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丘噘著嘴走在有點坡度的石板路上。右手拿著幾個紙袋。
裡麵裝著比礦泉水還便宜的紅酒。
以及帕瑪森奶酪(Parmesan cheese)和葡萄乾。
還有進口雜貨店買的鯖魚罐頭,因為霍爾馬吉歐聲稱:“意外地受歡迎。搭配上廉價的紅酒,簡直太棒了!”。
時間是下午兩點左右。正是適合午睡的舒適天氣。
然而今後並不是優雅地享受假日。
這些都是“冷嘲熱諷”的陪伴。
磚瓦風格複古的公寓的4樓。
順著樓梯往最裡麵的房間走去,就像回到家一樣輕鬆地打開了門。
聽到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房間裡的人影轉過頭來。
但是,一看到來訪者是加丘,就解除了警戒,投以驚訝的目光。
“……是加丘啊……”
人影的真實身份是梅洛尼。
當然,這裡並不是他的房間。
這次,在進行“工作”的時候,有熱情組織旗下賭場的員工的房間,位置正好能看到暗殺目標這段時間逗留的彆墅。
隻是暫時“爽快地借”了這個房間而已。
梅洛尼的劉海看上去有點淩亂,但加丘並沒有特彆在意,而是關上玄關的門打招呼。
“生在意大利啊——白天啊!在享受葡萄酒的時候,沒有一個選擇是不快活的。”
“……不,我就不用了,現在不是那種時候。”
“喂喂,那你可得我一個合理的回答。不管怎麼說,這個工作分配給你已經兩天了。雖說娃娃臉是比較麻煩的替身,但畢竟時間花的太久了。不是嗎?”
加丘把紙袋放在廚房的桌子上,在櫥櫃裡翻找。
隨便選了個盤子,用小刀切了一大塊帕瑪森奶酪(Parmesan cheese)。
因為沒有開瓶器這麼方便的東西,所以用小刀把葡萄酒的軟木塞撬開,倒進合適的玻璃杯裡。
“帕瑪森奶酪其他國家都是叫Parmesan cheese啊,隻是Parmigiano Reggiano(意大利語帕瑪森奶酪)風味的cheese,不用Parmigiano的名字挺好的。托這個福,我可以便宜地買到下酒菜,而且這讓來自意大利的正宗帕瑪森奶酪(Parmigiano Reggiano)對我來說更特彆。”
加丘捏住切好的奶酪,放在舌頭上嘗了一口。
奶酪獨特的風味在舌頭上融化,就像要清洗它一樣,往嘴裡含了口葡萄酒。
口中兩種風味組成一個故事,這就是酒與下酒菜的關係。
然後吐出一口葡萄香味的歎息,突然生氣了。
“但是為什麼要用Parmesan和cheese合在一起呢?如果是英語的發音的話,不是應該用“ Palmason cheese”嗎!啊啊!”
梅洛尼看著咯吱咯吱地用小刀削成一團的奶酪,毫不掩飾地表示“又開始了啊”的態度。
“我說,加丘。你不要急著生氣啊。你不知道這是法語的發音嗎?這是你自己買的吧?”
“這個名字是來搞笑的嗎?!如果是法語,那後麵應該用fromage(法語奶酪)啊。那乾脆叫<Parmigiano風味的cheese>好了?可惡!這些家夥是瞧不起意大利語嗎! 可惡! 可惡!氣死我了!”
“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啊!”
梅洛尼耐不住心神,提高了嗓門。
作為暗殺小組的成員,當然知道加丘的“個性”。
而對於他的反應過度,也說明梅洛尼自己有些焦躁不安。
梅洛尼把視線轉向旁邊放置的終端“電腦狀的”娃娃臉的原型。
然後又咂了咂嘴,梅洛尼繼續說。
“我很忙。非常忙……平時工作中都相當忙,但是工作延誤的話就更加忙了……如果你有空閒時間,就去處理其他事情吧,我將不勝感激。”
“我就是因為閒著沒事才來這裡的,對了,我說,按順序來說,這次的工作本來應該輪到我了。”
“那是什麼意思,你是來埋怨我的麼?”
“不,我是來冷靜地談話的。完全出於<信賴>……”
加丘用手捧起被刀刮得像食物殘渣一樣的奶酪,嘩啦嘩啦地像吃零食一樣往嘴裡送。
“我們是組織的暗殺小組,雖然通常不是容易的任務,但隻要我們取得成果,報酬就會得到確實的支付。如果你不介意與自由殺手相比那麼便宜的工錢的話……這就是成為組織的暗殺組的好處。當然,就我個人而言,被委托工作,是想得到裡蘇特‘不愧是加丘。果然是個可靠的男人’的誇讚。”
稍硬的奶酪粒發出咯吱咯吱的被咬的聲音。
無論是說出的話語還是吃東西的聲音,對現在的梅洛尼來說都不太愉快,但加丘總算是把話說清楚了。
“但是……既然裡蘇特說了‘這次的工作被判斷為適合梅洛尼’的話,那我的回應就是‘我沒有任何問題’了。如果你能順利完成工作的話,從一開始就對我們沒有任何不利……我覺得你是‘能夠做到那樣’的。我無意表達任何怨言,這是唯一的一個,梅洛尼。”
“那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如果你希望工作順利的話,我希望你不要打擾我。加丘,你也明白的吧。暗殺者和目標的關係,就像是‘在床上的一對男女’一樣……如果有其他人摻和進來的話,事情會變得複雜的。”
“已經變得很複雜了吧。好嗎?已經是‘兩天’了……你的目標是怎麼了?就算他是‘有名的電影導演’,也不用畏首畏尾的。”
電影導演,阿瑪雷蒂?盧卡諾。
擅長執導暴力電影的他,作為一名藝術家,卻有著一個<壞習慣>。
比起娛樂價值,他更追求電影中描寫的暴力的生動性,他的作品以真實存在的□□和遊擊隊等暴力組織為原型,以“過於真實”著稱。
那成為了問題。
這一切都始於他小時候,由於□□火並而失去了父母。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電影裡拍的全都是些□□組織的基礎信息。
他雇傭了偵探和地下線人,實際調查一個□□組織的內部運作,然後將其描繪在屏幕上並呈現……暴露般的作風。
拍攝的“暴力”影像,也曾在電影中播放過。
這並不是對畫麵有趣有所貢獻的要素,而是沉醉於追求與眾不同這件事本身。
這樣一來,就像對扭曲自己人生的“暴力”複仇一樣,這種扭曲的執著,就存在於他的膠片中……
不管真相如何,毫無疑問,他已將脖子伸進了不必要的危險之中。
由於這樣的情況,雖然被表麵上的電影業界嗤之以鼻,但也有狂熱的粉絲。就是這樣的存在。
“我也看過那家夥的電影。——沒什麼意思。缺乏文學性,純粹是為了拍電影而拍電影。”
“電影品味啥的都無所謂,加丘。重要的是那個家夥已經越過了底線…而且老板命令我們暗殺他。”
沒錯,阿瑪雷蒂?盧卡諾越過了對熱情組織來說的底線。
三天前。
最近,一名看似偵探的男子在熱情組織經營的賭場及其周圍地區進行偵察,最終在試圖找到關押波爾波的那不勒斯的監獄時被抓獲。
熱情組織成員用“熱情組織的做法”讓偵探吐露出實情,結果發現雇傭他的是那個阿瑪雷蒂?盧卡諾。
阿馬雷蒂除了那個偵探以外,還雇傭了幫忙組織的小混混,還有關係到組織的酒館工作人員…總之很巧妙地,以“枝葉”為目標讓他對組織進行了“取材”。
組織周邊被刺探到的事態。
更何況,考慮到這可能會以電影的形式公開發布,對於老板來說,這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但是,如果一個到處刺探熱情組織的名人以他殺的形式死去的話,這會引起人的懷疑。
因此,“暗殺小隊”……尤其是考慮到“需要銷毀屍體”,梅洛尼出場了。
“既然你知道得這麼清楚,梅洛尼,那你為什麼不趕緊把工作做好呢?啊?”
“……”
“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我就不會明白你的意思。你被老師批評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嗎?……我告訴你,我和裡蘇特都不是想瞧不起你,倒不如說正因為信賴你,所以才會感到困惑。娃娃臉是隻要培養好就無敵的替身吧?既然如此,目標就應該‘早就被暗殺了’才對……如果它有任何<問題>的話,你就應該告訴團隊。”
“那是——”
就在梅洛尼想要開口的瞬間。
Bi!高亢的電子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響。
相當於娃娃臉的<父母>的計算機終端型的物體,在畫麵上閃著亮光。
“那是什麼?”
麵對歪著脖子的加丘,梅洛尼捂住了用帶子遮住的一隻眼睛。。
“這是娃娃臉的通信。”
“什麼?所以說‘孩子已經出生了’是麼。”
加丘一隻手拿著奶酪,靠近娃娃臉的終端,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文字。
在那裡確實記載著來自娃娃臉的<孩子>的留言。
但是看到上麵寫著的文字,加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喂。梅洛尼……這家夥在說什麼?這家夥是娃娃臉?這是梅洛尼你的替身發來的留言?……?”
“……是的。兩天前,已經從母體生下來了……娃娃臉的孩子。”
“娃娃臉不就是長大後會成為無敵殺手的替身嗎?那這家夥為什麼會說‘我再說一遍,請不要做〈殺人犯〉這樣的蠢事’之類的話啊啊啊啊~ ~ ?”
完全發自內心。
梅洛尼有些尷尬地垂下了視線。
沒錯,正如加丘所說,梅洛尼遇到了問題。但如果這對“暗殺者”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報告或許就簡單多了。
但是,這對於對其他的替身使者來說很難產生共鳴…這是娃娃臉自己獨有的問題。
“是<叛逆期>。”
“…?你說什麼?剛才怎麼了?我的耳朵突然壞了嗎?……我好像聽到了不可能聽到的單詞。”
並不是沒聽到。
儘管如此,因為聽到的單詞在這個場合不太合適,所以加丘不得不反問。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
現在發生的事情隻有一件。
所以,梅洛尼隻能把同樣的台詞再說一遍。
“重複一遍,娃娃臉現在正處於我的『叛逆期』。”
“啊啊啊啊~~~~~~?”
擁有自我的類型的替身,意外地並不稀奇。
娃娃臉是分為“父親”和“孩子”的替身,但由於其自我跟蹤的性質,“孩子”有著獨立的人格。
通過計算機型的“父親”,梅洛尼可以與娃娃臉進行交流。
在這次的情況下,梅洛尼也以這樣的形式與娃娃臉通信,管理著其培養。
“‘叛逆期’是那個‘叛逆期’嗎?就是生氣的臉上長著青春痘的小鬼變成三倍生氣的時期……是那個嗎?”
“所以啊——”
梅洛尼奇提高了聲音,但此刻他隻是監視著目標。
梅洛尼咂了一聲舌頭後,壓低了聲音。
“……采集阿瑪雷蒂的血液的時候,順便選擇了出入他彆墅的管家作為母體。這次是‘不讓人發現屍體’,讓人覺得阿瑪雷蒂‘失蹤了’的指示……阿瑪雷蒂是‘已婚人士’。如果讓女人一起消失的話,人們就會得出兩人因為外遇而私奔的結論……“
“那個女人懷孕的時候,吃了奇怪的東西吧。”
“不,那是個好女人……是那種掉在地上的麵包即使不超過3秒也不會吃的類型。”
“你要吃掉在地上的麵包嗎?”
“健康狀態也無可挑剔,出生年月日和血型都是在‘占卜’中和阿瑪雷蒂的相性最差的類型……簡直是天生就該在‘傷害阿瑪雷蒂’這個星球上出生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我‘變遲鈍了’。”
“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和往常一樣,你是從那個終端培養出了娃娃臉的吧。說實話,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很難做到的事情,要好好地花一番工夫,但我覺得你的‘強項’就是每一件事都很用心。”
“不,一直在好好通信……但是……不,是我的失誤。確實是個好母體。女人的健康狀態和占卜真是太好了……”
梅洛尼用雙筒望遠鏡從窗戶窺視阿瑪雷蒂的彆墅,,接著催促似地把望遠鏡遞給加丘。
加丘也跟著,用望遠鏡窺視著。
隔著窗戶看到的,就是剛才提到的那個管家的女人。
——看第一眼,就知道是個美麗的女人。
她把像“天鵝絨”那樣絲滑的黑發優雅地梳成一束,在黑色連衣裙上係上圍裙,打掃著客廳。
就像背脊上插了一塊木板,姿勢端正。
知道自己對工作有責任和自豪感的樣子,更突顯了她外表的美麗。
夾在窗框裡看她那隻是在做家務的身影,就像油畫上的宗教畫一樣神聖。
“真是個好女人啊!”
“是啊……好女人。”
梅洛尼一邊從加丘手上拿回望遠鏡,一邊按住額頭。
“不,太好的女人了……(連蟲子都不殺)。休息時間陪著卡米和盧迪看《匹諾曹曆險記》、《賢者的禮物》,不然就看聖經和哲學書。如果附近的孩子流鼻涕的話,就用看起來很貴的手帕擦拭……看吧。”
梅洛尼用雙筒望遠鏡確認了女人的情況後,再次把雙筒望遠鏡交給加丘。
“……有東西正來到花園裡。它是什麼?啊啊啊…是一隻流浪貓。流浪來了。它受傷了。是一隻小貓咪。女人從彆墅裡走出來……毫不猶豫地抱了起來。這條看起來很高級的圍裙會沾上血。”
“我猜她是想治療它,我還看到她把從窩裡掉下來的小鳥放回去。”
“這就是博愛主義嗎?……也就是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喂。”
“……在那個女人的影響下長大的結果……娃娃臉變成了‘好孩子’。”
“這是什麼啊————?”
加丘稍微有點“發麻”的反應。
不管怎麼說,那樣的狀況是預想不到的。也許是知道會有這樣的反應吧,梅洛尼也垂下了視線。
“是教育方針的不同嗎……我想培養的方向和從那個母親那裡受到的影響是不一致的。”
“現在不是談論夫妻關係問題的時候吧。”
“你再說一遍。”
Bi!接著,又響起了短暫的電子音,顯示了來自娃娃臉的信息。看準了時機,梅洛尼和加丘不約而同地湊了過來。
“我想說‘我愛我媽媽’。”
隔了一拍,兩人麵麵相覷。
隨著梅洛尼的視線轉了回去,加丘的視線也回到了畫麵上。
“還有,我也像我媽媽那樣<愛著彆人>。所以我不想殺人,更不能傷害媽媽……請你也重新考慮一下。□□的工作就不要再做了吧。命令我傷害媽媽和媽媽的主人的你,我不會喜歡。我要重新做人,梅洛尼。”
加丘睜著瞳孔中的小眼睛看著梅洛尼。
梅洛尼條件反射地移開了視線。
“<叛逆期>啊——……這個……就是你說的純粹的<叛逆>吧~~?梅洛尼啊————”
“你好吵啊!這家夥就是戀母控!已經完全依賴母親了……所以才會在反抗我的環境中長大。”
“我還以為你在隱瞞的是什麼呢~~~……不過,這帶給我的震驚程度確實是堪稱飛衝到卡塔尼亞的衝擊啊…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廢柴父親…”
“誰是廢柴父親!雖然我並不明白,但是養育孩子總是會很奇怪,且出乎意料。偶發事件是難免的……正常情況下娃娃臉是學習母親的<歇斯底裡的凶暴性>成長為殺人犯的替身,所以隻要對方不是替身能力者,殺害目標是不會有障礙的。”
“你不是在做麼。”
“我沒想到她會是真正的聖女啊!”
“母親的性格你要事先調查清楚啊!現在就趕緊解除替身,生下新的娃娃臉就好了啊~~”
“……不,這個娃娃臉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說什麼?”
梅洛尼膝蓋抱著娃娃臉的終端,哢嚓哢嚓地操作著鍵盤。
聊天畫麵下麵顯示窗口,在那裡羅列著類似“孩子”規格信息的顯示。
“這個娃娃臉…‘才能’是無可挑剔的。雖然戀母情結和和平主義是問題,但可能是迄今為止最有‘成長潛力’的。”
“‘成長潛力’?”
“雖然被掰彎了前進方向,但這家夥的智力和隱秘性的成長性是無與倫比的……老實說,我想看看這個娃娃臉的將來……隻要教育有辦法,也許能完成相當複雜的偽裝來工作。”
梅洛尼一邊回頭看加丘,一邊喋喋不休。
“如果想裝飾房間的話,用畫來裝飾就可以了,但是人為什麼要特意花時間培育花呢?這是‘本能’。因為人從根源上就有對‘養花’的欲求……生物有一種“本能”,就是想看到超出自己預想的成長……我甚至覺得自己的成長可能就在這家夥的“前麵”。我想看看這家夥的‘未知的可能性’……”
加丘皺起了眉頭。
據說替身會受到本人精神成長和欲求的影響。考慮到娃娃臉作為這種形式的替身表現出來,梅洛尼的欲望可能是理所當然的。
話雖如此,作為暗殺小隊一員的“經驗”告訴他,這並不是全部。
“那是你的真心話嗎?”
梅洛尼把臉移開,仿佛要遮住沒有被眼罩遮住的那隻眼睛。
“老實說……我覺得那個女人一定能行。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斷,現在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經驗和感覺讓我不會說自己做錯了……無視自己的感覺,承認這是失敗……作為暗殺者,作為替身能力者,那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的感覺‘正在變得一無是處’。”
他終於說出了泄氣的話。
加丘既不吃驚也不生氣,隻是重新戴上眼鏡。
“……應該有勝算吧。”
“雖然進展緩慢,但確實取得了交流……而且,阿瑪雷蒂直到昨晚都沒有回到彆墅。但是,今天那個管家更加乾勁十足地打掃著……”
“也就是說?”
“現在我們還有機會。如果今晚能在阿瑪雷蒂回來之前教育好娃娃臉,至少能在阿瑪雷蒂離開彆墅回家的‘明天早上’之前完成任務。”
“……就靠你了,梅洛尼。”
加丘的話充滿了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感,但至少他的聲音很柔和。
在用鼓膜牢牢地接受了這一切之後,梅洛尼手指在鍵盤上劃過,開始與娃娃臉交流。
雖然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但加丘也知道,即使打字的勢頭很好,文章也不會變得更有力。
儘管如此,梅洛尼還是想把力量集中在話語中。
“娃娃臉。你聽好了……你是為了殺人而生的。不管你再怎麼狡辯,你的本能應該明白這一點。肚子也餓了吧?是時候開始捕食母親,接受成長了。”
“如果你說的是□□上的成長的話確實是這樣的,但是能夠用‘理性’來控製‘本能’的人格的成長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成長’吧?”
“什麼呀,老是強詞奪理!”
“喂,一點都不行啊————”
從側麵窺視畫麵的加丘,毫不客氣地插嘴。
“真煩人啊,這家夥啊……怎麼說呢,看到這些用了書上看來的幾句格言就自以為聰明的小鬼,就想狠狠地揍他一頓————。”
“真是說得太對了。雖然說養育孩子必須寬容,但連我都快要生氣了。”
“你可能還沒注意到,但我感覺你已經很火大了。”
事實上,梅洛尼的動作早已變得粗暴,但加丘並沒有追究,隻是單純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聽好了,娃娃臉!你的‘父親’說到底還是我啊!那個母親隻不過是借了個肚子把你生下來而已。實際上和你對話,教你事物基礎的都是我……那個女人既沒有和你見過麵,也沒有和你說過話。比任何嬰兒都聰明的你應該明白,應該聽我的話。”
“不,梅洛尼。”
娃娃臉用毅然的語調回敬道。
“有一句話叫‘孩子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但是幸運的是,我積累了足夠的智慧和經驗,選擇了對自己來說“適合做父母的對象”。我打心底裡覺得做媽媽的兒子真好。作為其結果,即使因為你的替身能力被解除,我消失了……那也隻是我這個<存在>死亡了而已。作為媽媽的兒子的“驕傲”還活著,而不是“靈魂的死亡”。對我來說,跟隨你被當作殺人工具使用,才是更可怕的‘靈魂之死’。”
“為什麼我感覺你快被自己的替身說服了啊?噗——”
“吵死了!彆露出一副可憐我的表情!”
就像是在追趕已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梅洛尼一樣,娃娃臉的通信聲再次響起。
雖然已經不太想看了,如果可能的話也不希望被加丘看,但兩人還是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對麵發來的信息。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梅洛尼。對我來說,我的<父母>隻有媽媽。是我的靈魂選擇了她。這讓我感到安心。隻要看到她溫暖的笑容,我就能幸福……如果作為<父母>來比較的話,可以說和你有<月與鱉>那麼大的不同。(日本諺語,月と鼈,比喻兩種區彆非常大,差距很大的事物)”
“這、這家夥啊……如果你不說話,它就會一直這麼自說自話麼……等一下,<月與鱉>……”
梅洛尼為了再次嘗試通信,把手伸向了鍵盤。
但是,看到在視野的邊緣顫抖的東西,突然回頭看了看。
加丘額頭上冒著汗,緊緊地咬住牙齒。
“……<月與鱉>……是想說‘有非常大的不同’的人編出來的詞吧…………”
“喂,加丘”
“但是為什麼要拿<月>和<鱉>作比較啊——……在哪個世界裡會有比較月亮和甲魚的區彆的家夥啊——啊?可惡!看了就知道了吧!誰都知道!我也知道!甲魚,為什麼和月亮比的是甲魚!哪裡有甲魚啊!可惡!太瞧不起人了!臭小子啊~~~~!”
“喂,住手!彆打桌子,加丘!會發出更多噪音的!”
“‘月亮和甲魚’的說法,原本就是指在肮臟的泥土裡的‘甲魚’和天上的‘月亮’,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還沒斷奶的小毛孩都知道的事情!那樣的話,<鼴鼠>也好,<蚯蚓>也好,<鯰魚>也好,什麼都可以吧,都能和<月亮>作比較!<甲魚>是什麼!那附近有甲魚嗎!這是什麼鬼啊啊!”
“拜托了,給我安靜一會吧~~”
2
歸根結底。
由於加丘的存在,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但結果可能沒有太大的變化。
也就是說,依舊沒有成果,夜晚來臨,阿瑪雷蒂也回到了彆墅。
明天早上,阿瑪雷蒂將離開彆墅,返回本宅。
時間限製一刻一刻地迫在眉睫。
“……啊,梅洛尼。”
加丘一邊用青花魚罐頭喝著葡萄酒,一邊嘟囔著。
平時他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發怒,有人會對他產生誤解,其實加丘是個托付夥伴的信賴,在冷靜的時候也能俯瞰整個局勢的人。
所以事到如今,他的聲音絕不是在開玩笑。
梅洛尼也聽到了那個聲音就明白了。
“……已經到極限了。雖然多少有違原本的命令,但現在已經到了用我的‘白色相簿’來解決的階段了。現在開始準備新的娃娃臉已經來不及了……這點你也明白吧?”
“……啊,我知道,加丘。”
“達觀”能讓人的聲音變得平靜。
梅洛尼的聲音中確實有這樣的平靜。
娃娃臉既不聽話,也不把阿瑪雷蒂的情況通過通信傳遞回來。娃娃臉甚至已經懂得了隱私的概念。
實際上,加丘的目的是,如果梅洛尼真的不能完成任務,就取而代之。
這既是裡蘇特的指示,也是加丘的意思。
如果讓彆人為自己的失敗擦屁股,這應該是一種不小的屈辱,但至少應該由關係親密的夥伴來幫忙。
接著,加丘意識到,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
那一瞬間。
Bi!耳邊響起熟悉的電子聲音。
“娃娃臉?”
正如梅洛尼所說的那樣,那是太陽落山後,完全杳無音信的娃娃臉傳來的信息。
有什麼要向娃娃臉傳達的嗎?
加丘認為,如果到了這個時期,對梅洛尼的說教也不介意的話,應該適可而止地消滅這個家夥吧。
然而——屏幕上顯示的文字卻出乎意料。
“媽媽變奇怪了。”
“……什麼?”
一邊皺著眉頭,梅洛尼把手伸向了鍵盤。沒等回信,娃娃臉又發來了消息。
“媽媽不正常了,好可怕,好可怕,梅洛尼,我該怎麼辦?”
“……喂,娃娃臉,請詳細說明。”
“媽媽對阿瑪雷蒂施暴了。”
“你說什麼?”
梅洛尼抬起頭,朝窗外看去。
他看到一間像是臥室的房間裡亮著燈。
“娃娃臉!打開臥室的窗簾……但是要‘非常安靜,而且迅速’!房主會想‘咦,我忘了關嗎?’那種!”
果然,娃娃臉“完美”的完成了指示。
具有壓倒性的速度和精密動作性。甚至可以用作暗殺或諜報,這簡直就像機器一樣迅速準確。
然後梅洛尼用雙筒望遠鏡向臥室裡窺視。
“……”
“喂,怎麼了,梅洛尼,也讓我看看吧。”
加丘幾乎搶了過來,從梅洛尼手中奪走了雙筒望遠鏡,然後緊緊地貼在眼鏡上看了看臥室。
然後,原本黑眼珠的小眼睛,變得更像一個點。
“……喂喂喂喂……這家夥啊,是梅洛尼……阿瑪雷蒂那家夥,真的是‘不倫’嗎?”
“……啊,好像是這樣啊。而且是個特彆的家夥。”
“喔喔喔……那是‘不倫’嗎……?”
梅洛尼和加丘交替地分享雙筒望遠鏡,觀察臥室的情況。
在那裡,作為管家的女人和阿瑪索蒂的……大概對教育來說是最糟糕的,特殊的,極其暴力的情事正在展開。
“不,真是太可怕了……我一直以為阿瑪雷蒂是為了報複□□才拍的那樣的電影……那是單純的性癖。”
“性癖?”
加丘一副聽到怪談的樣子。
“以畢加索的《格爾尼卡》畫作那樣的姿勢被壓垮,舉著這麼多蠟燭,看起來像生日蛋糕,就是他的性癖嗎?”
“真是個‘暴力□□’……非常‘馬索克’(SM裡的M,受虐狂)的家夥啊。這家夥是徹頭徹尾的……完全沒有複仇心,隻是單純地對暴力感到興奮而已。不,比這更讓人吃驚的是,那個管家竟然是個‘薩德’(SM裡的S,施虐狂)……在生下娃娃臉的時候,她可不是這樣的。”
“‘薩德’‘馬索克’什麼的我是不知道啦,我所知道的‘辦法’隻有一種。”
“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就會往另一個方向引導!”
“喂,等一下,那個女人拿著馬桶刷乾嘛?那是打算把馬桶刷放在哪裡嗎?”
“等等……用途什麼的也沒有吧?”
“不要在明白的前提下問哦!哇哦!哇哦!看無底沼吧!喂,梅洛尼!這是什麼!為什麼我要看這樣的東西呢!啊啊啊啊!”
“那就移開視線吧。”
“但是無底沼啊!實際上有底啊!畢竟是在地球上啊~~!如果真的是無底沼的話,就不會出現在地球的表麵了~~!”
梅洛尼已經放下加丘,盯著娃娃臉送來的消息。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
即使隔著畫麵,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半狂亂的悲鳴。
對於娃娃臉來說,那個管家一定就是“聖母”。
她的“白天的臉”非常棒,甚至把殺人替身培養成了博愛主義的理論家,實際上這一點連梅洛尼都看得很清楚。
但是,女人的“白天的臉”和“夜晚的臉”是完全不同的表情。
結果,梅洛尼的眼光並沒有錯誤。
根據占卜,她應該是“傷害阿瑪雷蒂”的女人。
但是……對於把“被傷害”本身轉換成快感的阿瑪雷蒂來說,她隻是好的夥伴之一吧。
恐怕她也能充分表現出暴力一麵,與阿馬雷蒂一定是很好的關係,兩人的關係雖然是扭曲的,但扭曲的一麵彼此咬合,完美結合。
但是,娃娃臉這個孩子進入的空間本來就不存在。
“……正視現實吧,娃娃臉。那才是你媽媽真正的樣子。”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那樣做的話‘會死的!’”
“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愛的形式’……聰明的你應該明白的。然後……你覺得這樣的媽媽怎麼樣?”
“……”
“你討厭媽媽了嗎?”
“…不。我愛媽媽。”
“好!”
那已經是不偏離梅洛尼的想法的展開了。
“你果然是個好孩子……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必須記住媽媽的‘愛的表現’。那就是媽媽的‘對心愛的人的愛的表現’……也有‘傷害’的愛的表現。還有‘接受’的愛的表現……”
“愛的形式多種多樣。但是……‘愛的方法’……可以按照你本能的能力來做嗎?”
“……”
“孩子對母親的愛,不需要理性的忍耐。那麼,一起做吧?”
“我嗎?”
娃娃臉有一瞬間的矛盾。
但是那是比阿馬雷蒂?盧卡諾的喘息聲還要短的一瞬間。
“我愛媽媽!”
“非常(Di molto)好!”
3
就這樣去處理阿馬雷蒂?盧卡諾和那個管家吧!
作為情婦的女人,其行跡的“始末”被抹除得無影無蹤。
娃娃臉的工作實在是鮮活、巧妙。
按照梅洛尼的指示,把屍體抹得無影無蹤,然後拿走了一些錢和鞋子,讓人以為是“私奔”。
梅洛尼所感受到的可能性,可以說是正確的。
大吵大鬨的一夜過去了,梅洛尼和加丘都帶著略顯疲憊的表情沐浴在朝陽下。
結束了兩天監視的梅洛尼想換衣服,也許是因為加丘一邊喝酒一邊生氣的緣故,有點醉了。
收拾完房間後,剛走出房門,梅洛尼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越簡單越好。下一個母體就選個更容易理解的女人吧,好吧!”
“……不……我會銘記在心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想要說他已經吸取教訓的感覺。
除此之外,加丘也說不出責備的話。
“可是啊……雖然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最後阿瑪索蒂得到的情報,好像都是些隻有底層人才知道的情報。我以前就覺得,老板的‘保密主義’有點過頭了,喂。”
“嗯,因為連裡蘇特都不認識……”
“老板肯定有什麼秘密是他真的不想被發現的。”
可能還有些醉意,加丘吐出葡萄香味的氣息,繼續說道。
“如果抓住了老板的秘密的話,那我們就能解決我們暗殺小組待遇不高的問題了。”
“加丘。”
梅洛尼像是要打斷他的聲音,比起在繁忙的工作中發出的低沉聲音,他的語氣中帶著凝重和認真。
“我知道,你真的要說這種話嗎?”
加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鏡。
梅洛尼也稍稍有些笨拙地將視線投向遠方。
“不,我的下一份工作,會選擇一個更簡單、更容易理解的女人。快點賺錢,這樣你就不會說出那麼冒險的話了。”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陳舊的鐵台階上,以不整齊的節奏前進。
在腳步聲消失的時候,暗殺者所留下的痕跡一點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