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鬼塚 群鬼環伺初遇險(1 / 1)

四周都是純粹的墨色,空氣也染了黑,趕路的人隻能摸索著行進。周圍寂靜無聲,配合著那漆黑的夜,凝滯得讓人喘不上氣。

“砰”的一聲悶響,沉寂被打破了。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緩緩蘇醒。

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孩童重重摔在地上,趿著的鞋子也甩飛了一隻。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也來不及找鞋,爬起來就繼續狂奔。

她動作迅速,隻是小孩子身量小,縱使雙腿快掄出了火星子,走出去的也不過方寸。而這條路還很長,幽深的一眼望不到頭。身後的陰寒貪婪地舔舐著她的脊背,隻是礙於某些限製遲遲沒有下口。

啪嗒,是涎水滴落的聲音。

夜更深了,周圍卻亮了些,空氣加速流動,蟲鳴的更急了。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小孩在心裡不斷催促著自己,她身形瘦弱,發白的衣服因浸了汗水而洇出點點深色。突然,她原本向前邁的腿猛地向左一跨,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迎麵而來的東西。

一隻斷手掉在了她原本站著的位置,那手痙攣著,胡亂的撕扯著周圍的空氣。

小孩沒有理會那斷手,隻是在路過它時不經意踩了一腳,那手抽搐兩下,便沒了動靜。

天更亮了,四周甚至泛起了霧氣。

“咚!咚!咚!”地麵微微晃動,霧氣掩映之下,朦朧透出幾個高大的“人影”。隨著那“人影”越走越近,大團大團的鬼火將小孩包圍。借著這光亮,她看清了,這哪是什麼人影,分明就是骷髏!

那些骷髏有三個她那麼高,通體呈青白色,周身黑霧繚繞,眼眶空洞,紅光閃爍。看不出原樣的袍子勉強掛在身上,隨著骷髏的走動,發出輕微的摩挲。“啪嗒”一聲,一塊皮甲掉在地上,卻無人在意。

那屍鬼渾身無肉,身上卻源源不斷地滲出血跡。頃刻間,汩汩的血跡就將地麵染成大片的紅。它們動作僵硬,卻連邁步的距離、手臂擺動的幅度都彆無二致,像是受過專門的訓練。

小孩麵色蒼白,心裡暗自著急。這伏屍鬼刀劈不斷,火燒不融,唯一的弱點在眼睛上:它不能視物,隻能靠地麵的震動判斷方位。無法,她隻能脫掉剩下的鞋,用儘全身力氣向後一拋,接著放輕了腳步,一寸一寸地向前挪。

好不容易遠離了伏屍鬼,小孩還沒鬆一口氣,一顆心就又提了起來。隻見遠處站著一個佝僂矮小的人,長發覆麵,看不清具體樣貌。他的移動速度極快,一息後,距離小孩不過兩臂。

離得近了,那人抬起頭,一張熟悉的麵容一晃而過。他也不說話,隻是招手示意她過去。

小孩掉頭就跑,那人緊追不舍。動作間,整張臉露了出來。隻見他皮膚青黑,眼珠渾濁,嘴唇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尖牙。牙齒上布滿了汙濁的粘液,下巴凹凸不平,原是未咀嚼乾淨的肉沫。綠色的液體順著頭發滴落,將地麵毀得斑駁。

他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那手如鷹鉤一般,指縫是暗紫色的。手背上皮肉翻飛,似乎被什麼東西大力抓撕過。

一陣腥臭的風自身後傳來,小孩摩挲著那幾枚被攥的溫熱的銅錢,一狠心,劈頭蓋臉地向伏屍鬼砸去。

她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喂!你們的仇人在這裡,彆忘了是誰奪去你們滿身的皮肉,讓你們在這世間隻能做個身份不明的孤魂野鬼!”

伏屍鬼躁動起來,他們繞過了小孩,與那食屍鬼展開廝殺。

小孩心疼地望了眼地麵上的銅錢,暗自記下了位置。接著,頭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遠遠地,她看見了如豆的燭火,影綽的人影一晃而過。

霧變大了,前方的路也消失了。

哢嚓哢嚓,小孩猛地頓住,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不知不覺間,白色的霧被紅光一寸寸吞沒。

此時,小孩隻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強行放緩的呼吸聲。

鏘——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嘶鳴,他們,出來了。

隻見東側一六七丈黑色巨蟒,形若斛船,行動間地麵塌陷,巨石皆化為齏粉;西側一棕色怪馬,烈焰包裹全身,馬背處一對巨大骨翼,煽動間火海蔓延;南側是身著五彩戰甲,頭戴紅色頭盔的牛頭人,密密麻麻,放眼望去約有百人之多;北側電閃雷鳴,狂風怒號,大雨傾盆間草木凋零。

此時,小孩身邊群鬼環繞,半分動彈不得。她眼神一凜,透出了一抹決絕與冷然。她一邊防備著群鬼的動作,一邊將纏在手腕上的帕子掀了下來。見群鬼似乎沒有反應,她緩緩蹲下身,摸索著腳邊的石塊。

她握著那石塊,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地向傷處劃去。

“哎!”空氣中傳來一聲輕歎,緩和了此時的焦灼。一陣白光閃過,小孩身前出現了一道光影。那白影輕輕握著小孩舉著石塊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好冷,這是小孩此時唯一的感受。

那光影沒有多言,隻是轉身掐訣。動作間,群鬼灰飛煙滅。

隨著危險消失,那光影更加明滅不定,若說之前的他像道蟬翼,雖然脆弱,也還有些光景可活。此時,他就像陣炊煙——風一吹,便散了。

白影轉身看著小孩,眼中露出一抹釋然。消散之際,他眼神望向虛無的天際,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輕喃:“開始了。”

村子裡的人早已入睡,隻有蟋蟀發出輕微的響,看起來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小孩在一處醫館前瘋狂敲門,奈何裡麵的人睡得太沉,沒有半分反應。無奈之下,小孩隻能轉身去了旁邊的藥鋪。

“阿源,快醒醒!藥房的管鑰在你這裡嗎?我娘親快不行了!”

敲了半天,裡麵也靜悄悄的。

醫館裡的人終於被這動靜驚醒,周大夫打開門,揉著眼,疑惑地問道:“是容曦啊,桃源那小子去尋無相花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孩也就是寧容曦趕忙拉住周大夫的手,神情焦急,“周叔,我娘親突然咳得厲害,已經昏過去了,您快救救她吧!”

聞言,周大夫趕忙穿好衣服,背著藥箱和她匆匆離去。

周大夫頭發花白,近年體力也下降得厲害,不一會兒就氣喘籲籲,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喘了口氣,問道:“村子裡又不太平了,好多人趕夜路回去後就神誌不清,多半又有惡靈作祟。容曦啊,你出來沒碰到什麼吧?”

“剛剛在路上遇到了一匹怪馬,不過一會兒就消失了。”寧容曦護著周大夫,走在他前麵,邊走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四周。走到了方才群鬼肆虐的地方,卻發現除了地上的怪異劃痕,什麼都沒有,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不過,她清楚地知道,剛才的一切絕不是幻覺——劇情,要開始了。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這裡是因為遇到了一個名為“萬界商城”的係統。隻有得到完整的“異寶收集圖鑒”,她才能回到現實世界。此外,如果能完成隱藏任務,那她在現實世界還會得到一具健康的身體。

“考慮到仙俠世界的高危性,本係統本著統道主義原則,決定給宿主一個保命的技能:隻要宿主收集到圖鑒上的異寶,就可以在係統商城兌換積分相同的技能。”

如此,她在這異世也算有了一層保障。

按照係統的說法,她如今處在一個仙俠虐戀文世界。不過,鑒於她隻是書中一個出場不足三分鐘的炮灰,本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仙魔大戰中身死,成為二界交戰的引子,她乾脆地放棄瀏覽全書300多萬的劇情。畢竟,男女主虐戀關她背景板什麼事!

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目標,就是收集係統要的奇珍異寶、法器秘籍。如果能完成隱藏任務就最好了,完不成也沒關係,畢竟她也習慣了身上時不時的抽痛。總之,她一定要儘快回到現實,那裡還有人在等她。

如今,她已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四年。

她出生那一年天下大旱,可偏村子遭了澇災。大雨三個晝夜不曾停歇,不僅毀了莊稼,還帶來了邪祟。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村裡的飛禽走獸總是莫名死亡,身上還帶著撕咬痕跡。就連村裡人都害了怪病,整日精神恍惚,有些甚至連地也下不得了。

母親在生她時傷了身子,終日纏綿病榻,多年來一直靠湯藥吊著氣。父親本是一芝麻小官,為人清正,倒是頗受鄉人愛戴。奈何為母親尋藥時摔折了腿,此後不良於行,也退了下來。全家人靠著耕田度日,日子過得愈發清貧。

漸漸的,村裡人傳言,說她是熒惑星轉世,不僅克親,還會帶來天災。有人多次勸說父親,叫他丟掉寧容曦。父親不肯,隻能帶著她和母親單獨住在一處僻靜的小溪邊。

村裡人避她如瘟疫,就連小孩子也被家裡人勒令不能和她說話。不過,寧容曦對此並不在意。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八歲那年,她在小溪邊撿到了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孩子被發現時渾身是傷,滲出的血將溪水染成了紅色,傷口被泡得發了白。手腕上的傷尤其嚴重,整隻手都軟塌塌的,看上去像是被重物碾過。整個人毫無生氣,淒慘可憐極了。

經過半年多的修養,那孩子恢複了一點生氣。隻是對自己是誰,家住何處一無所知,甚至連話也不會說。

寧容曦收留了他,並為他取名顧桃源。

或許是雛鳥效應,顧桃源黏寧容曦黏得厲害,寧容曦無意間一句話他都會放在心上許久。

寧容曦欣賞顧桃源的純澈,二人青梅竹馬,直到現在。

而周大夫是父親至交,為人仗義,粗中有細,多年來一直對他們一家多有照拂。他一生無妻無子,見好友一家生活艱難,主動提出了認顧桃源為義子。

怕好友多想,還常對寧父笑稱,多謝寧父讓自己也有了兒孫緣,不至於一世孤苦,晚景淒涼。

周大夫跟著寧容曦來到住處,隻是屋內空無一人。

床鋪淩亂,摸上去還有餘溫,屋內的人卻不見蹤影。

天亮了,寧容曦滿臉疲憊。周大夫靜靜站在一旁,無聲地安慰著寧容曦。

這一晚,寧容曦將屋子裡裡外外翻了個遍,除了地上的紙人和點點血跡一無所獲。她不死心,又跑了趟醫館,同樣沒有發現。

她望著身前的紙人,頭腦中不斷思索。傳說中的萬鬼塚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伏屍鬼、食屍鬼、蛇鬼、馬鬼、牛疫鬼和刀勞鬼,還有那個救了她的白色光影,為何會在今夜傾巢而出?鬼塚的出現又是否與父母的失蹤有關?寧容曦思緒繁雜,一時理不清線索。

周大夫看著寧容曦煞白的小臉,憐惜地歎了口氣,也是個苦命孩子。

他心知好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深更半夜的,一個腿腳不便的書生還能帶著一個病重的婦人去哪?再加上這些年村子裡發生的怪事,多半又是邪祟所為。

他強忍悲痛,倒是沒忍心說出那個字,“容曦,如今你爹爹娘親不知所蹤,不如你……”

寧容曦知道父親這位老友要說什麼,她緩過神,聲音沙啞,“多謝周叔好意,如今爹爹娘親下落不明,一日未有他們消息,我便當爹爹娘親安好。縱是他們為邪祟所害,我也要親手除了那邪祟,為爹娘報仇。”

周大夫看著寧容曦長大,對她的脾性再了解不過,知道自己無法勸動她,隻能詢問她接下來的打算。

“聽聞這世間不光有邪祟,還有守護蒼生、祛魅拔邪的仙人。仙人神通廣大,想必有諸多奇法。我想尋一處仙山,求得仙法,以尋雙親蹤跡。”

周大夫點點頭,不再多言,隻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照顧好自己。

“對了,周叔,我打算即日啟程,來不及和阿源道彆,還麻煩您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就說我學成後會回來找他的。”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桃花絡子,“這是他盼了好久的,隻是我手藝不精,也隻有這一個拿得出手。”

不過晌午,寧容曦就帶著紙人與周大夫資助的銀子和口糧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