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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裡 priest 4244 字 11個月前

儘無儘的平原。

褚桓看見,每一個被他們沿途有意無意喚醒的人都是無邊陰影裡的一個小小光點,他們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光線連在了一起,像一張火光交織的大網,與他遙相呼應。

那一眼,褚桓就明白了“火種”的真正含義。

他知道自己這個火種會在黑暗中燃儘,然而心裡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活得不孤獨,死得也不孤獨。

他覺得自己已經於世無求了。

【卷四:尾聲】

第76章 尾聲

這就像是一次水與火的交鋒,整個世界藏的汙與納的垢,都仿佛被徹徹底底地滌蕩了一回。

這一片黑暗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陸上,亮起的光點越來越多,到最後,大地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悄無聲息的火海裡。

那火在沒有旁觀者的情況下,足足燒了三天兩夜。

第三天傍晚,大海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歎息,那聖潔如玉的白色種子終於在火焰中落成了一團灰燼,而隨著它塵埃落定,“沉星島”上參天的巨大植物在海水之巔痛苦地顫動片刻,隨即轟然倒塌。

盤踞在這個世界的陰影根源,在烈火中分崩離析。

當聖火燃起的時候,一切失去,都將重獲新生。

刺眼的夕陽降臨在遙遠的海平麵上。

映得萬裡河山一片血色。

又過了三天,海島附近開始有海鳥鳴叫的聲音,淺海處間或一個小小的水花,有魚群從下麵逡巡而過。

這時,一條隻有拇指粗的小青蛇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自不量力地擺動著麵條似的身體,企圖在海水中招搖而過。

不過大海從來都是表麵平靜,誰遊誰知道。

這條還沒有海帶粗的小蛇很快遭到了大海風浪無情的嘲諷,它的航線完全是布朗運動,時而被衝向那邊,時而又被衝向那邊,衝得它暈頭轉向,最後乾脆氣呼呼地把自己盤成了一個首尾相連的圓環,破罐子破摔地索性隨水流浪去了。

它就這麼隨波逐流地飄了不知多久,忽然被什麼東西攔腰截住了。

小青蛇撞在了一根碧綠的藤蔓上,它吃了一驚,七葷八素地仰起頭,伸出蛇信左右探了探,估量了一番這青藤的高度和寬度,感覺自己整個盤上去,恐怕也圍不過一圈,於是果斷拋棄了作為毒蛇的尊嚴,徹底化身成一條菜青蟲,扭著蟲子步往上爬去。

青藤仿佛無根,靜靜地盤踞在海水山附近,在風浪中獨樹一幟地巋然不動,頂端開著一朵殷紅的花。

每一片花瓣都有近兩米來長,時而被海水濺幾顆水珠,乍一看仿佛被撒了一圈碎鑽。

小青蛇吃力地順著花瓣邊緣,一瓣一瓣地爬了上去,在花心處看見了一個將自己蜷縮起來的男人,那人脖子上還帶著一顆平平無奇的小核桃。

它就仿佛找到了終點,心安理得地爬過去,窩在了那人身邊,在海風中借著人體的溫度取起暖來。

至於褚桓,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每個人,大概都會在某一時、某一刻、某一種情況下,生出一個如同普世疑問的迷惑: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成功的是我?為什麼失敗的是我?我什麼走運的是我?為什麼倒黴的是我?

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人,為什麼有些事偏偏落在我頭上?

可能恰恰是因為有這個疑問,求神拜佛的香火行才能那麼經久不衰。

一直以來,褚桓都相信老山羊的話,覺得自己的出身與神秘的離衣族有某種聯係。

閒來無事的時候,他腦洞一開,還考慮過很多十分獵奇的劇情,比如南山的人渣老爸在邊境弄來一堆被拐賣兒童,搞人體實驗,後來他東窗事發,被老婆乾掉,解救出來的兒童讓當年恰好在附近工作的褚愛國領養什麼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可是原來他跟守山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被美色所誤的路人甲。

那麼第一代守門人嚴正的警告,又是怎麼被扭曲成“涉水而來的救世主”的呢?

褚桓思考了一會,想通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裡,人們是需要這樣一個救世主的,這樣,即便是在最絕望的境地裡,在閉眼前的一瞬間,他們也能心懷某種被拯救的希望,因此能生死無畏,也無牽掛。

那些舍他而去的王八蛋們恐怕潛意識裡都是這麼相信吧?

褚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他動不了,感覺不到外界的陰晴冷暖,但是意識一直在活動,有很長的時間來思考一些問題。

他覺得很累,也很倦怠,更要命的是孤獨。

說到底,隻有他年不少,人輕狂,從頭到尾不肯相信有什麼救世主,所以隻好被人趕鴨子上架,親自當一回救世主。

褚桓也不大關心自己是死是活,但是很想像那個第一代守門人一樣,拉風地把意識撒得到處都是。

他猥瑣的內心都打好了算盤——褚桓準備中午出去溜一圈,挨家挨戶看看大家都吃什麼,傍晚出去溜一圈,偷看漂亮小姑娘或者小夥子洗澡,晚上再出去溜一圈,到彆人屋裡參觀高清無碼的夜生活。

不過他的願望實在有點難登大雅之堂,因此沒能實現。

褚桓的身體一動不能動,意識也一動不能動,仿佛被燒成了一截枯槁的黑炭,有生之年再也沒力氣趕驚蟄嫩芽生的時髦了。

守門人族長說,吞噬了整個世界的陰翳是一顆來自隔壁世界的種子,這個事其實細想起來有點讓人頭皮發麻。

一個世界有多少隱蔽的門?門裡裡外外連著多少不同的世界?有多少門後麵藏著那顆心懷不軌的種子?又有多少世界已經養大了那顆種子,被它吞噬到了一片虛空裡?

鑒於這些事越想越毛骨悚然,所以褚桓後來也不想了——反正他自己尚且生死不明,有生之年恐怕是再也不用乾救世主這活了。

他也不願意想南山,一想就心絞痛,可惜他雖然恨不能逃避到天涯海角,那人卻始終縈繞心懷,哪怕被他時時刻意拋諸腦後,也不依不饒地糾纏不休。

褚桓睡不像睡,醒也醒不過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線熟悉的光。

他被小白花重傷瀕死的時候也看見過那道光,而今再見,居然仿佛久彆重逢,格外親切。

走過那束光,就要和褚愛國團聚了。這一次,褚桓沒有恐懼,他甚至是有幾分乾脆痛快地站了起來,頗為熟稔地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行至邊緣,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褚桓忽然似乎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