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場,已經過了下午的放學時間,除了那些有晚課的教授,所有的教師們幾乎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停車場裡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響,周圍很暗,隻有牆壁上亮著結了無數蜘蛛網在其周圍的古老電燈泡作為唯一的光源,而凱撒的聲音,便成了除卻他走路時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的聲音之外,唯一的聲響——
“拜你所托,我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的——”
“果然你的內褲也濕了麼。”
“請問這是重點嗎?”
“……不是。”
凱撒抿了抿唇,為了保持尚存一絲的理智不要就地殺人滅口,乾脆閉上了嘴懶得搭理羅沉舟。當兩人走進一輛停靠在拐角處十分熟悉的黑色轎車時,男人低聲叮囑著身後的人抓緊自己的脖子,身後的人立刻照做——
“也不用摟那麼緊,”差點兒被勒死的男人無奈道,“我不會讓你摔到地上去的。”
“儘管你已經很多次想這麼做了?”
“你怎麼知道?”語氣略微驚愕。
“猜的。”就你那點死狗尿性。
凱撒嗤笑,一隻手托著羅沉舟的屁股,另一隻手騰空伸進褲口袋裡艱難地掏出了車鑰匙摁了下,車燈無聲地閃了下,男人將鑰匙塞回口袋,打開副駕駛車門,一個轉身耍雜技似的,羅沉舟幾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就穩穩當當地被塞進了凱撒座駕的副駕駛座上。
在他身邊,駕駛座的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彎腰坐進來,呯地一聲,車身微微震動,車門被關上。
原本隱約還能聽見的暴雨聲音徹底被隔絕在了車身之外。
車內,兩成年男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鐘後,凱撒放棄跟眼前的小孩浪費時間,他麵無表情地啟動了車,然後在羅沉舟的瞪視中手腳麻利地將車子倒出這個高難度的拐角位,當男人一腳油門利利索索地衝上斜坡離開停車場重新回到校園的道路上時,羅沉舟忍,路過操場時,羅沉舟再忍,當車子拐過操場,車屁股對準學生宿舍,車頭向著出口的方向奔馳而去時,羅沉舟終於也忍不下去了——
“凱……呃,教授,我能不能問問咱這是要去哪的乾活?”
“能,問。”
“咱這是要去哪?”
“我的公寓。”
好麼。
你的公寓。
這又是什麼神展開?
老子還想循序漸進下,搞搞小清新,玩玩師生戀——你看,剛才你背著我(暴)雨中漫步那段不就做得挺好的麼?
這會兒感情您還迫不及待起來了?……這麼快就要直奔主題?
不行,隔了五百年,咱們不能那麼隨便啊。這麼一琢磨,羅沉舟決定象征性地矜持一下,他盯著車窗上有規律擺動的雨刷,偷瞟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隻見其隨手打左方向盤,一個擺尾,轎車無聲地駛出校園大門,羅沉舟頓了頓,這才非常言不由衷地說:“其實吧,教授,我回宿舍就行了。”
……來吧大狗快說“不行”。
果然,像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堅決,男人麵無表情地踩了腳油門,車速表立刻跳了跳,乾乾脆脆的拒絕:“不行。”
好評。
羅沉舟眨眨眼繼續虛偽:“哦,為什麼啊?”
凱撒琥珀色的瞳眸直視前方,餘光都沒給黑發年輕人一個,他動了動唇角,音調無起伏地說:“學生宿舍早上九點以後直到傍晚七點不供應熱水,你怎麼換洗衣服?”
喲,很體貼嘛,這你都知道。羅沉舟表麵裝著一副“哎呀被你說中了”的遺憾模樣,正歎息自己簡直就是新一代奧斯卡影帝準備把戲演好演全,男人下一句就來了——
“而且我說過,我渾身濕透了,這麼狼狽怎麼見人?”
羅沉舟:“……”
所以這才是重點。
就像羅沉舟還是麥加爾的時候,曾經非常天真地問過他的船長大大——
“大狗,你明明擅長用火槍,為什麼還要在馬靴旁邊放匕首?”
“因為帥。”
恩,就是這樣。
“——先去我那,我可以先借我的衣服給你,”不知道此時坐在身邊的這位已經天馬行空進行跨越時空的吐槽,男人邊開車邊說,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過頭瞥了羅沉舟一眼,那目光就像掃描儀似的讓立刻察覺到他目光的黑發年輕人不知覺地挺直腰杆,耳邊似乎響起了男人似有似無的嗤笑,“不過我的衣服你穿可能會比較大,將就下吧。”
知道啊。
五百年前,你的衣櫃老子不知道禦駕親征多少次了。
羅沉舟去偷瞟大狗的唇角的時候,發現那微微上勾的弧線很好看——要不是駕駛中請勿與駕駛員亂來,他可能這就直接上了——
循序漸進個屁。
親個嘴兒,什麼都有了。
……
暴雨未停,在黑發年輕人的意淫中,低調的黑色轎車行駛進某個高檔住宅小區。
電梯房,每棟樓的底層都留出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室,家家戶戶都劃分了詳細的停車位,整整齊齊的,羅沉舟想起自家小區那橫七豎八以各種姿勢見縫插針搶得恨不得起飛的車位,忽然感歎起人與人的不同來。
凱撒周圍的東西永遠都是井然有序的存在,因為男人喜歡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而羅沉舟自己呢,亂七八糟,走一步算一步,在遇見大狗之前,甚至是個得過且過爛泥巴扶不上牆的聳貨性格。
老三董明說過,人賤自有天收。
“……”
身邊的車門被從外側拉開,車門外,高大的男人投下的陰影幾乎籠罩住了整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黑發年輕人,後者笑了笑,伸出雙手微微側身,然後站在車門外的那個人順勢彎下腰,就著他張開雙臂的姿勢,將他抱出了副駕駛座。
倆人的動作順暢無比,就好像曾經為了這一刻曾經排練過一百次似的。
停車場中,高大英俊的男人打橫抱著另一個並不小巧的年輕人,一言不發地走向電梯所在處,他沉穩的步子踩在地上,皮鞋摩擦地麵在空蕩的停車場裡發出單調的回聲。
羅沉舟翹著腫得老高的腳像個樹懶似的掛在凱撒脖子上,毛茸茸濕漉漉的腦袋整個兒埋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
他的麵頰隔著一層薄薄的、已經濕透了的男士襯衫,感覺到從彼此的皮膚傳遞的溫度。
而那位於男人的胸腔中,鮮活的、曾經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熟悉心跳聲顯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