來,生怕他在公共場合做出什麼事情,迅速給出反應。

這也是家裡讓他跟來桐市的作用之一。

他先是“啪”得一聲將楚窈手中的盒子打落,而後盛氣淩人地發難:“楚窈是吧?這是你能碰的東西嗎!這套積木可是全球限量版,你家賣一輩子破椅子破桌子都買不起吧?”

周圍已經圍過來一些人,學生倒還控製著自己,隻是偷看,家長卻沒有“同窗之誼”的製約,於是三三兩兩走過來。

楚窈心情反而平靜下來,隻輕描淡寫地瞥一眼趙錦棋。

那目光像看一條狗。

原本隻是虛張聲勢的趙錦棋被這一眼激出了火氣,他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性的弦不知怎麼就斷了,他繞過攤子氣勢洶洶地將楚窈推了一把。

這一下讓楚窈一個踉蹌,有個女生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她一把。

他動作太快,楚窈沒有反應過來。

站直了身體她隨手抓住一個包裝盒就給趙錦棋臉上扇了一道紅痕。

路雅也不能再旁觀下去了——她是家中的獨女,自小被千嬌百寵著長大,之所以委曲求全不過是因為周家人脈廣、體量大,不願為父母平添麻煩。

論家族產業影響力,她處於弱勢。

可說怕,她也是不怕的,若不然也就同其他競選人一樣識趣地退一射之地而非和周彥死磕。

且不說楚窈上次幫過她。

趙錦棋算什麼東西,敢對她大呼小叫?

爻市的情況其他人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趁著楚窈動手她突然拽一把趙錦棋的後衣領,他猝不及防一個跌退幾步。

路雅餘光瞧著有人聚過來。

“趙錦棋,你們的攤位擺出來不就是讓彆人看的嗎,她隻是碰了一下,有必要動手嗎!”路雅揚聲道,“怎麼,你們還要打她不成!”

楚窈也迅速反應過來。

她給方才拉它一把的姑娘道了謝,走過去和路雅肩並肩,又有意無意地將路雅擋在身後。

“我原本自己的課業都顧不過來,你們非要拽我過來幫忙照看攤位,憑什麼這麼欺負人!”楚窈拉著路雅後退,身後是圍觀的群眾。

路雅也順勢從周彥和趙錦棋之間抽離。

“這是二班的那個吧?”

“怎麼推人家楚窈啊!太過分了!”

“就是,今天大家都忙,他們是故意的吧?”

“周彥真是奇怪,也不攔著狐朋狗友!”

——這是仗義執言的同學。

“哎呦,一中也有小男孩欺負大姑娘呢!”

——這是普通家長。

“這是周家那個和路家那個吧?旁邊那兩人是誰?”

——這是圈內知情人。

周彥眼見發小處於劣勢,他才將將下場。

他一邊過去拉趙錦棋,一邊愧疚地對周圍人解釋:“楚窈前幾天就說想和我一起參加遊園會,我拒絕了,但是想著都是同學,所以今天才去喊她……”

“路雅同學過來檢查的時候非要讓我們將物品擺放整齊,她看我們手忙腳亂才好心幫我們的。”周彥繼續說著,“錦棋隻是愛惜我們的勞動成果,性子急了點,你們能諒解吧?”

他向楚窈和路雅看過去,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那被“歉疚”掩蓋的目光,像深夜裡懸在房梁上的毒蛇。

人一旦放鬆警惕就會被它的毒液吞噬。

路雅已經有些上頭,她冷笑一聲正準備開口卻被楚窈輕輕扯了扯手指。

她冷靜下來,停住動作。

“怎麼,你長嘴是用來顛倒黑白的是吧?逼我們來的人是你們,先動手的也是你們,現在歪曲事實的還是你們——你有病就直說!”楚窈直直地同周彥對視,滿臉諷刺。

原不原諒的說出來真是可笑。

反正她和周彥本來就在對立麵,隻是早晚的問題,不必再拖其他人入局。

她輕聲細語地闡述,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每一個人的耳廓。

眾目睽睽之下周彥表情已經是控製不住的難看,又想說什麼,路雅卻不想再聽,拉著楚窈正大光明地離開。

這場矛盾到此好像已經落下帷幕,但是楚窈和路雅都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

周家是桐市的土皇帝。

周源國際幾乎壟斷了桐市的高端醫療器械和稀有藥物進口,即便是公立醫院也要依賴安樂的技術和周源的進口門路。

同時周源國際旗下產業還擁有大型商場、酒店、房地產等涉及到市民衣食住行方方麵麵的產業,甚至包括銀行和學校。

它占據了各個領域的多數市場份額。

就算是官方,即便隻考慮就業崗位和稅收,也得對周源國際這個龐然大物後的周家客客氣氣的。

這件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說就是得罪了周彥,他與趙錦棋二人能背後附庸的能量遠比普通學生多得多。

往小了說也就是同學之間發生衝突。

按照常理一開始就是周彥和趙錦棋先出手,再加上他們指示學校暗中乾涉學生實踐分使得楚窈三人正常應得的學分在遊園會一開始就歸零——很明顯是二人與其背後的擁護者欺淩同學。

但是實際上不是這麼算的。

這個世界像是認知有殘缺的病人,很多事情的走向都不按套路出牌,往往涉及到氣運之子就會被無限倍扭曲放大。

此時此刻楚窈和路雅還不知道自己實踐分的事情。

她們要處理的還是今天的意外事故。

路雅一轉身就和楚窈道彆,她要回家提前告知爸媽。

楚窈則是在學校外麵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冷靜下來。

她想了想,撥通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