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已至期頤,一身頑疾纏身。冬至那天,她將自己斑白的發絲梳洗的很體麵。
院門被風吹的嘎吱嘎吱響,昨晚的台風將攀附在牆根的桃樹刮倒了半截,又把房頂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這讓程秋早早的生起了爐子,借著日光,她又坐在桌子上開始書寫。
“人類死後,他的屍骨會躺在棺材裡,埋在黃土下麵,等著哪些泥土中的微生物鑽進棺材縫裡吃腐肉,來年的微生物成為養分去滋養植物生下的種子,使它們發芽。夏天到來,便是季生花的日子,這就如同世間有輪回,不是樣貌、氣味,也不是柔體重塑,而是靈魂亦或是意識的輪回。”
薑君顏拿著程秋晚年的著作《季生花》正讀的津津有味,傭人就敲起了門。
“小姐,陳淮先生還在樓下等您。”
“讓他等著吧。”
“可是……老太太說,您再不下去,就來請您下去。”
“知道了。”
薑君顏合上書,慵懶的站起身,穿著墨色荷繡的旗袍,扇著扇子下了樓。
陳淮見她下樓,立馬從沙發上起立,微笑著鞠上一躬,“薑小姐,您好,我叫陳淮。”
“陳先生,你我都是奉長輩之命來相親的,速戰速決吧。”薑君顏直接領著他去到花園坐下,又道:“我,三十五歲,眾人口中的大齡剩女!看您麵相應該不到三十,我們應該談不到一處去,也不合適,安靜的坐兩個小時,就當賞一賞這滿園春色吧,到點了,該回哪兒去就回哪兒去。”
陳淮仍舊保持微笑,輕輕頷首,語調溫潤道:“薑小姐何必輕賤自己,我看您麵相,二十出頭而已,身材更是曼妙又姿氣,雖說不是傾國傾城般驚為天人,但有一番韻味。可謂是柳葉細眉,媚如絲,腰身柔若,蛇行曲。這樣,何來“大齡剩女”這種庸俗的用詞來概括。”陳淮一氣嗬成,充滿真誠而不膩氣,眼睛微微眯作一道彎月,把氣氛烘托的曖昧有度。
陳淮成功的吊起了她的心趣,畢竟三十五年沒有真正接觸過男人的富家千金,是很容易被臉皮厚的美男子吸引。
“是嗎?陳先生私下也看書?”
“從來都愛看。特彆是程秋早年寫的《墟度年華》,文字樸素。所謂是大道至簡,那本書讀完之後,很難能回過神,其中對愛情的描寫可謂是獨樹一幟,拿烈火一般的愛情,最後也會隨烈火一樣燒成灰燼,最後宣告死亡。”
薑君顏看著她,眼含一絲彆有意味的青睞,很淺淡,甚至有點不易察覺,她扇了扇風道:“程大作家在半月前自然死亡,是在家中。終了仍是一身清白,我敬佩她。我是沒那樣的才華,也隻能讀讀她的文字。”薑君顏說到此處,有些憂鬱。
“人各有道,她的時代帶給她的經曆造就了她的才學,即使沒有她,也會有減秋、加秋,除秋,隻不過她先一步成為了程秋。”
“嗬嗬嗬……”薑君顏有些羞澀的掩著扇子,笑了起來。
二人樣一唱一和的說了許久,竟也是句句不離程秋。在吃過晚飯後,薑君顏就有些不舍的送他到院門,直到那輛黑色奔馳消失在拐角處,她才進屋。
陳淮一上車,不耐煩的扯開領帶,卸下偽裝,癱在座椅上開始吐槽,“他娘的!就沒見過這麼矯情的女人。去月亮島!”
司機一聽月亮島這個地名,趕緊勸說道:“淮哥,董事長囑咐過,這段時間要您準時準點上班回家,還有和薑小姐約會。”
“我去他!唉,算了,算了,回去吧回去呢。老子真他娘黴氣,媽的!”
司機看陳淮罵罵咧咧,又勸道:“淮哥,您再忍忍,這薑家是世家中的世家,您和薑小姐要是真要聯姻了,到時候搖身一變,就是集團接班人!想要多少女人還能沒有嗎?”
陳淮心想,“去他媽的女人,要真到那時候,連個異性生物都彆想碰著。”
這一想,更來氣,“真他娘委屈!那女的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瘦得跟對筷子似的,那蒜頭鼻,居然還有顆大痣,對對對,還有那雙死魚眼,真沒見過這麼醜的,哪大臉盤子一點出彩的地方也沒有,他娘的,個子都快有老子高了,這叫什麼事兒啊!”
“淮哥,您再忍忍,等者生米煮成熟飯,那時候天皇老子也管不了您。”
“天皇老子?得了吧,真到那時候,這輩子也就到興頭了,被廢話趕緊買!”
接下來的日子,陳淮換著花樣討薑君顏歡心,一月不到,薑君顏懷著嬌羞的心情,破了處子之穴。
二人終日躺在床上廝磨,常常交流靈魂,這天,薑君顏試著寫一些文章,可自小就過得錦衣玉食,哪吃過苦,自己讀自己寫的東西,都覺得無比矯情,躺在陳淮懷裡,她又綿綿的娓娓道來:“我嘗試著寫過書,但總覺得差點什麼,或許是沒有靈感,但有的時候又覺得文思泉湧,一提筆,就什麼也寫不出來,要真寫出來,自己都看不下去,或許我真不是這塊料。”
剛行完房事,陳淮已經精疲力儘,眼皮正在打架,就被薑君顏吊脖子在耳朵邊絮叨。
這一月來,她自覺驚天動地的改變,實際是不痛不癢的牢騷,每到這時,陳淮就要奉承。久了,難免心煩。迷迷糊糊間,他煩了句:“你能不能不叨叨。”
薑君顏愣了下,看著他的下顎,心裡咯噔了一下。她以為他和自己有靈魂相通的愛,可是……可是……胡思亂想好一會兒,她聽見了鼾聲。一夜未眠的薑君顏,腦海裡一直浮現那句話。也許是心疼,她輕手輕腳的下床去穿睡袍,走到鏡子前,借著月光,頓時恍然大悟!心想:“哪有女兒和母親不像的道理!”似乎自己就是那個不講道理的道理!
那個影子又出現了,她更意識到自己頂著一張與美絕緣的臉和沒有美感的身材的影子!
“不~”薑君顏害怕的一聲尖叫後開始躪自己的臉。鏡中人讓她恐懼到要逃離,衝下樓時,驚動了守夜的傭人,“薑小姐,您怎麼了?晚上冷,您趕緊穿上鞋子。”傭人說著話時,已經找了一雙拖鞋準備給她換上。
“滾開!你給我滾開。”
她一把拍開鞋子,瞪大雙眼,像是在尋找什麼,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看著大門停了幾秒,隨後就衝出大門,朝著彆墅後麵的樹林裡狂奔。
她停在祖屋前,看了看完好的白瓦房後急迫的衝到二樓最裡的那間屋子,一腳踢房門開始翻箱倒櫃,直到手裡撰緊一張黑白照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她崩潰的大哭。
陳淮很快趕了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安慰。“我帶你回去,這裡冷。沒事的,有我……”
這張照片不得不提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先輩的遺跡,更是殘留在後輩的血脈中,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