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博 傻卵東西與天行瘋狗的曆史性會麵……(1 / 1)

風月不相通 野鶸 5009 字 11個月前

殷慶炎走後,劉照君坐在床上把自己的頭發擦乾了,扯上被子,倒頭就要睡。

他還是覺得好不真實,怎麼突然就讓雷給劈死了呢?

……看來以後得少說臟話少罵人了。

再活一世,這條命缺斤少兩的,不僅看不見,他連自己現在多少歲都不知道,更沒有這具身體之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有哪些親人。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唯一能給他安慰的,就是一身武藝還在,不至於遇上個事連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算了,遇事不決睡大覺,一切等睡醒了再說,他這具身體快累死了,渾身疼。

劉照君有時候心大到沒個邊,這還沒弄清楚自己這一世究竟在怎樣一個地方,這就滾進被子裡睡覺了。

……

王府後院裡整整齊齊地跪了一地下人,但都不是西昌王府的人。

殷慶炎隨著三福來到後院,府裡的下人極為有眼力見地搬來一張形製漂亮的太師椅,更有懂事的侍女迅速去沏了一杯茶端來,那茶杯白瓷青紋,精致非凡。

這位世子爺坐上椅子,從侍女手裡接過茶來,打開蓋子吹了吹熱氣,沒著急管那些跪著的下人,而是轉頭問奉茶的侍女:“好香,這是什麼茶?”

侍女答道:“是陛下差人送來的美人香。”

殷慶炎點點頭,“確實香,但為什麼叫美人香?”

還不是因為如果不叫這個名兒您就會以茶醜為由不喝。

但侍女隻是心裡吐槽,不可能這麼說出來,她笑道:“可能是因為采茶的女子都是些美人吧。”

殷慶炎很滿意這個回答,淺嘬了一口茶,這才轉眼看向跟前跪的一地下人。

“說吧,誰知道劉子博的下落。”殷慶炎刮了刮茶沫,懶懶地垂眼看著沉底的茶葉,“陛下把劉家的案子交給我了,我不想搞砸,因為這種事讓陛下覺得我娘生了個廢物,所以隻能委屈你們啦。”

“說不出來的摘腦袋,胡編亂說的淩遲死,你們選一個。”

有些膽小的下人已經開始嗚咽了,伏在地上顫顫巍巍。

劉家大勢已去,如果這幫人還想活命,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將劉子博的下落全盤托出,包括與其有關的各種人事物,比如劉家獲罪前劉子博曾去過什麼地方,又與何人有過交集。

劉家那麼多人,全都剝下皮來能鋪滿四分之一個天行,總不可能沒一個看見他們家大公子日常行事的。

有個麵上帶疤的下人突然抬起頭,“老奴知道!大公子……不,那劉子博經常在雅庭裡和一個擁氅的男子會麵!”

殷慶炎聞聲抬眼看去,在看清那下人的長相後皺了皺眉,嫌棄道:“你低下頭說話。”

“是……是……”那帶疤的男人惶恐地低下頭。

“那男子什麼長相?”殷慶炎問。

“長得像個女人,左眼下邊兒還有一顆痣!鳳眼,薄唇!”

“身長多少?”

“這個……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

另一邊有個婦人抬頭道:“奴知道!大約七尺身長,奴為他披過衣裳!”

殷慶炎轉頭對奉茶的侍女說:“取筆墨來。”

一幫小廝又迅速地抬了張小桌過來,那奉茶侍女懷裡抱著紙和筆匆匆走來,兩手還一邊拿著硯和墨條研磨,生怕慢了一點兒。

白紙在桌上鋪平整,殷慶炎那茶盞和茶蓋當鎮紙,左右各壓住,拈筆蘸了墨在紙上寫寫畫畫,片刻後擱下筆,將那張紙吹了吹,拎起來。

他對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道:“抬頭看看,是長這樣嗎?”

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是……不過老奴見他都是披發……”

殷慶炎又拎起筆來,給畫像上的男人改了個發型,原先的發冠被他改成了一隻站在人頭頂上的麻雀,瞧著幾欲振翅飛去,栩栩如生。

雖然這西昌王世子拎起筆杆來寫不出什麼錦繡文章,但畫畫是一頂一的好,特彆是畫人,隻要聽過那人的外貌特征,落筆就能畫個七分像的出來。

殷慶炎衝三福使了個眼色,三福心領神會地去將那個麵上有疤的男人扶起來,往那男人手裡塞了一粒碎銀子,小聲道:“回去給令妻和孩子買點好的。”

那男人又怕又懼卻又感恩戴德地走了,一路上連連回頭向殷慶炎鞠躬,但出了王府的大門後跑的比什麼都快,半點沒回頭,生怕多看一眼就能被抓回去。

兩道黑影從王府裡的樹冠上跳下,悄悄跟上離開的疤臉男人。

片刻之後,王府外的一棵樹上又跳下三個黑衣人,追著那兩道黑影而去。

那個報身長的女人得了些銅錢,也被打發出去了。

其他人見有錢拿,又不會將他們怎麼樣,都爭先恐後地張嘴說。因為重要特征都被疤臉男人和那個女人說了,其他人隻能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人愛吃茶糕,每次來,奉上去的糕點盤裡隻有茶糕全都吃完了!”

“那人還愛乾淨,奴婢有一回端茶不小心摔了,茶水濺在他的鞋尖上,他就負氣走了……”

“那人還同劉子博一同出入過南風館!”

“劉子博叫他先生!”

殷慶炎隨筆在畫像旁邊寫下“愛吃茶糕”“愛乾淨”“愛南風館”“先生”等關鍵句。

跪在地上的每一個人都能說出點那人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說完之後,殷慶炎並未立即招人來帶他們走。

一群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心想這位世子爺莫不是反悔了要殺他們滅口,正絕望著,太師椅上那位爺又開口問:“劉照君在劉家排行老幾?”

地上的劉家下人們俱是一愣。

劉照君?

他們茫然地想了又想,麵麵相覷,好一會兒,才把這位劉家少爺從腦子角落裡扒拉出來。

有個老婦人小心翼翼地說:“照君少爺……不,劉照君在家中排行第七,因為是燕人女子所生,外貌不似沂人,所以並不受寵……”

燕人所生?

殷慶炎一手撐著臉,一手拿著毛筆在指尖轉了一圈,把自己和身邊奉茶侍女的身上甩的都是墨點子。

沂人以金發淺色眸為貴,劉照君是棕發棕眸,不受長輩寵愛在沂國是再正常不過的。

“還有沒有彆的關於劉照君的事?”他聲音淡淡道,“多說點。”

原先歸屬於劉家的這些下人們七嘴八舌地講述起來,殷慶炎從他們的話語中逐漸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劉照君。

劉照君天生缺了魂兒,神智不全,就是個呆呆傻傻的木偶,小時候被他大哥抱著玩,脫手摔到了腦袋,一雙眼睛又因此瞎了,被他母親艱難拉扯到十二歲後,母親病逝,將他托付給房裡的一個老奴照顧,多年來劉家對這個兒子不聞不問,也不知道怎麼就活到了十九歲。

這劉照君命苦,一輩子的運氣可能就用來躲這次的抄家之禍了,全家男丁儘斬,他卻成了漏網之魚。

怎麼漏的呢?因為劉家的家譜上根本沒有他的姓名,行刑人照著族譜砍頭,劉照君在族譜上沒有名姓,又長得好看,被稀裡糊塗地算成了女眷,紋上了“罪”字,流放為奴。

殷慶炎聽到這裡,自負地想,劉照君這一輩子的好運氣明明都拿來遇上他了。

遇上他,劉照君可不就是苦儘甘來了麼?

不過……呆呆傻傻?

那劉照君身手利索,說話也流利,哪裡像個木偶?

殷慶炎聽的差不多了,讓三福把人都給打發走。一開始威脅的凶狠,但真有些緊張結巴到說不出些什麼來的下人混在裡頭走了,殷慶炎也沒追究。

……

疤臉男從西昌王府出來後,一路往西跑,左轉右拐地進了一處深巷,最後閃身進了一處小院,合上院門。

院中樹上跳下來兩個黑衣人,單膝跪在地上,都低著頭。

疤臉男再張口時,聲音不複先前的粗噶,他問地上的兩個人:“找到小君了麼?”

其中一個黑衣人出聲道:“回閣主,並未在西昌王府中尋到小公子。”

疤臉男摳著下頜處一條不甚明顯的暗線,將臉上的假皮麵具撕下來,露出一張一看就養尊處優的白淨臉麵來。

男子劍眉星目,模樣俊朗,但眉宇間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戾氣,將俊朗壓去三分,添上許多狠厲。

這位就是殷慶炎目前單方麵通緝著的大逃犯,劉子博,同時也是劉照君的“大哥”。

“線人都說小君讓西昌王世子給帶走了,指不定藏哪間屋裡,你們繼續去西昌王府盯著,有消息了就往這間屋子裡傳——”

劉子博話音一轉,“算了,往閣裡傳吧。”

他抬頭看向院牆,笑道:“三位來都來了,不進院裡喝杯茶嗎?”

地上跪著的兩個黑衣人聞言,反手從後腰拔出了短刀,警惕地看向院牆。

劉子博等了一會兒,見牆外的那三人不肯現身,又道:“回去告訴世子,‘名單’以及銀錢流動的賬目都在我這裡,世子爺要是敢動小君,我就把那兩本冊子都燒了。”

一道勁瘦的身影突然翻到了院牆上,殷慶炎在牆頭坐著,一條腿支起來擱右手肘,另一條腿耷拉在牆上,一副隨時能落進院子裡的樣子。

他盯著劉子博看了一下,隨後扯出一個頗具嘲笑意味的表情來:“明明是兄弟,怎麼你長的連劉照君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劉子博不慌不忙道:“小君長的像林姨娘,我自然是比不上。”

殷慶炎話題一轉:“你都把你爹做的那些醃臢事翻上朝堂了,為什麼不把牽涉人員的名單和那個銀錢流動賬目也給朝廷?那裡麵有你的‘利’?”

“非也。”劉子博收起了笑意,“我想將那兩樣東西送去琳琅樓寄賣,畢竟是朝廷的隱秘消息,總有些意圖翻天的勢力想要將其弄到手,到時消息一散出去,朝廷的鷹犬不就聞著味兒過去了嗎?”

殷慶炎摸摸下巴問:“你是想借朝廷的手清理一些江湖勢力,還是想挑起朝廷和江湖的對立?”

劉子博:“兩者都有。”

殷慶炎和善地笑道:“傻卵東西,我遲早弄死你。”

劉子博也笑著回敬道:“隨時恭候,天行瘋狗。”

話落,劉子博和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就運起輕功跳上房頂,幾個來回後不見了蹤影。

牆外又有兩個穿著黑衣服的人翻上牆頭,一左一右地坐在殷慶炎身邊,剩下一個黑衣人站在牆根下望風。

殷慶炎左手邊的那個人把遮麵的黑布扯下來,露出一張尚且稚嫩的少女臉,她問殷慶炎:“表哥,我們不去追他嗎?”

“追不上的。他練輕功多少年?我們才練輕功多少年?”殷慶炎屈指彈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回去跟舅舅說一聲,劉子博與江湖勢力有牽扯,問問要不要往下查。”

另一邊的黑衣人也扯下麵巾來,是個和左邊那小姑娘長得有五分像的少男,他道:“不用問,父皇說了,那兩樣東西必須拿到,表哥需要什麼協助就跟父皇說。”

殷慶炎伸了個懶腰,轉身要往牆外跳,“行吧,那我得出趟遠門了。”

少男拉住殷慶炎,問:“那個叫劉照君的人,你要怎麼處理?”

“養著唄,長的怪好看的。”殷慶炎回頭,衝表弟一笑,“必要時刻還能當人質呢。”

他和劉子博目前處在一個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狀態,他們手上都還握著對方覬覦的東西。

劉照君……殷慶炎回府的路上仰頭看著沿路的柳樹枝條,漫無目的地想。

那劉子博看不慣親爹做的那些事,直接去朝堂上把親爹給告了,全家都被他拉下水,瘋子一個。

他自己金蟬脫殼逃了死刑,本可以拿著朝廷秘密到江湖上賣了後去逍遙快活,卻冒著危險回來關注一個呆呆傻傻的眼盲弟弟,這是為什麼?

殷慶炎可不覺得是什麼所謂的兄弟情深,據劉家原先的下人所說,劉照君的眼睛就是劉子博摔瞎的,這兄弟情誼能深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