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樹蔭,蟬鳴。
晃蕩的夏日飲品,相撞的碎冰敲在杯壁叮當輕響。
“又見麵了啊,”她笑起來有小小的虎牙,“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幫忙。”
你聞言又快速地瞟了一眼穿著校服的世良真純,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盯著手裡的果茶。
原來真的是女孩子呀。
早上在校門口看見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雖然很冒昧,”你鼓起勇氣開口,“但可以請你教我一些防身技巧嗎?”
世良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地回複你:“其實多鍛煉跑快一點可能會更實用。”
“啊…”你有點無措。
“但可以教一點。”她搖了搖手裡你送的果茶。“當作是謝禮吧。”
“這明明是我遲到的微不足道的謝意…”
“你的安全本身就很重要,”世良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所以為了表達感謝請努力保證你自身的安全吧。”
看似大大咧咧的動作讓你忍不住抬眼,沉著自信的眼神卻讓你心安。
她替你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半邊的身影都鍍上了淺淡的光暈,映襯得麵龐柔和。
剛才買了飲料就跑來攔人,薄汗在樹蔭下聊了幾句明明早已風乾,你卻覺得運動後的餘熱又一點點爬上你的臉龐,這讓你更緊張地握緊了手裡的冰飲。
“明天見,三枝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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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世良真純的初見是在一個巷口。
父親早逝,母親再嫁,你早早就開始學會安排自己的生活,以及與原生家庭下形成的怯懦性格做自我拉扯。
所以放學後會去兼職是理所當然的發展,雖然有固定的下班時間,但如果補貼合理的話也可以晚一點回來。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路燈也故障,昏暗小巷裡的窺視,不遠不近的腳步聲噠噠響,你不敢回頭,攥緊了手裡的速食便當。
當身後傳來慘烈的叫聲時你當機立斷地把東西反手丟了出去。
然後被接住了。
“要小心啊,”短T長褲的少年單手鉗製住一個黃毛小夥,還能空出一隻手撈住你的便當。“扔得還挺準的。”
求饒的黃毛一溜煙竄走後,你還是後怕地冒著虛汗,謹慎地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並佯裝鎮定地道謝。
似乎是感受你的防備,少年眨了眨眼睛,將盒裝的速食遞給你,又自然地提出送你回家。
百般思緒縈繞而婉拒的話說不出口。
破罐破摔。
短發,有小波浪,有點淩亂,帶著隨性的帥氣。比你高一些,走在你右側雙手插兜漫無目的地四處看著。
相對無言。
你停在永山奶奶搬走的空宅前說就到這吧到家了。
少年腳步一頓,偏頭看了看門口的名牌,然後叮囑你以後要小心並說路燈已經報修了。
是個好人。你心想。
說再見的時候,後腦勺翹起的頭發將你的注意力吸引去,所以聽到“三枝同學,下次再見”的時候,你有點措手不及。
“為什麼…”你猶豫。
“因為我是偵探啊。”回頭給了你一個自信陽光的笑容。
身手很好的少年偵探啊。
你慢慢往前走去,路過了“三枝”的屋宅名牌,打開門,進屋,卸下防備,鬆了口氣。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忘記道謝了。
有點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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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隔壁班,偶爾睡晚了起來匆匆忙忙叼著麵包趕路,跑過他們班門口時回頭側望還能看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世良。
最近的課間她都有來找你,稍稍提及些防禦技巧的理論知識。你認真地做著筆記,有同學從前方過來,站在你桌側的世良會向內避讓,正好在你身後站定,等你寫完就略彎腰低頭看看有沒有錯誤偏差的地方。
你不習慣有人離你的後背那麼近,這樣很沒有安全感。
“世良同學又熬夜了啊。”你稍微偏首仰頭,看著她眼下愈發濃重的黑眼圈,試圖轉移話題。
“嘛,有些資料要查。”
她的目光從桌上紙張轉向近處的你。
認真時會壓著的眉頭,墨綠色眼睛像是樹影交疊的夜月森林,和你四目相對時又變成了水煙潤葉的雨後草地,笑起來滿滿的陽光活力,帶著安撫的味道。
你怔了兩秒,不自在地低頭含糊應聲,反應過來後又迅速抬頭回了一個笑容。
“噗咳咳…”是隔著兩列的前排男生。
你順聲望過去,發現他們兩個窩在一起對著這邊看得津津有味,不小心咳出聲被抓包後佯裝自然地掏出課本看了起來。
剩下一個看似在研究手掌紋路:“給我一本啊喂!”
…就算是壓低聲音你也聽得見的。
你剛剛的樣子一定很蠢。
哪怕是開始上課了,你還在對剛才自己“不太聰明”的表現耿耿於懷。
下次不會了,引以為戒。你暗下決心。
…話說世良真的好漂亮啊。
但你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剛剛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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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良同學…”看見和柯南小朋友一起回到奶茶店的世良真純,被當成嫌疑人的你莫名有點委屈。
這不應當。你皺了皺發酸鼻子,企圖讓自己鎮靜下來。
她朝你比了個安撫的手勢,然後低頭和柯南討論案情。
雖然世良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你身上,但你還是莫名地安心下來。
對哦,世良同學是身手很好的高中生偵探呀。你想。
努力地回憶,儘可能敘述完整,厘清每一條時間線,不妄加揣測。這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呐,姐姐剛剛是在準備冰沙嗎?”柯南指了指案發時你的站位,“因為在碎冰所以很多聲音聽不清楚吧?”
你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今天製冰機的冰塊特彆少…”
“中途有離開過嗎?”世良接著問。
“有離開去拿淡奶油,今天的原料儲備都少了。”你老老實實地回答,偷偷覷了眼店長笑眯眯的臉色。
案件破解得很快,是情殺。
年輕高大的嫌疑人被逮捕時,一直和和氣氣配合檢查的店長驟然發難。
世良反應迅速地跨到你麵前,電光石火之間就攔截並按住了突然撲上來的店長。
好了,被製服選手加一,他們一家人整整齊齊了。
“沒事吧,三枝?”她看向你。
“沒…沒事,”你強裝鎮定地回答:“謝謝你。”
做完筆錄,可以下班了,你也失業了。
將材料工具歸放原位,瀝乾抹布擦淨茶飲製作的台麵。
世良倚靠在店門口,看你默默地做著最後的工作,等你把圍裙解開掛好,就走到你麵前說:“走吧。”
她走在你身側,將店裡還沒處理的現場擋得嚴嚴實實,你直視前方,餘光隻能看見她的外套顏色。
後來你們一起去吃了晚飯。
雖然你沒胃口,但你能夠並喜歡感受世良吃到合心意的食物後渾身散發的愉悅心情。
“這好像是世良同學第二次保護我了。”
“其實是第三次。”
“欸?”
“還有被人搶了冰激淩的一次。”
“…?”
她側過頭看見你疑惑的表情,盯了一會兒,又扭頭喊老板打包了一份拉麵,才回你說:“沒什麼哦。”
“如果害怕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你猶豫了好久,還是在分彆的時候問世良能不能給你一個擁抱。
“當然可以!”她張開雙臂一副熱情的樣子,尖尖的虎牙俏皮可愛,“三枝桑還是很害羞誒。”
你輕輕地抱了上去,鼻尖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她輕輕地拍了拍你的背。
“害怕可以給我打電話。”
回到家,你不敢在黑暗中睡覺,點亮蠟燭,火苗跳動,昏黃的光暈染在桌角。
你擔心會做噩夢,但其實沒有。
你的夢裡有陽光、草地、風箏。
還有淡淡的柑橘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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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最近不對勁。
世良:“你為什麼開始避著我走啊?難道你開始討厭我了嗎?”
被逮住的你隻能連連否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你還是被揪住一起“吃飯談心”去了。
禮貌的道謝,拘謹的動作,規矩的交談,這些都讓世良覺得有些委屈。
“友繪最近怎麼了嗎?”來自直球選手世良真純的真誠發問。
你聽到她親昵的叫法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落荒而逃。
“沒有,”你矢口否認,“一切正常。”
“需要找兼職嗎?”
“欸?”你對上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又立馬移開視線。
“有一家便利店的老板是認識的人,待遇不錯的,要不要考慮一下?”她邊說邊湊近你,企圖看清你的表情。
太、太近了…
你猛地抬頭差點撞上世良的鼻子,脖子緊急後縮擠出了雙下巴,乾脆響亮地說:“謝謝前輩!”
“前輩?”世良泰然自若地坐回了位子,摸了摸下巴疑惑地說:“我們是同屆吧?”
“世良同學那麼厲害,叫一聲前輩不為過!”你麵不改色地瞎扯。
世良:“…我真的覺得你有情況哦。”
你:“沒有。”義正辭嚴。
隻要她不離你太近,就不會有不可控的情況出現。
你堅信。
結果第二天你就收到了世良住院的消息。
“小傷啦,沒有關係的。”她坐在病床上,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頂著蹭得微亂的短發,比平時顯得柔軟迷糊。
你坐在床邊默默地削蘋果,跑過來時的風將你的額發吹得淩亂,紮好的馬尾也鬆散。
你真想拿蘋果堵住她的嘴。
被犯人槍擊這種事情怎麼能說得那麼輕巧。
好氣又好笑。
還有些心疼。
“你都不在意自己的安全嗎?”你低著頭悶聲道,把果肉削了一圈又一圈。
“抓住犯人比較重要。”
這個回答過於正氣讓你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又小聲地說:“你的安全本身就很重要。”
“友繪再削下去就隻有核了…”
“世良同學都沒有牽掛的人嗎?”你突然問。
她試圖拯救被你摧殘的蘋果:“有啊。”
“…”你無聲地譴責著。
世良:“友繪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什麼?”
“想和我說的事情。”墨綠色的眼睛注視著你。
你收起水果刀放在一邊,掩飾性地反問:“有嗎?”
“…”世良指了指床側的垃圾桶:“你把蘋果丟進去了。”
你尷尬了。
你惡從膽邊生了。
你說著“有哦那你湊過來我講給你聽”。
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她臉頰一口並發出“啾”的一聲。
你奪門而出。
你安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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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
但一時衝動木已成舟,你覺得關係好的女孩子之間親個臉也不算什麼吧?其實你什麼也沒說,隻要沒捅破,時間能帶走一切不順遂的事情。
個鬼啊。
你又被世良逮住了。
“吊橋效應。”你鎮靜地說,“世良同學作為偵探應該懂得吧?我可能隻是一開始把你當男孩子了。”
才不是。
說完你就後悔了,覺得這話實在是不禮貌而且完全違背你的心意。
但為了不給她造成更多的後續困擾,這樣的解釋比較合理乾脆吧?
“真的很抱歉,我以後不會…”
“吊橋效應嗎?”世良好像完全不受你歉疚態度的影響,恍然大悟般地以拳擊掌,“所以說你之前都不肯讓我離太近。”
“但我應該不是誒。”她又接了一句。
你覺得臉上的熱意又起來了,剛準備後撤一步鞠躬道歉就被拉住了。
“要不要試試?”
“什麼?”
“近因效應。”她說。
然後你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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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後你更加不好意思讓她湊你太近了。
並排走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一下你都宛如驚弓之鳥。
還被柯南小朋友吐槽說:“三枝姐姐好奇怪哦。”
你也不想的啊!
你決定采取脫敏療法。
嚼碎了一顆橘子味硬糖後,你把身邊的世良拉到了巷子裡。
維修隊效率太低了,那個路燈還是壞的。
但正好方便你作案。
你在世良“都隨你”的狀態下把她A到了牆上,頂著她不明所以的眼神鼓起勇氣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踮起腳親了上去。
然後不敢動了。
柔軟的觸感比想象中更溫暖,呼吸交纏,熱氣蔓延。
你試著蹭了蹭,引起她的輕笑。
“乾嘛?”你惱羞成怒。
她把你的手拉下來,樂嗬嗬地表示:“沒什麼。”
“會嗎?”
“不會。”斬釘截鐵。
總之,高中生還是牽牽小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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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事故,會場受損,WSG推延。
世良一出警視廳的門就看見了抱著衣服翹首等待的你。
“你出來得好快哦!”你小步快跑到她麵前展開手裡的衣服抖了抖披在她身上,“我還以為要到晚上呢。”
世良順從地將衣服披好,笑得眯起眼一臉無所謂:“我說我還有急事就先溜走了。”
你小聲嘀咕:“警察都不給提供毯子的嘛?”
她也小聲地回你:“又不是美國誒…”
“…”你想了想覺得也是,就轉了個話題:“你的外套幫你撿回來了哦。”
她倒是很驚喜:“這也可以嗎?”
“…掉在了綠化帶上。”你心疼地打量她手肘上的繃帶,“這也太猛了吧。”
“都沒被公安教育嗎?”靈魂拷問。
世良表示趕緊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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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餘暉,倦鳥歸巢。
和想要陪伴的人一起走在夕陽照耀的回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