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最後一天,這個城市出奇得熱。這樣的氣溫下,閔孝陵自然也不會再上天台。中午依舊是助理幫忙叫的外賣,他特意囑咐助理幫忙叫色拉,炎炎烈日下,哪怕是在空調十足的室內,也讓人食欲大減。
閔孝珍剛好過來找他談事,聽到他跟助理說買色拉,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番,不免又調侃上:“你要減肥嗎?“
閔孝陵沒理姐姐的調侃,走回辦公室直奔主題,“你如果是來說項目,那不用勸了,我一定要做。”
“你不覺得這件事上你太激進了,價格太低了嗎?”
“我們需要這個市場。”
“那是你認為。”閔孝珍不免提高了聲音。
閔孝陵冷靜地看著她,“我以為我們今天上午在會上的表絕是有效的。”今天上午,關於這個項目的可行性公司高層討論了兩個小時,最後投票的結果是支持閔孝陵的占多數。但閔孝珍還是認為項目風險過大,希望閔孝陵可以重新考慮,未了,他倒是毫不讓步。
閔孝珍也是高傲的人,被他又當麵拒絕了一次,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姐,生日快樂。”閔孝陵在她身後說。
閔孝珍回過頭說道:“你不氣我,我才快樂。”
閔孝陵皺眉,“公是公,私是私。”
“你這個樣子很沒趣。“閔孝珍笑了笑,開門離去前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晚上彆忘了回家吃飯,王忱會來。“王忱是閔孝珍剛交往不久卻已經登門的男朋友,在市重點高中當數學老師。
助理送色拉進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另一個消息,有位叫徐敏的女士打電話來,問有沒有空見一麵,她在隔壁樓的星巴克等。
閔孝陵想之前許叔打聽出來的數額他已經都給閔嘉炎打過去了,今天這位小嬸怎麼會來找自己。閔孝陵對助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又慢條斯理吃完了他的色拉。中間助理又敲門進來說了徐女士又打電話來問了,閔孝陵說:“你告訴她我會去。”
隔壁樓的星巴克和閔氏的大樓隻隔了一條馬路,閔孝陵進門就看到坐在窗邊的徐敏。下午一點多的星巴克算不上熱鬨,明孝陵先去吧台給自己點了一杯燕麥拿鐵。
“孝陵,謝謝你來。”徐敏笑著對坐在對麵的閔孝陵說。
“有什麼事嗎?”閔孝陵跟姐姐不一樣,他一直有點難以開口叫徐敏”小嬸“,而閔孝珍在和閔嘉炎爭鋒相對時,但凡徐敏在場,必定要拖長聲音多叫兩聲”小嬸“。
徐敏為閔孝陵的直接感到有些許的尷尬,勉強又笑了笑,然後下定決心似地說:“孝陵,我想我需要一個工作。”
“二叔呢?我以為他要找工作,所以上次回家是為了你找工作,而不是他自己?”閔孝陵想起上次二叔回家,跟爺爺聊過。
徐敏歎了口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叔,這次謝謝你了。”
閔孝陵看了她一眼,“我已經跟他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徐敏的語氣帶上了些乞求,“你二叔,我管不了,我也閒了這些年了,很想有些用處。”
閔孝陵沉默了片刻,問:“你以前是學音樂的?”
“是啊。”徐敏說起自己學的東西倒來了幾分興致,“前兩年倒是給一些孩子當過小提琴老師。”
閔孝陵點頭,“這樣吧,我問問私立學校的朋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職位。”
“孝陵,可是我……”
閔孝陵直接打斷了她,“過兩天我跟你說結果”說完,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我先走了。”
徐敏見他這樣不免失望,雙目盈盈,倒是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思。可惜閔孝陵本身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同時又覺得她做自己的小嬸始終是件怪異的事情。閔家兩姐弟,雖然平時看起來性格南轅北轍,但是內心在一些事上的認知,又極其地一致,比如他們同時覺得,徐敏嫁給閔嘉炎,或說閔嘉炎娶徐敏,算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閔孝陵忙了一個下午,臨下班想起閔孝珍說的晚上吃飯的事,路上找了家蛋糕店買了個蛋糕。
家裡正熱鬨,薛姨媽在廚房和客廳來來回回,閔孝珍和閔母,而王忱正和閔老爺子一起下象棋,偶爾還在下棋間隙聊上幾句三國。閔孝珍見進來的閔孝陵手裡拎著個蛋糕,笑著跟閔母說:“媽,雖然孝陵這人缺點多多,但關鍵時候還算記得我。”
閔孝陵扶額。
閔母笑著數落自己女兒,“說的什麼話,還像個姐姐的樣子嘛。”
閔孝珍突然抱著閔母,神情嚴肅,“媽,你說實話,你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他?”
閔老爺子剛和王忱結束了一盤棋,聽到她的撒嬌,笑著跟王忱說:“她呀,多大在家都像個孩子,忙著跟弟弟吃醋。”
王忱也笑著看著閔孝珍,“珍珍確實孩子氣。”
閔孝珍對著王忱皺了皺鼻子。
一直旁觀的閔孝陵忍不住插嘴道:“你們再說下去,我感覺我姐是我侄女。”
閔孝珍叫道:”你才是我侄子呢。“
家庭生日宴堪稱溫馨,閔孝珍吃了蛋糕,又吃了長壽麵,隻喊著今天要重十斤。家裡給慶祝完,又和王忱出去說是要和朋友們也要聚一下。
閔孝珍一走,閔老爺子把閔孝陵叫進了書房。
閔老爺子手拄拐杖坐在他碩大的書桌後,神情嚴肅,從那雙飽經生活的丹鳳眼裡散出的光芒永遠堅定。他喝了口水,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孫子,這個孫子從來都是不動聲色的模樣,“你幫你二叔把債還了。”
閔孝陵“恩”了聲。
閔老爺子重重歎了口氣,他這輩子幾乎所有的歎氣都是因為這個二兒子,“你以後不用管他,我自有安排。”
閔孝陵說道:“爺爺,他也是我二叔。”
閔老爺子沉默片刻,又問:“徐敏有沒有找你了?你怎麼說?”徐敏之前也來找過他,被擋在了書房外。
閔孝陵如實道:“我會幫她在私立學校找個教職。”
閔老爺子讚許道:“不錯。“
之後祖孫倆又聊了幾句公司的事,閔老爺子就讓閔孝陵出去了。閔孝陵知道,每次談完二叔的事,祖父的心情並不會好。
周五閔孝陵得到了朋友的回複,可以在一所私立學校給徐敏一個教音樂的教職。閔孝陵發了個微信告知徐敏。徐敏直到晚上7點多才回複了個“我會去的,謝謝費心。“閔孝陵剛坐上車,看完信息把手機扔在一旁,打開車窗,從大樓的車庫出來就遇到了十字路口的紅燈。閔孝陵等紅綠燈的間隙,四周張望了一下,撇到右手邊人行道上有個熟悉的人影,是張楸。
張楸手裡拎著一個快消衣服牌子的袋子,不顧紅燈要過人行橫道,被紅綠燈處執勤的人給拉了回來,並教育了幾句。張楸連連道歉,退了回去,呼了口氣,把“轉到了閔孝陵這一頭。如果隻是發生這件事,那閔孝陵也不至於也被執勤人員點名:“已經綠燈了,你怎麼還不動。”
張楸毫無察覺,閔孝陵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穿過紅綠燈繼續往前走。閔孝陵沒有像每天一樣,在下一個十字路口轉彎,而是沿著馬路直行,找了一個停車的地方先把車停下來。
這個城市的夏日夜晚也是同樣悶熱,閔孝陵穿著黑色長袖襯衣,把袖子挽到手肘處,倚在車窗上抽煙。霓虹燈下香煙煙尾忽明忽暗,他白皙的臉龐在暗夜中有些陶瓷的質感。
閔孝陵腦海裡不斷出現張楸那張臉,那張白皙而小巧的臉,不動聲色,但卻被淚水浸潤了整張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眼睛大的原因,淚水源源不絕。
閔孝陵抽完一支煙後拿上手機下了車,略有些煩躁。他不抱任何希望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了大概十分鐘,額頭隱隱出汗,遇到了迎麵走來的張楸。
或許是因為夜晚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張楸太過沉浸於自己的情緒,她並沒有看到路上的閔孝陵,依舊往前走。閔孝陵猶豫了下,沒有叫住她,而是選擇跟在她身後。
張楸沿著馬路一直向前,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二十分鐘左右,走到了清江邊。清江一直是這個城市著名的旅遊景點,即使是工作日,遊人也是絡繹不絕。張楸找了個遊人相對少的地方坐了下來,手裡一直拎著的衣服袋子放在一旁。因為哭過的原因,她的眸子看起來特彆亮,但也因為哭過,化了妝的臉有點像幅印象派的油畫。上前打招呼的閔孝陵,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張楸。
張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閔孝陵在她旁邊坐下,才趕忙往旁邊坐了坐。看看閔孝陵,又指指麵前的清江,問:“你也是來看清江的夜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