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周末過完，朝九晚五重新占據生活的主旋律。

洛溪回來後好幾天才想起給耳爾耳發消息，告知東西已寄存在基地。

對方卻急於和她分享自己這段時間的新收獲。

【中藥調香？】

【之前已經有人在做這個了，但是沒有深入研究發掘。我這趟來找到了創始人，專門向他請教。你看。】

大神發過來一段視頻。

是他們用中藥材在製備酊劑。

大概因為客觀條件限製，設備相當簡陋，基本就是過濾了一下。

而酊劑的製備，其實還需要經過選擇對應溶劑、植物材料處理、提取、靜置、過濾、調整PH值等多個步驟，才能更大程度地確保酊劑的質量和穩定性。

除了嚴苛的製備過程，中藥調香至今未大範圍推廣的原因之一，還有——

【不同產地的中藥材，氣味上會有區彆。】洛溪用的是陳述句。

她肯定了中藥調香的過程，但對結果持保留意見。

【可以加入水楊酸異戊酯。】

水楊酸在異戊酯的催化劑下，酯化後可以得到類似藥草、木香的氣味，能夠為香水增香。

看上去確實可以解決一部分原材料的不穩定性問題，但實操與否還要打個問號。

洛溪作為精油類調香師，這類不穩定性是她在極力避免的。

而且一款香水不是製作出來就能投入市場，香水定價日益虛高，品牌推廣就要占去一部分利潤，真正留給原料的並沒有太大發揮空間。

越複雜的成分，尤其是稀有香料和天然成分越是價值不菲。

她不知道耳爾耳具體的工作形式，也沒問過，但大概是和自己不一樣的。

如果是獨立調香師又或者私人定製，中藥調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方向。

洛溪點一根線香，靜靜地坐在窗前，考慮這個思路的可行性。

養了幾年的龜背竹葉子茂盛，和旁邊的量天尺比著誰更高。一時之間，室內靜得隻剩加濕器的噴吐聲。

洛溪扶著額角，動了動脖子，不小心看到線香燃起的煙，心念忽然一動。

手機提示音在此時響，她沒來由被預感暗示，心跳快了一瞬，拿起來看卻還是耳爾耳發來的消息。

去了趟山裡回來都有些不對勁了，看見煙氣就想起那誰默不作聲抽煙的畫麵。

真是。

解鎖界麵，洛溪點開信息。剛剛還在心裡唾棄的名字這會兒就出現在了眼前。

【陸醫師說你給帶的特產不小心被狗狗偷吃了orz。】

什麼？

洛溪把信息反複看了兩遍。

【無語。】

她發表了看法。

【不是說狗狗，是說陸際遠。】

耳爾耳和她認識這麼久，洛溪一般提到旁人都是禮貌客氣，最熟也要加個“老師”後綴，今天倒直呼大名了。

【你不是剛在綜藝認識他嗎？怎麼了，鬨不愉快了？】

【這你也能看出來？】

對方截圖了她明顯帶著個人恩怨的發言。

【你自己看看呢。】

【本來嘛，彆人托他保管的東西他沒看好，還賴到狗狗身上，我說“無語”有問題嗎？】

【這個沒問題，但你要是和人家有意見，還是得找個機會說清楚，不然綜藝錄製那麼久，抬頭不見低頭見，上了節目千萬雙眼睛盯著，容易出岔子。】

這倒是實話。

但——

【那確實說不清了，隻能我勉強裝一裝吧。】

【我怎麼感覺你倆有事兒？】

洛溪笑了一下，心說，無事。

隻是有舊罷了。

既然大神也認識陸際遠，又要在他的中藥基地深入調研，那日後免不了要聊到他——這麼大個地雷埋在那兒，隔三差五來她麵前炸一回，她還怎麼和陸際遠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

乾脆說開得了。

洛溪做好決定，直接坦白：【沒什麼事兒，他是我前任。】

此話一出，大神直接驚了。

【？！是我想的那種前任嗎？】

【你想的是哪種？】洛溪給予適當注解。【正兒八經的校園戀愛，畢業季分手，沒有劈腿騙錢等等狗血劇情，隻是單純的不合適。和平分手，明白了？】

【不是很信。】

“嘁，”洛溪自言自語，“愛信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她談“陸際遠”色變，確實很不像和平分手。

誰讓她平時都是以極具專業性的調香師身份和耳爾耳交流，現在想糊弄一下都不行。

【不信也得信。總之你以後在我麵前少提他，有事說事就行了。】

【行吧。但我還是覺得如果你們有誤會得說清楚，多個朋友多條路是吧？】

洛溪：怎麼回事？大神還沒見到陸際遠就幫他說話，莫非陸際遠找他來當說客嗎？

【陸際遠讓你這麼說的？】

這頭陸際遠麵對洛溪發來的信息，不由得後悔，好像有點操之過急。

【沒有，我是為了節目收視率考慮。】

【彆考慮了，專心研究你的中藥。】

看來這條路也走不太通。

陸際遠和屏幕乾瞪眼，若說挽回洛溪有十條路，他已經走絕了兩條，那剩下八條在哪兒呢？

他之前潛伏在洛溪的粉絲群一年多，偶然一次粉絲聊天他知道了洛溪的論壇賬號，於是假裝成一名獨立調香師在洛溪回複的帖子下有意無意地出現，隨著頻率增多，論壇不少人眼熟了他，當然也包括洛溪。

陸際遠以為自己還要等很久才能順理成章地和洛溪建立聯係，誰知道是對方主動聯係了他。

他至今都記得收到洛溪論壇私信的那一天，電腦右下角跳出的ID讓他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過，網友身份隻能幫他和洛溪保持正常的聯係頻率。陸際遠辛苦維持的人設，還是得用在刀刃上。

*

一個月後，“尋香之旅”第一期錄製。

洛溪到底在機場見到了陸際遠，不過終於不是坐在一起，還能裝作沒看見。

她行李多，出來耽擱了一會兒，到達酒店時，正碰上陸際遠下樓。

大晚上，燈紅酒綠，他穿一身黑，不知道要去哪裡做夜行俠。

洛溪發誓，她真不是故意探究對方衣品，實在是陸際遠今天的打扮太過蹊蹺，飛行夾克搭配帆布鞋，青蔥得她都幻視陸際遠的大學時期。

不過姓陸的大學時要比現在張揚多了，那會兒讓他穿一身黑比殺了他還難，唯恐穿得太低調人群裡看不見他。

洛溪戴著口罩，把帽簷壓低，再一次略過他。

幾分鐘後，陳晨出現在酒店大廳。

“我剛看見洛溪了，打招呼了嗎？”

“彆提。”陸際遠眼尾掃出不爽的眼風，煩躁地說。

“不是吧，一個月了你什麼進展也沒有？”

陸際遠臉色更差了。

“上回你沒拚到車，這回連招呼都沒了？大哥，你行不行……”陳晨喋喋不休，喋到一半陸際遠轉身就要走。

“哎哎兄弟！我錯了，今天不聊這些，咱走……”

陳晨約了個設計師談服裝新讚助，甲方負責人是位職場女強人，但陳晨也沒想到對方會約他們在酒吧。

而陸際遠其實是來充門麵的，作為本季男嘉賓的顏值頂峰，權當給設計師提供一些創作靈感。

但，場景有些不太對。

配合對方妖嬈婀娜的打扮，陸際遠顯得過於無聊和正直，光影變幻在他線條淩厲的臉上逡巡，很像一個被逼從業的純情大男孩。

陳晨默默坐遠了些，怕陸際遠一個不爽踹他一腳。

“閔總，您看我們這季嘉賓的顏值，是不是和貴司的設計風格不謀而合？”

閔詩喬一甩頭發，金色亮片吊帶的光映在手中酒杯上，她聲線漫不經心：“這張臉還談什麼合適不合適，我看你們不是做非遺，是選模特吧。”

看來是挺滿意。陳晨往陸際遠身邊湊了湊。

“彆光看男嘉賓啊，女生呢？都沒來？”

“害，是我考慮不周，您先看下這個，”陳晨調出手機裡的定妝照，一張張劃過去，“這是我們的嘉賓定妝照，各有特色，不被定義的美，你們時尚界都追求這個，我懂……”

“停，這個挺好，”閔詩喬看看陸際遠又回到照片，“我們這一季新品主推情侶裝，需要找兩位嘉賓配合上身，這個女生和他氣質比較搭。”

陸際遠低頭看，照片上是Vickey。

他當即拒絕：“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閔詩喬仿佛聽了什麼笑話，目光轉向陳晨。

陳晨趕忙解釋，試圖挽回甲方媽媽的心。

閔詩喬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說這麼多，那陸先生看呢？”

陸際遠長腿交疊，他一整晚滴酒不沾，過往好幾個人貼過來，他都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歡愉場所，長得再帥脾氣太差，也是不討喜的。

但陸際遠可不單單有臉。

“選這個，更合適。”他早在陳晨劃過洛溪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要麼把他換了，要麼隻能是洛溪。

屏幕上的女生確實要更漂亮，但氣質上缺少模特那種勁。

閔詩喬：“給我個理由。”

“話題度。”靠在沙發上，陸際遠狀似隨意，氣場卻能看出不一般，掃過來的視線不似一個勤勤懇懇的基地負責人。

他不像那些簡單好懂的合作對象，空有理想浮在半空，更像是野生的猛虎，踩著無數獵物的爪牙穩健地行走在山間，每一步都擲地有聲。

“說說看，怎樣的話題度？”甲方媽媽來了興趣。

“等就行了。”

*

陳晨也沒想到，陸際遠一番以攻代守竟然把合作談成了，而且他還如願要到了洛溪這個合作搭檔。

“讓你和Vickey搭檔你不乾，你就不怕洛溪和你一樣，也拒絕？”

“她不會的。”陸際遠很篤定，“她又不是我。”

“是……”陳晨說，“誰有你這麼王八蛋？”

“你不看看現在是誰扶著你？”

聞言，陳晨把他拽近了些。他酒量不行，喝幾杯就頭暈目眩，此刻正掛在陸際遠身上搖搖晃晃往酒店走。

“姓陸的，我跟你說，就憑你今天幫這忙，我絕對……嘔！”

酒量差還硬要應酬，喝大了還非要說話。

陸際遠嫌棄地撒開他，走到路邊點了一根煙。

一點猩紅閃爍，在夜風裡忽明忽暗，燃燒飛快。

他仰頭吐出一陣煙霧，被風打散了，蒙在了月亮上。月光皎潔，隻可惜在城市裡顯得黯淡。

陳晨這會兒吐完了癱在花壇邊，指著陸際遠開始說胡話：“你說你，兩年不聯係我，你大爺！那可是整整兩年啊！遠哥，你家裡那事兒你當初為什麼不找我，你就知道我一定幫不上忙嗎？”

陸際遠沒作聲。

“大家托儘了關係找你，你一個不見！還兄弟呢……王八蛋你把誰當兄弟啊？”

飛行夾克被風鼓動，陸際遠站著抽完了一根煙，伸手抓了把頭發，過去把陳晨拽了起來。

“彆怪我。”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