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用力推開劉欣欣的房門，破舊的小門在“咚”的一聲後，來回輕微晃動，吱呀吱呀，她眼神裡帶著凶惡，挑剔的看著書桌旁的劉欣欣，拉著一張臉，催促道：“拿上兩包桃酥，跟我去你崔嬸子家！”

“都考完了，還看什麼書，你以為是啥領導啊，整天擺出這副樣子，裝模做樣。”

劉欣欣看著倚在門口王老太，正在拿書的手一緊，往下麵縮了縮，一時忘了動作，心裡疑惑：

前段時間媽媽說了姥姥之後，姥姥明麵上對她表現的還可以，隻是偶爾在媽媽不在她的時候罵她，後來高考結束，她幫媽媽照顧生意有時候回家就縮在小屋裡不出去，姥姥就不怎麼搭理她了。

“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去串門子還叫上我。再說，之前姥姥去彆人家也沒提過東西。”劉欣欣想著。

隔壁崔嬸子自從爸去世之後就沒來過，姥姥之前有一段時間還老是在家裡罵她，好像是因為去她家借東西人家不願意，現在怎麼？

王老太看劉欣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不耐煩的冷哼一聲，心想王桂一個木楞子，生出來的也是一個木頭樁子“咋啦，我看我是使喚不動你了，是吧？”準備這妮子不動作，就給她點顏色看看。

這段時間頂著烈日還要雷打不動的去擺攤，劉欣欣是親眼目睹了媽媽工作的艱辛，便不想和姥姥又吵起來，到時候媽媽處在兩人中間為難。

思索片刻後，劉欣欣放下手裡的書，拿著桃酥，低著頭跟在王老太身後。

王老太對於劉欣欣的識相，滿意的沒再說什麼。

這會兒，王桂不在家。

麵館這幾天來了些客人，她看著閨女每天在店裡忙完回家還捧著書，就想著抓緊找一個人來幫忙，雖然閨女一直說不累，但是哪能一直使喚她，再說閨女過不了多久就要上大學了，暑假就該讓她好好歇歇。

她想到程老太太的兒媳婦平時乾活麻利，而且是個明白事理的，之前王老太的事，她還幫著她說話，有時她丈夫不在家，能把婆婆照顧的沒話說，同時拉扯幾個孩子，家裡田裡兩手抓，就決定先找她問問，於是一大清早就去了她家。

“200塊！不用不用”程老太太連忙擺手“鄰裡的，談什麼錢不錢的，太見外了，就當她是去幫忙的”心裡一方麵想王桂開這麼高的工資，到時候彆賠了，另一方麵是兩家自王桂婆婆還在就是鄰居，這都有幾十年了，她是真心為王桂擔心。

“嬸兒，妹子到我那去，家裡的活兒就要耽誤，這錢肯定是要拿的，要不，就當我沒提這事”王桂哪能同意，在程老太太話音剛落就開了口。

要是隻是讓劉嫂子去幫忙，她也不會專門來這一趟了，不給錢哪行，不能讓人家白乾活。程老太太好意，她要是當了真，以後兩家還處不處了。

程老太太見王桂不同意，從彆的地方又開始擔憂，勸王桂：“這生意不是說做就做的，你再好好想想。”

“前些年，咱們村的劉大頭不是也說要做啥生意，弄了幾頭豬仔養，結果最後養大廢了不少飼料錢，結果因為豬瘟豬價降了一半，前前後後一大家子忙了一年，最後還賠進去不少”

“你嫁過來的晚不知道，現在你公公婆婆不在了，我也說了，你公公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幾次小買賣，結果沒一次賺錢的，全賠了”

……

“程嬸兒，你放心，現在環境不一樣了，我也是想了好長時間才做決定的，麵館的賣的東西成本低，鋪麵那邊以後人流量大，以後肯定生意好。”

“哎，你這孩子咋這麼犟啊”

兩人就這樣一直說道，王桂也不嫌程老太太念叨，一直在解釋，她表明她事認真的，也是真的想讓劉嫂子來她這裡乾。

今天，程老太太的兒媳婦也在旁邊，她沒怎麼搭話，暗暗聽了王桂和婆婆說了半天，看王桂確實話裡透著真誠，看來生意是真的乾成了，有譜！再說王桂家就在村裡，也不怕她騙人。

當年分地是按人頭來的，劉嫂子當時家裡家隻有四口人：程老太太，還在世的公公，她還有劉大哥，家裡幾個小子可還沒出生。一個人分一畝二分地，所以四個人分了不到五畝。

到農忙的時候，家裡的兩個壯勞力加上幾個半大的小子幫忙，沒幾天就弄完了，閒下來，孩子去上學了，劉嫂子在家也沒事，她早就想出去找個活乾乾了。

於是，這會兒，她在旁邊悄悄拉了拉婆婆的袖子，程老太太注意到兒媳婦的小動作，嘴裡規勸的話停了。

劉嫂子開口說：“我去，嫂子你有需要就叫我。”

“媽，你也彆多說了，我看嫂子是鐵了心。嫂子你也彆說工資的事，我先去你店裡乾著，生意好了再提這事”

程老太太見兒媳說話了，不好再拒絕，在一旁囑咐著兒媳婦好好乾，王桂一家也不容易。

“媽，這我哪能不知道，到了嫂子那裡，我一定好好做事。”她拍著胸口向王桂保證。

見事情成了，王桂也向劉嫂子保證:“妹子，你放心！以後等賺著錢了，嫂子給你漲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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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嬸子，您坐這兒”崔桂蘭扭著肥碩的身子，搬了一把椅子遞給進門的王老太，又看了看王老太身後的劉欣欣手裡的東西，滿臉笑，幾層肥肉堆積，“喲，都是自家人，串個門子還帶什麼東西啊”，她來回打量著劉欣欣，心裡滿意。

劉欣欣雖然低著頭，但是能感覺到有股視線在她身上時不時劃過，大熱天卻感到涼意，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都不舒服，隻想逃走，趕緊回家。

“這妮子，這麼大了，還不會喊人，就站這裡，讀這麼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啦，在學校老師就是這樣教你的？也不知道這麽多年學了個啥？”王老太罵道。

劉欣欣抬頭看了一眼崔桂蘭，小聲開了口“嬸子”，然後站在王老太的坐椅旁，看到崔桂蘭的笑容，她總感覺不懷好意，說完之後閉了蚌殼，嘴巴抿的緊緊的。

王老太看見劉欣欣這個樣子，就來氣，準備張口。

崔桂蘭上前攔了

“哎，欣欣這是靦腆，姑娘大了，不好意思了”

“還沒說媒呢，姑娘家的內向點好。”

她順手把水碗遞給王老太，農村裡，還沒有那麼講究用茶具杯子什麼的，一個碗裝了飯就是飯碗，裝了水就是水碗“嬸子，來，您喝口水。”

然後她和王老太話起了家常，兩人都忽視了劉欣欣，說了半個多小時都不停。

估莫時間差不多了，把劉欣欣晾的夠了。崔桂蘭趁著王老太說著閒話的空隙，瞟了一眼一旁站立沉默的劉欣欣，說了一句“欣欣啊，知道你呀不愛聽這些，你把東西放到裡屋就回家吧，我和你姥姥在這裡嘮會兒”

眼看著劉欣欣進了裡屋，她轉過頭和王老太對視了一眼說，“走吧，嬸子，咱們出去溜達，讓這兩個年輕人談會兒，咱們在這裡礙事，他們也不好意思。尤其是我家軍子臉皮薄。”

王老太確實想促成這門婚事，想到崔桂蘭應承的那一大筆彩禮，再說現在不是流行那什麼自由戀愛，崔家小子長的不錯，說不定日後劉欣欣嫁過去還要感激她呢，聽到崔桂蘭的話，點了點頭，忙站起身跟著出了崔家門。

這時候農村的房子大都是泥瓦房，有些日子過的好的會在土牆外麵粉刷一層水泥，看著亮眼一些，家家戶戶房子的格局大都差不多，劉欣欣小時候也是來崔家玩過的，知道裡屋就在旁邊。

她攥著手裡的裝桃酥的盒子，走的很急，心裡歡快，默默想著“放了就趕緊回去，媽媽就快回來了”。

門沒關，劉欣欣把東西放在裡麵桌子上正準備轉身的時候，看見桌子上的光線一下消失了，隨後聽到“哢嚓”一聲。

她把身體靠在背後的桌子邊，緊握雙手，閉了一下眼，又睜開才看清對麵站了一個黑影，看身形是個男的。

“劉欣欣”沙啞的男聲透露著急切，從門口傳來，喊完名字，他就摸索著朝著桌子這邊走過來。

劉欣欣能預料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麼，她不敢動，緊緊咬著唇，雙腿發軟，手隱在黑夜裡不住的顫抖，慢慢的，整個身體都在輕微的抖動，她沒說話，因為害怕的說不出話。

裡屋不大，唯一的出口也被男人鎖起來，她不知道該逃到哪裡。

一瞬間，感覺那個黑影好像化成一匹惡狼向她撲來，明明炎熱的酷暑，卻仿佛掉進了冰窖裡，沉重地壓在她身上，頭撞在地上很疼，一陣陣眩暈襲來，一下子反應過來，她用力的掙脫，不停的捶打，“媽！”剛叫了一聲，就被一個粗糙的巨大的手掌緊緊捂住口鼻。

剛開始的她的尖叫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但卻激怒了這個男人，他用腿製住劉欣欣，另一隻手用力狠狠的甩了劉欣欣幾個巴掌。

劉欣欣的大腦一片空白，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溢出一點鮮紅，男人埋在她身上舔舐，她隻感覺像一條陰冷的蛇在身上滑動，頭皮發麻，突然想吐，但是發出來的隻是幾聲泣血咳嗽，她好像明白今天是怎麼回事，她被賣了，就是不知道被誰賣了。

“這件事媽媽參與了嗎？還是說隻有姥姥？”她模模糊糊的想。

一想到或者這件事也有王桂參與的可能性，她像是被剜心般，生命在逐漸流失，整個人陷入自我厭棄的世界裡。

男人見劉欣欣似乎放棄了反抗，滿意於她的溫順，看著因撕扯露出來的一片雪白，“沒想到看著瘦乾瘦乾，還有點肉”一想到劉欣欣這個平時高傲看都不看自己的女人，一會兒就會躺在自己的身下求自己，他不停吞咽著口水，哼笑一聲，拖著她往裡麵的床邊走去。

劉欣欣察覺到，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張嘴向旁邊的手臂咬去，男人被咬痛，呲著牙一把抓住她的長發用力的往外扯，劉欣欣頭皮好像被撕裂了似的，也不鬆口。

隨後，麵前的男人徑直倒在了她麵前，頭皮持續增加的撕痛也停止了。

往旁邊一看，是王桂，她整個人徹底放鬆了下來，渾身癱軟。

“媽”劉欣欣倒在在王桂的懷裡，泣不成聲，隻會斷斷續續的叫著“媽，媽”王桂緊緊抿著嘴，心裡突然有一把火燃了起來，她不停的撫著劉欣欣的後背，沒說話，身後的影子忽明忽暗，身上黑暗的一團好像比她剛開始重生回來的時候大了好幾倍，籠罩了整個小屋。

王桂說不清她此時的感受，愧疚或者憤怒、心疼，她也不敢想她晚來一會兒妮兒會發生什麼，整個人快要炸了。

她這輩子回來不就是讓妮兒開開心心的過上好日子嗎？一切都是她的錯，要是她一直守著妮兒，時時刻刻跟著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要不是她之前老是念叨著讓妮兒聽姥姥的話，妮兒也不會被拐到這裡。

上輩子她被親媽害了，難道這輩子也要讓妮兒被害了嗎？

臨走時，二人誰也沒看倒在一灘血裡的男人。

遠遠的好像聽見那個小院裡傳出一聲淒厲尖叫。

這個晚上注定會有人徹夜未眠。

王老太難得的沒有如往常那樣不聞外事的悠閒，繼而呼呼大睡。王桂攙扶著劉欣欣出來盯她的那一眼仿佛要在她身上咬掉一塊肉似的，讓王老太感覺她仿佛會……現在想起來她骨頭縫裡都發涼，這一天更是因為心虛沒有說一句話。

而王老太這會有點後悔了，當然了，不是反省，也不是後悔和崔桂蘭的合謀，而是暗恨崔桂蘭算計了她，明明隻是說她把那個丫頭叫過去隻是相看，讓兩個年輕人她談談，結果竟然背地裡乾那種壞良心的事。

“這崔家，真不是人！”王老太暗罵。

同時心裡鬆了口氣，幸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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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想要嫁給崔軍”王桂低著頭不敢直視劉欣欣那雙眼睛，心想崔家能出這麼多彩禮，肯定是會對妮兒好的，他們肯定是重視她的閨女的，崔軍以前是個混子，但是現在好多了，崔家的條件好，妮兒嫁過去，總比跟著她受苦強。

又聽見那邊傳出來一聲輕笑，“媽，軍子說會對我好的，而且我挺喜歡他的，這樣一來，也算是給家裡減輕負擔了。”

王桂看著對麵的閨女，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

之後就是簡樸的婚禮，簡單的擺了三四家酒席，聽閨女的意思是就嫁在村子裡，沒必要那麼大操大辦，而且自家又不是什麼富裕的家庭，王桂也就沒說啥。

接著就是閨女懷孕的時候難產而死……王桂在手術病房門口得知這個消息時暈了過去，暈過去的時候耳邊還縈繞著崔家的罵聲，還有一些吵鬨聲。

她模模糊糊看見王老太和崔桂蘭互扯對方的頭發，她躺在冰涼的地麵，沒人管她，這個世界唯一還關心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18歲的年紀，正是女孩如花兒般含羞待放的年紀，劉欣欣已然枯萎了。

王桂看著在床上入睡的閨女，即使入睡臉上還帶著驚色，並不安穩，她輕撫著閨女的發絲，腦海裡走馬觀花的回憶上一世的事，一些事情仿佛逐漸清晰了起來.

是崔家害了閨女，她想起來了:閨女死在手術台上，死的時候下本身全是血，肚子高高隆起，眼睛睜得很大，用了命給崔家生出來一個男孩，結果是個死胎。

上輩子，妮兒真的喜歡軍子嗎？

她深深的望著閨女，臉上帶著絕望和孤注一擲，沒人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夜色漸漸深了，小劉莊的村民們都呼呼大睡。

今夜，隻有崔桂蘭守著醫院的兒子難以入睡，王老太心裡驚恐輾轉難眠，而王桂呢，就這樣看著閨女，坐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