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匕首的刀刃儘管在之前砍殺塞壬的時候就再一次卷了起來,但是鋒利依舊,刀口處已經在兩人的僵持下割傷了麥加爾的唇角——
一絲血液順著黑發年輕人蒼白的下巴,啪嗒一聲滴進水裡。
凱撒狠狠皺起眉,拍了拍麥加爾的麵頰:“鬆嘴。”
麥加爾不理他,推開男人,他再一次轉過聲就要朝著那條海怪的方向遊去,這一次卻又被凱撒二話不說拽了回去,當他轉頭撞上男人結實的胸膛,緊緊地貼著他的皮膚感受著對方傳來的溫度,猝不及防,隨著啪地一聲清脆巨響,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黑發年輕人的左臉上。
鬼殺飛了出去,他被打得偏開了頭,卻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匕首,啐了一聲吐出口中的斷牙,麥加爾麵無表情地轉回頭對視上男人的瞳眸。
“我知道你想乾什麼,”凱撒咬著後牙槽,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現在回答你——用不著。”
“正好,我就壓根沒打算問你。”麥加爾終於說話了,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儘管泡在冰水裡,他的雙唇都被凍得發青微微哆嗦,但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穩穩沒有一絲顫音,“又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講究個回報……而且我不一定就要守在這裡,恩,現在相信了吧,我來自五百年後,要是我死了,就都結束了,多好……”
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出亂糟糟的胡渣的下顎,笑了笑:“你胡子該刮了。”
凱撒將抓著自己下巴亂摸的爪子拍下去,然後想了想又拽起來,蠻狠地抓在自己手心。
“問個問題。”
“不回答。”
“五百年以後要是還能遇見,你會記得我嗎?”
“……”
麥加爾被抓得手指都要斷了,卻沒有掙開他,接下來倆人誰也沒說話,泡在冰水裡互相瞪視,泰坦尼克號似的——隻不過怒風號沒沉,整艘船的船員都瞪著眼見鬼似的瞪著他們搞生死彆離。
終於,凱撒沒那個耐心跟他僵持下去了——再在這冰水裡泡著,無論是他還是麥加爾恐怕都會泡出毛病來。
當男人琥珀色的瞳眸變得暗沉,那目光盯得麥加爾心跳漏跳一拍,一隻大手撫上了他的後腦勺,然後狠狠地將他摁向前麵,當冰冷的唇瓣狠狠碰在一起,他們就像是饑渴許久的野獸一般糾纏在了一起互相撕咬,血腥的氣息在彼此的唇舌間蔓延開來,直到破皮流血,紅腫不堪——
“會。”
麥加爾滿意地笑了。
“跟我回去,剩下的再想辦法!”凱撒拽起麥加爾往回遊。
奈何麥加爾卻固執地往反方向拽了拽。
“你明明知道沒辦法。”麥加爾甩開凱撒的手,踩著水往後滑了滑,“騙小孩呢你。”
“那也用不著你替我去死。”
“你說得不算,”麥加爾抹了抹唇角,抓緊了手中的鬼殺揚了揚,然後,凱撒心驚膽戰地看著他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而且,晚了。”
一切仿佛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一雙冰冷的、纖細的雙臂狠狠地纏繞住了男人的脖子將他用力往後拖了拖——與此同時,麥加爾猛地一個轉身又竄出去幾米,徹底逃離了凱撒可以控製的範圍內,男人氣得臉色發青,卻不料此時如同蛇一樣長長的、滑膩的尾巴纏繞上了他的身體,女人氣吐如蘭的氣息就在男人的臉頰邊,凱撒抓住頸脖上的手臂試圖反擊,卻不料對方的力氣大得不像人類——
的確不是人類。
“要動手就快點!”枝枝不耐煩的聲音在凱撒耳邊響起,“趁著我還沒後悔!”
麥加爾點點頭,飛快地向著海神雕像下方遊去——
“還等什麼,雷克!”凱撒一邊跟死死纏著他的黑鱗鮫人掙紮,一邊大吼,“攔下他!”
怒風號邊上傳來連續噗通的幾聲落水聲,枝枝嘖了聲,尾巴狠狠一拍,掀起的巨浪將怒風號試圖前去阻止麥加爾的船員推開了十幾米遠,巨浪之中,凱撒眼睜睜地看著麥加爾翻身爬上了雕像底座,在那條海怪身邊蹲下,他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鬼殺!
“住手!”
男人嘶吼著,肝膽俱裂,他終於停止了掙紮,被枝枝死死地纏繞著,眼睜睜地看著麥加爾跪在海怪身邊,狠狠地將手中的鬼殺插入海怪的頭骨之中,哀嚎幾乎震碎了整個天空,海怪巨大的尾巴瘋狂地甩動著卷起層層巨浪——
陌生而低沉的語言在耳邊響起,凱撒思維一頓,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正要從他的腦海裡、記憶裡一寸寸地抽出——
耳邊是怒風號在狂風中搖曳的聲音。
人生仿佛倒退了一般在凱撒的腦海中重新回撥,他在慕尼黑當上了造船者的學徒,第一次舉起馬刀,第一次在圖紙上繪畫自己的船,第一次熬夜完成的怒風號設計初稿,第一次出海,他親自繪畫的黑狼旗,瑪格瑞塔和瑪格麗特的詛咒,羅維朋夫人號,他坐上了地中海的第一把交易——
以及,和巴伯路斯兄弟那場生死搏鬥的海戰。
然後呢?
……
在黑鱗鮫人低沉的吟唱聲中,男人的目光漸漸變得渙散……
在男人的不遠處,滔天的巨浪衝洗了海怪噴濺在麥加爾身上的綠色血液。當海水吞噬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了驚濤駭浪之中,眼睜睜地看著海水卷起高高的水牆翻滾著在頭頂合攏,陽光在頭頂一點點的消失,頭頂上蕩漾著的是死亡的陰影,當最後一束光芒消失,麥加爾不甘心地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二十分鐘後,海麵終於恢複了平靜——被海浪拍得暈頭轉向的怒風號船員們吭哧吭哧地回到了怒風號的甲板上。而當船員們爬上甲板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的船長站在船頭,望著那空無一物的雕像底座發呆。
“船長,您看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好像忘記什麼重要的東西了。”
“啊,什麼呀?”
“……想不起來了。”
“想、想不起來了?”
“啊,”當他的目光觸及那空蕩蕩的海神雕像底座時,心臟不知道為什麼猛地縮成了一團,男人皺皺眉,卻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大手一揮不太爽地說,“問那麼多乾屁,人都回來了吧?回來了就——”
“……我怎麼覺得好像還差了一個人。”雷克撓撓頭湊到船長身邊。
凱撒扔給雷克一個奇怪的眼神,這眼神將怒風號的紅毛大副看得毛骨悚然。
“起航吧。”船長揮了揮手,顯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