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開始,麥加爾跟他說凱撒的死訊時,他有那麼一絲的反應之後,他一動不動,好像又睡過去了一樣。
而他確實又陷入了一片迷糊的意識當中。迷糊間,隻聽見那個仿佛永遠停不下來的聲音,在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嘮嘮叨叨。那聲音忽高忽低,有很多種聲調……
還蠻好聽的。
他轉了個身,平躺在床上。
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湊了上來,柔軟的頭發碰到了他的胸膛,有點兒癢。男人撓了撓,然後毫不客氣地將那個玩意用力推開。
鬨什麼?
繃帶下,他不耐煩地皺起眉。
“白眼狼,睡了老子的床,還不分我一半。”麥加爾揉了揉被推得差點脫臼的脖子,又老老實實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趴在床邊,盯著大狗看了一會,不死心地繼續自娛自樂——
“你覺得黑胡椒配魚湯怎麼樣?”
“……”
“啊,說到魚湯。差點忘記跟你說了,今天老凡特把他弄到的船賣給我了,嘿嘿……唔,雖然說是賣,不過我覺得那應該說是送更合適,那個老家夥心底就是那麼善良,是不是覺得特親切?對,沒錯,因為和我一樣。恩,總得來說,就是明天我們可以喝魚湯了,開心不?”
“……”
“開心就笑一個,明天咱要開葷了埃?”
“……”
“開葷了哦!”
“……”
“我這人特好,肯定不會欺負你看不見,總會把有營養的留給你的。所以明天我吃魚,你喝湯,妥吧?恩,就這麼說好了,不用謝。”
“……”
“大狗?”
“……”
“汪個來聽聽?”
“……”
夜裡海風很涼,吹在臉上鹹鹹的,帶著潮濕和些許的海藻味,卻異常地讓人心神寧靜。小小的木屋內,煤油燈燒儘了最後一滴煤油,燈芯在忽閃了一瞬後,徹底熄滅了……
沒過一會兒,屋內響起了年輕人輕微的鼾聲,鼻尖呼出的溫熱氣息,無意間地噴灑在男人放置在床邊的指尖。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將手縮了回來。
猶豫片刻之後,又輕輕放了回去。
屋外,傑爾巴島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那些海盜們沉醉在溫柔鄉中,歡歌載舞,用熱情的歌聲歌唱著威士忌和葡萄酒,他們狂飲高唱,快樂得就像沒有明天一般淋漓暢快。
第3章
“我們是海盜~凶猛的海盜~
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捧著財寶~
我們是海盜~有本領的海盜~
美麗的姑娘~請你來我的懷抱~
我們是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
晴朗的好天氣總是相同的。在突尼斯沿海這片地中海蔚藍寧靜的近水海域中,今天似乎有了一名陌生的訪客——那個忽高忽低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哼唱著,歌聲的音調並不標準,吐詞也模模糊糊。可是唱歌的人卻津津樂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唱著,好像不會厭煩似的。
“在骷髏旗的指引下~為了生存而辛勞~
我們是海盜~沒有明天的海盜~
永遠沒有終點~在七大洋飄蕩的海盜~”
烈陽之下,呼吸到的空氣都充滿了鹹味。麥加爾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抓著魚竿,他目光厭倦地盯著平靜的海麵和偶爾隨著洋流飄動的浮漂,嘴裡哼出來的音調更不成調子了。腳邊放著的那個由破舊的貨物箱改造的儲物箱,裡麵裝了半箱海水,幾尾瘦小的沙丁魚在裡麵飛快地遊來遊去。
這是他今天一個上午的戰利品。
不愧是三金幣超值價,老凡特賣給他的船其實很小,小到裡麵放下一個大狗,麥加爾就隻有縮在船頭的份了。而現在,麥加爾保持這個委屈自己的姿勢幾乎倆個小時,就為了給旁邊那個頻頻皺眉的男人稍稍躺得舒服一些。
“——彆以為你眼睛用繃帶蓋著老子就看不到你皺眉。”
在大狗又一次悄悄皺眉時,麥加爾不客氣地用腳踹了下男人,“多曬曬太陽對你身體有好處,殺菌消毒懂不懂?”
“……”
沒有回答。
麥加爾將視線重新移回無力漂浮的魚鰾上,習慣了大狗對自己的無視。
被稱作大狗的男人也習慣了眼前這個家夥用奇怪的語言對自己的絮絮叨叨和……動手動腳。
此時此刻,大概是終於唱煩了那首他已經聽得耳朵起繭的《海盜之歌》,對方正用手指在他的身上戳來戳去。終於被戳得不耐煩了,男人猛地一把握住那隻不安分的手,微微蹙眉,薄唇輕抿,低沉地說:“彆動。”
他用的是阿拉伯語。
這顯然收到了不錯的效果,因為那隻手終於安分了。片刻沉默後,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腕扭了扭,似乎在提醒他放手……男人翹起唇角,不知為什麼忽然起了戲謔的心情,他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更加加大了手力。
“……”
操你大爺,吃飽了有力氣閒得慌了是吧。麥加爾心中破口大罵,眉一挑,本著男性尊嚴不可挑戰的原則讓他也擰上了,魚竿旁邊一擱腳一踩,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場男人之間的戰爭中去(……)。
小小的木船因為倆人的使力而微微晃動,圈圈水波隨著船身的晃動漸漸擴散出去。頭頂的海鳥拍著翅膀飛過,羽翅仿佛卷起了風的流動,悶熱的空氣中,終於從礁石群島的那邊吹過了一陣夾雜著海草腥的涼爽海風,這時,寧靜的海麵上,浮漂終於猛地往下沉了沉!
仿佛勾住了什麼,浮漂開始在水麵上有規律地畫著弧線——水裡的生物顯然不甘於就此被捕獲,它在水中靈活地穿梭著,浮漂的浮沉變得更加明顯,忽然,浮漂猛地往下拽了拽。
三秒後,它重新浮上了水麵。
它安靜地漂在那裡,海麵上再一次地恢複了平靜。
而這一場小小的插曲卻完全沒有被船上的倆個男人察覺,他們相互握著手,一言不發地整整較勁了五分鐘——終於,麥加爾沒有力氣了,他率先鬆開之前往死裡搬大狗手指的手,輕描淡寫地拍了拍男人麥色皮膚的手腕,用一種“死小孩不懂事老子不跟你計較”的語氣說:“彆玩了,魚跑了。”
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這一次他用了倆人之間的標準通用語阿拉伯語。
“……”大狗沉默片刻後說,“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阿拉伯語說得很糟糕。”
麥加爾:=口=。
這是明目張膽不加掩飾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