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林鈺從榻上起身，胡亂穿好衣服，洗漱了一番，習慣性的跑到院子裡的桃樹下，搬了個小板凳，踹了顧君言一腳，然後背對著顧君言，等著他梳頭。

來這裡已經十年了，林鈺依然拿他的長頭發沒有辦法，不是披散著，就是找顧君言給他束起來。

現在的林鈺已經十五歲了，不再是像從前一樣小小一隻，臉頰上褪去了小時候的嬰兒肥，五官也漸漸長開了，眉目間流轉的，是獨屬於這個年紀的靈動活潑。

在林鈺的抗議下，顧君言還是把衣櫃裡的小黃小粉都收走了，但是剩下的顏色，也多是鮮豔張揚的，林鈺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他詭異的審美。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淡紅色的衣衫，領口和袖口都是荷葉邊，雖然樣式簡單，但是細看布料上都繡著埋了金線回字紋，在陽光下反射著粼粼波光，穿在少年的身上，顯得皮膚格外白皙。

因為嫌棄玉冠老氣，顧君言特地找來了紅色的發繩給他束發，剩下散著的發絲還被抽出幾根紮了個小辮，那發繩據說還是件法器，除了主人以外的人碰到他，都會被它捆牢，不過林鈺不太相信，它在顧君言的手上乖巧的樣子明明就是個普通頭繩。

顧君言一邊給他梳頭一邊詢問他的功課，這麼多年來，似乎已經成了兩人的習慣。

顧君言每天最喜歡做的，就是考校他各種靈藥的外貌，功效，使用方法等。林鈺總覺得他想讓自己也成為一名煉藥師，但是顧君言又從來沒教過他任何跟煉藥有關的東西。林鈺也曾經問過顧君言，他是幾品的煉藥師，顧君言沒回答他，倒是給他吃了不少靈丹“補身體”。

日常考校完畢，顧君言帶著少年去吃早餐，桌上擺著兩個兔子形狀的小奶包，一個雞蛋，一碟小鹹菜，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小混沌。顯然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廚藝得到了顯著提升，並且已經摸透了林鈺的喜好。

“阿鈺快來吃飯，這可是我特地老早排隊在張阿婆家買的小鹹菜，你最喜歡吃的。”顧君言獻寶似的跟林鈺說道，“還有我新學會做的小奶包，可不可愛？”

林鈺慢吞吞的走到桌邊，嘀咕道：“這麼幼稚的包子。”隨後一口咬下，香噴噴軟乎乎的口感讓他眼睛一亮。

聽著林鈺的嘀咕，顧君言假裝傷感道：“哎，少爺長大了嫌我幼稚，想當年你小小一隻，拎過來喂什麼都吃，哪像現在，挑來挑去的。”

林鈺斜了他一眼，就不是很想理他。還好意思提當年，當年你趁著我年紀小成天拎來拎去，我不要麵子的嗎。

相處十年下來，林鈺顯然已經很了解了，這個人，麵上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實際上是不怎麼靠譜的，先不提他那個惡俗的審美，單是各種惡趣味他就能列舉出好幾張白紙。

比如說林鈺喜歡泡溫泉，他就喜歡往溫泉裡扔各種花瓣，說小少爺就應該洗這樣的花瓣浴。

再比如說，林鈺十歲的時候，顧君言不知從哪給他弄來一隻三種顏色的小雞仔，林鈺喜歡的不得了，起名阿三，精心照料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修練完，顧君言給他端來一盅湯，裡麵赫然就是燉的香爛綿軟的雞仔。

再再比如，林鈺第一次嘗試種靈藥，選擇了一株名叫風鈴草的靈藥，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種了一小片，然後一夜之間被顧君言拔光，喂了上麵那隻雞。

如此種種，往事實在不堪回首。

林鈺自顧自的坐著吃飯，單靈根的天賦和顧君言多年的教導，他現在修為已經達到了七品，早已到了可以辟穀的境界，但是習慣使然，他還是覺得熱乎乎的食物可以給他幸福感。

顧君言演了一會兒發現沒人搭理，心念一轉，問道：“阿鈺，你想不想去外麵看看？”

林鈺吃東西的動作一頓，猛地抬頭，道：“出去？”

不怪林鈺驚訝，這十年來，林鈺聽從顧君言的話，除了偶爾跟靈獸切磋，從未踏出過竹林一步，而除了顧君言，他也沒有見過其他任何人，他除了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叫萬路峰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如果當初來的時候他真的隻有五歲，可能不會察覺有什麼異常，但是林鈺是明白的，這其實相當於一場變相的囚禁。

“有個挺有意思的秘境現世了，”顧君言看著眼前少年詫異的眼睛，以為他是不願意離開，再次開口，“那個秘境裡有我需要的東西，我必須要去一趟。”

“這個秘境是第一次現世，等級應該也不低，幾乎沒有相關情報，所以這次出門不知道要多久，”顧君言緩緩地說，像是怕他拒絕，“把你自己放在這裡我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吧，有我在，你不會有危險。”

聽到他這麼說，林鈺雙手在桌子上一撐，豪邁道：“不用你保護，我現在超厲害的。。。什麼時候出發？”

顧君言笑，他的擔心是多餘了，眼前的少年像是把‘我要出門’四個打字刻在腦門上了。

“兩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