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趕過去,又被工作人員緊急疏散在外。
幸好節目組有隨行的醫生,在這時幫上了大忙。
很晚,大家一起幫忙送走來慶祝的村民,新居的突發狀況也漸漸平息。
醫生和總導演在溝通林老的病情,洛溪忙完後經過,遠遠見到他手裡拿著一瓶香水。
是她送的那瓶。
不會是香水出了什麼問題吧?
氣味過敏嗎?雖然依據個人體質,會有偶發性的暈香反應出現,但應該不至於暈倒才對。
洛溪下意識地交疊雙手,指腹在手腕突出的骨節上緩緩摩挲著。那邊醫生不知道和導演說了什麼,兩人都點了點頭,前者帶著那瓶香水走了。
洛溪沒來由地眼皮一顫。
有人在這時剛好拍了她一下。
洛溪嚇得差點跳起來,肩膀處像觸電般麻了一瞬,回頭發現是陸際遠。
“怎麼了?”陸際遠注意到她的動作,洛溪專心想事情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輕揉腕骨。
“擔心林老嗎?”他問。
“嗯。”洛溪搪塞道,手上動作仍舊。
久久地打量了她一會兒,陸際遠又問:“洛溪,你在緊張?”
“什麼?”洛溪專注回憶哪個環節會出問題,壓根沒在意他說了什麼。
她的視線落進陸際遠的眼裡。
驟然對視,不知怎的,心中的雜念居然奇異般地被清空了。
男人長睫下落,陰影拉長了眼尾的弧度,視線左移,陸際遠的雙眼平靜地把自己框進裡麵,仿佛一麵深林中的湖泊,在清晨露水中安詳又恬靜。
洛溪的雙手一下子鬆開了,積壓在心頭的擔憂倏地消散了徹底。
是啊,她想,我在緊張什麼?
Vickey檢查過的,不會有問題。
或許……隻是配製的香水味剛好壓中了林老的嗅覺雷區而已。又或者隻是例行檢查罷了。
“林老會沒事的,彆怕。”陸際遠出聲安慰道。
洛溪嘴角扯出個微笑,點點頭:“我知道。”
“需要擁抱一下嗎?我隨時恭候。”陸際遠敞開懷抱,加長風衣襯托得他身高腿長,玉樹臨風地站在樓前,皎白的路燈照射下,真有點天使降臨的意味。
他原本隻是想開個玩笑緩解下洛溪的情緒,對麵的姑娘有時候特彆死心眼,想不通的事情會一直放在心裡想——思慮過重可不是好事。
卻沒料到洛溪遲疑了一會兒,居然真的轉過身抱住了他。
她沒有和陸際遠麵對麵,維持半側身的姿勢,微微擰著身體,看上去有些彆扭。
似乎並沒有做好擁抱的打算,隻是下意識的動作比大腦更快,先一步靠近了陸際遠。
男人顯然也沒有預料到。
陸際遠張開的懷抱頓了足有四五秒,才緩緩的、緩緩地落下,合攏。
他沒敢收緊,怕驚擾到洛溪的思緒,她一意識到就會立刻推開自己。
陸際遠嗅著洛溪身上久違的熟悉味道,閉上了眼。
今天的情侶裝主題色是藏青。
他想,還好是藏青,現在又是晚上。路燈照不透的地方,他們像一對無人知曉的影子在黑夜裡交頸相擁,隻有星星偷看到了彼此的心事。
不過擁抱的力量尚淺,不太對的狀況仍舊盤繞在洛溪心頭。
陸際遠和她回到一號房,洗完澡出來時看見洛溪呆愣愣地坐在床邊,連房門都沒關。
他走過去輕輕敲了下門,女生如受驚的貓兒般抬起了頭。
“怎麼還不睡?”
陸際遠發梢尚在滴水,一點點洇入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裡。
他拎起毛巾一側擦了擦發尾,走過去蹲在了洛溪跟前。仰著頭,渾身都是水蒸氣,連眼睛也濕漉漉的。
洛溪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陸際遠,一時有些不適應。
她澀聲道:“我等下就去。”
還記得很久之前和當時的朋友一起出門旅遊。
大學時期精力充沛,趕上假期從課業裡解放,一群人裡隻要有一個人來瘋所有人都會被帶動得不顧一切。
初夏的天氣不冷也不熱,一群人深夜在街頭吃完燒烤,又臨時決定去爬山看日出。回酒店緊急換上裝備,集結速度堪比最訓練有素的特種兵。
而陸際遠其實是個懶骨頭,進了房間就賴著不想動。
這頭大家也知道姓陸的催不得,也催不動,就都來催洛溪。
她對外人向來心軟好說話,被一個接一個的電話鬨得直接向著陸際遠磨刀霍霍而去。
“陸際遠你起一起嘛,大家都準備好了,就等我們了。”她拽著陸際遠的胳膊,努力把人拉起來半寸高,下一秒陸際遠又自由落體回了床。
如此幾次,他人沒動,洛溪快累死了。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床邊,隻覺還沒開始爬山她的運動量就已經達標。
最後一次!
洛溪一手叉腰給自己打氣,伸出手打算一鼓作氣,這次一定要把姓陸的懶蟲拉起來,沒成想陸際遠這次不懶也不躺了,用了點力,在她拉他手的時候,手腕零活地反握住洛溪的小臂。
她力道驟然被卸,腳下一軟差點直接摔在陸際遠身上。但意想的痛感沒有傳來,一陣天旋地轉後,陸際遠摟著她的腰把人壓在了床上。
芒果精油的香氣在鼻尖爆炸般湧動。
洛溪瞬間紅了臉,眨眼睛的頻率直接飆升三倍,像一抬壞掉的換氣扇,瘋狂轉動時光影變換,忽明忽暗。
陸際遠的眸光也忽明忽暗,晦澀不明。
他的笑聲壓在嗓子眼,低沉又性感,誘哄著洛溪:“我們不去了好不好?”
言外之意是……
洛溪情不自禁思維發散了一下,臉紅得要滴血。
絕對不行!
堅定的意誌力刹那間占領高地,洛溪掙紮地推動陸際遠靠在她肩側的腦袋:“不行,我們答應大家要一起去的。”
這要是兩人一起缺席……洛溪打了個寒顫,不敢去想第二天眾人的目光。
“那你親我一下。”
陸際遠整個人有千斤重,就這麼壓在她身上,推也推不開。說話時,聲音從骨頭深處傳來,和平時的音色相比格外粘稠,宛如一塊融化的奶油,在身體各處冒出甜膩的香氣。
快把人熏化了,又四處流淌。
他環抱住洛溪,慢慢直起身,女生就麵對麵坐進他懷裡,低頭隻看到她埋得低低的下半張臉,羞赧通紅,像熟透的草莓。
陸際遠被她可愛到,但舍不得再多欺負一點。
於是好心地閉上眼給她減少點心理壓力,等著洛溪一個主動的吻。
然而親昵沒等到,卻聽到了洛溪按捺不住的笑聲:“……你這樣好像睡美人。”
旖旎的氛圍被攪得稀碎。
陸際遠有點無奈地睜眼,幾乎同時察覺到眼皮上柔軟的溫度。
洛溪在吻他的眼睛,趁他不備,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放。
於陸際遠卻像是冰山融化砸進深海,會在海麵上掀起巨浪滔天。
她忐忑地等待他的下文,卻遭到巨浪的洶湧反擊。
那天他們還是出了門和大部隊集合,在大家揶揄起哄的目光裡,陸際遠牽著洛溪的手衝鋒在前,第一個到達了山頂。
那是陸際遠第一次主動看日出,熬夜加上徒步,到達山頂時卻格外神采奕奕。
他在清晨的第一縷金光照耀遠處的山脈時叫醒了洛溪,然後,回吻了她。
算是謝謝她堅持,才讓彼此多了一次珍貴的回憶。
回去後陸際遠當然也沒有放過她,彆人休息他搗亂,下午大家都醒了洛溪才抓緊時間睡了一會兒,再睜眼已經是華燈初上。
陸際遠洗過澡,濕淋淋地湊過來,在她的臉側印下一個個潮濕的吻。
帶著涼氣的陸際遠,是初夏剛從冰櫃裡拿出的汽水,讓人情不自禁想貼近。
“你不去吹頭發嗎?”洛溪從回憶抽身,躲閃似的轉過頭,“沒帶吹風機的話我這裡有。”
山裡條件有限,陸際遠還真不一定準備得周到。
“不用,一會兒就乾了。”陸際遠說,“你怎麼了?我感覺你一晚上心神不定的。”
洛溪和他對視半晌,搖了搖頭。
“沒事。”
說沒事就一定是有事。
陸際遠存心想多賴一會兒,好抓住蛛絲馬跡能及時幫上忙。
但實在沒什麼突破口,隻能沒話找話。
“我換了新洗發水,不知道味道行不行,你抽空給評價一下?”
在一起之後他的香氛產品都是洛溪給搭配的,這幾年沒有專屬用香糙了點,隻能自己試著辨彆尋找相似的味道。
“嗯?”洛溪的神色明顯慌了一瞬,連笑都不自然起來,“薄荷味嗎?”
她快速翻找記憶裡的線索,她愛用的是木質香氛,但陸際遠早先好像是用薄荷居多。
沒道理分手這麼久還堅持用前任的慣用香,人大概還是會隨著自己的喜好來決定香味的使用。
但是,洛溪低估了陸際遠對自己的長情程度,也高估了陸際遠在氣味選擇上的潔癖。
她說錯了。
或者說,聞錯了。
放在其他人身上稀鬆平常的事,對洛溪而言卻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洛溪不會聞錯味道。
何況這兩者相距甚遠。
陸際遠幾不可察地攥了下手。
而後麵色一凜,突發製人。
他手臂一伸指指洛溪放在一邊的包:“上回在飛機上就想問你了,最近用的護手霜是新作品嗎?挺不錯的。”
洛溪在他的注視下淡然地思索了下,接著說:“沒帶過來。”
“可你手上有它的味道。”
怎麼會?
我記得今天沒有擦才對。
洛溪迷茫了一瞬,也有些懷疑起來。
陸際遠看她的表情,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幾乎坐實。
他不可置信地問:“洛溪,你聞不見嗎?”
洛溪被他問得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