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夫君芝蘭玉樹(1 / 1)

攬君心 楓明染 4152 字 11個月前

思索了一路,還沒想出頭緒轎子便停了下來。

“落轎!”儐相響亮的一嗓子,喜轎慢悠悠的落了地,雲蜷和雲舒靜立一旁。

“請新郎踢轎門!”

斐映靜坐著半晌,沒有感受到踢撞,外麵卻忽然一陣嘩然,一縷長風掀簾而入拂動了蓋頭,順著縫隙,指骨修長白皙的一隻手出現在斐映蓋頭下的視線中。

聞陵沒有踢轎,這在彆人看來彰顯男人地位的舉止過於輕慢失禮,亦不願以這樣的方式來給新婦下馬威,直接俯身掀簾入轎來。

“斐……四小姐,請下來吧。”男子嗓音清越微啞,難以掩飾緊張的磕絆,卻讓斐映一路懸著卻不肯顯露的心落了下來。

“世子請慢些,喜服不好邁步。”斐映清軟的語調不疾不徐的傳出來,微涼細軟的手搭在他掌心,撒嬌般的言詞像一縷風吹進聞陵的心裡。

聞陵的手微微收攏,心也在這溫軟的話語中漸漸安穩下來,將紅綢遞向她另一隻手,語調放的更輕道:“沒關係,你慢慢來,彆摔了。”

雲蜷和雲舒本對不親自上門迎親的聞陵頗有微詞,見此情形心中略有改觀,看著自家小姐被姑爺牽著走下來,一對兒璧人般站在一起,心裡那點不快轉瞬間就被新的期盼淹沒。

許是顧忌她喜服過長的拖尾,聞陵始終在遷就她的步伐,正一品世子和世子妃的喜服上鸞鳥高飛,麒麟踏火,長長的拖尾像是鸞鳥的尾羽般金光流溢,相得益彰。

邁過火盆,喜娘高聲唱詞:

“一拜天地,謹此後三生石上共提名!”

“二拜高堂,慶良緣永結高堂儘展顏!”

“夫妻對拜,賀新朝同心並蒂白頭永偕!”

“禮成,送入洞房!”

宿薇夫人向來不喜吵鬨,在禮成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自泰安侯逝世後,她便從此深居淺出,在沒離開侯府一步。

眾人已經習以為常,侯府昔日的故交以及朝中一些人情往來放下賀禮也沒有多留,剩下的都是聞陵的至交好友,眾人哄笑著要去鬨洞房。

聞陵無奈將眾人擋了回去,將新娘送回去還要去前廳敬酒,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直到進了門,聞陵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喜婆都被聞陵遣散,對著斐映和兩個陪嫁丫鬟,帶著幾分局促,磕磕絆絆道:“我去前麵招待賓客,你……你歇一歇吧,餓了就叫小廚房給你做吃食。”

“曉得的,世子不必擔心。”斐映很好的適應了新嫁娘這個角色,做生意總難免與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以什麼樣的麵孔麵對什麼樣的人。

她與聞陵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成的表麵夫妻,隻要她不多管閒事,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好,沒有感情牽扯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煩。

聞陵的舉動恰好免去了不必要的尷尬,讓她不必為了些虛禮繼續緊繃著神經。

雲蜷和雲舒倒是鼓著氣,以為世子對自家小姐不滿又不明說,連禮節都懶得做,二話不說就開始忙活起來,雲蜷將帶來的人逐一安排到位,雲舒去小廚房給斐映端來了吃的,一整天什麼也沒吃,鐵人也要餓死的。

斐映還不太習慣這裡的吃食,但又怕表現的過於不同引起雲蜷和雲舒的懷疑,便勉強吃了幾口,頭上的傷口敷了粉也遮不住的紅腫,鈍鈍的疼起來。

“小姐,我們方才一路走來,整個侯府都沒幾個人,他們都去哪兒了?”雲舒低聲問。

“也許就是沒有那麼多人呢?”斐映低聲道。

來的路上就連百姓都在議論侯府的落魄,有多落魄斐映蓋著蓋頭雖是沒能看到,但是已經心中有數。

雲蜷和雲舒這一路走來卻覺得反常。

再怎樣也是超一品侯爵府,就算侯爺不在了,還有食邑封地以及田產鋪子等等,宿薇夫人為正一品誥命夫人,同樣有俸祿封賞,就連聞陵身為世子也有一定的俸祿,總不會落魄到哪裡去啊。

但這些話眼下直接和小姐說,小姐必定會憂慮鬱結,還是緩一緩,待到明日讓小姐自己去發現的好。

聞陵沒有在前麵耽擱太久,隻是皇親國戚和摯交兄弟的敬酒不得不喝,敬過酒將前麵交給管家便回來了,見斐映還蒙著蓋頭端坐在床榻上,頓時有種束手無措之感。

雲蜷和雲舒識趣的退下將門關好。

好在雖然緊張卻還記得拿喜秤挑蓋頭,明亮的燭光下少女明豔端莊的臉龐逐漸露出真容,點著唇紅,微一抬眼朝聞陵彎唇淺笑,唇紅齒白的笑靨讓聞陵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少女不止有明眸善睞,顧盼生姿的形貌,身上仿佛還自帶著一種令人覺得安寧鎮定的從容不迫來,目光淡然溫婉,仿佛不管他是什麼樣子都欣然接受,讓他有些自慚形穢。

斐映也終於能夠親眼看到她的夫婿是何模樣,卻比她想象中的富態方圓相去甚遠。

聞陵不僅不蠢笨,反而生得芝蘭玉樹,風流昳麗的丹鳳眼中似點綴萬千星辰,鼻梁挺雋,容顏俊美清絕而顯得冷銳,乍一對上她的目光卻有幾分羞澀的躲閃。

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潛藏著些許卑怯,而讓他的氣質顯得溫和無害,目光方一接觸便急忙避開,垂眸靦腆的笑了笑。

聞陵對這門婚事並沒有什麼感觸,隻是母親之命不得不從,卻也在心中對未來的妻子有了些許期盼,想著待人嫁進門來不管是什麼樣子,他都一定好好待她。

然期間聽聞斐四小姐寧死不嫁,他便也熄了心思,想著也許是因他的不成器,吏部侍郎斐誌泉聲名鵲起,便是他也時有聽聞,這樣的顯貴之家看不上他毫無建樹也是正常的。

卻沒想到斐四小姐並沒有傳聞中那般蠻不講理,甚至沉穩靈秀有種不動如山的坦然淡定,讓他忐忑無措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喝合巹酒嗎?”聞陵神色有些赧然,緊張的低聲問。

“世子想喝嗎?”斐映見她如此緊張,本也有些緊張的心情放鬆許多,波瀾不驚的溫聲細語道“我都聽世子的。”

“那就……喝吧。”聞陵有些不敢直視斐映明豔的臉,匆匆倒了兩杯酒遞給她,兩人喝了合巹酒,心情忽而鬆懈下來“四小姐,我會待你好,不會勉強你,若是你什麼時候想要離去也可與我明說,我會寫和離書予你,可好?”

“世子不用這樣生疏,叫我名字就好。”斐映不是沒想過時機合適就和離的,但是沒想到他會先言明,心中似乎被什麼輕觸了一下。

但她又想這裡不是華夏,世道待女子總歸苛刻,和離非但名聲不好聽還有可能要重新回到斐家那環狼飼虎的家中,還不如留下來。

況且聞陵的性情比她預想的紈絝子弟要好得多,看上去也並沒有很不成器,生的又不差,她完全可以留下來再想今後。

聞陵眼眸一亮,道:“你有什麼小字嗎?直呼名字有些生疏,我名聞陵字庭之,你也可以叫我庭之。”

“庭之。”斐映展顏一笑“我小字阿沁。”

這倒不是她胡說,斐映的小字確實叫阿沁,是生母林姨娘活著的時候給取的,因為很小的時候體弱多病,總是打噴嚏,就有了這樣的乳名,一直到斐誌泉給取了大名,這個名字就隻有林姨娘在叫,如今林姨娘也沒了。

“阿沁,好可愛的名字,真適合你。”聞陵笑起來,目光卻有些暗淡“我就沒有什麼乳名,你想怎麼叫都可以。”

說著他皺眉懊惱道“我都忘了你折騰一天肯定累了,我們先洗漱安寢吧。”

斐映頷首起身先去了盥洗室洗漱更換上寢衣回來見聞陵正自櫃閣取下新的被褥鋪在床榻前的地上。

聽見腳步聲才回頭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的,我睡地上,明日早上也不用早起給母親敬茶的,她在後麵佛堂為父親抄經,非必要不會見人。”

斐映點點頭,看著聞陵迅速洗漱後在地鋪上躺下,想說什麼卻到底沒有說,熄了床邊的六盞燈,將紗簾放下,恰好何時的光線讓她一躺下來便有倦意湧上來,沒多久便睡了。

聞陵聽到平穩的呼吸,心弦微鬆,父親,我成家了,您在天上能不能看見?您總說男兒成家立業,我什麼時候能夠建功立業,像您一樣將侯府的榮光重振呢?

次日一早,斐映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來她穿越了,還在一個月之內嫁了人,在華夏她忙的連找個男朋友都沒時間,結果一來就直接將自己嫁了出去,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許是工作原因,做麵點的人都需要有很好的耐心,才能精雕細琢自己的作品,尋求突破,所以經常是在重複外人看來枯燥又瑣碎的工作,久而久之人也就變得溫吞平淡起來。

她沒想過結婚,便是這場意外的穿越讓她猝不及防,心中除了對陌生世界的無所適從和忐忑之外,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不安,對身邊環境,人與社會的不安。

在成親前的這月餘光景,她在斐家輾轉難眠,既警惕著斐家各路牛鬼蛇神的暗算,又要擔驚受怕被人發現異樣,斐家的幾個庶出弟妹尚算安分,嫡出的兄姐卻個個包藏禍心,言語句句都是含譏帶誚,令人不得不緊繃著神經應對。

期間種種無可對人言,她隻能將一切壓在心裡,裝作無事發生,裝成不在乎,這樣才不會有人看出她的無措和不安,在這個全新的世界活下去。

輕輕側頭,隔著一層紗幔落在地鋪上安穩熟睡的男人臉上,她忽然間好像有了實感,無人知曉昨日她在喜轎中的緊張與不安,前世今生第一次結婚,是聞陵溫和而守禮的安撫了她。

雖意外,卻還不賴。

想的出神卻沒有發現睡著的人已經醒了,隔著紗簾看到斐映沒有焦距的目光被嚇了一跳,惴惴不知如何開口,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兩聲很輕的叩門聲。

“夫人,已經卯時了。”雲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按照規矩新婦卯時就要起床給公婆敬茶,但是昨日聞陵說不必,她原想問上一問的,卻給忘記了,也沒告訴雲蜷一聲。

難為雲蜷還擔心誤了時辰會惹宿薇夫人不悅。

斐映回神對上漆黑的眼眸被驚了一下,隨即坐起身撩開簾子,還未等開口,聞陵已經率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