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突然爆發的連招實在太過乾淨漂亮,驟然奪回一線生機,眾人皆以為接下來將迎來一場絕地反擊。
誰料長央卻倏地停了下來。
這是比鬥中的大忌,沒有多少人會像之前的李知正一樣,願意給對手時間。
何況,這是一場生死戰。
江鴻當即起劍,一縷劍氣極速旋轉,挾元嬰中期巔峰的靈力殺意暴掠而去。
她停得太突兀,他不敢冒險太靠近。
因此這招既是殺招,也是試探。
長央渾身緊繃,艱難抬頭,模糊雙眼中見到飛轉射來的劍氣,她想要踏出鬼煙步,但無濟於事,腳步連挪也未挪動,隻能咬緊牙關,奮力抬手抵擋。
“轟!”
那縷劍氣襲來,徑直撞在無鞘劍上,僅卸去一分力,巨大的衝擊力頓時將長央掀翻,她倒飛落地滑行,險些掉下生死擂台。
擂台地麵堅硬,長央甚至沒有足夠靈力撐起靈罩,直接砸倒在地麵上,但更為糟糕的是她幾乎承受了江鴻那全力一招的所有劍氣。
那刹那,劍氣仿佛劃開撞碎她胸腔,直逼靈府,要毀去她金丹。
不過……
長央仰麵望著青空,是錯覺嗎?
撞進來的突然劍氣,好像消失了,靈府痛感微弱,金丹穩穩當當運轉。
不,不是消失,而是被突破封印的黑洞吞噬了。
它不光吸收她的靈力,竟連由靈力組成的外來劍氣也不放過。
仰躺在擂台邊緣的長央心中無端生出一種荒謬,她緊緊握著無鞘劍,試圖撐起上半身,但黑洞像不知節製的三歲孩童,毫不猶豫要吞噬她靈府中所有靈力。
長央根本無從抵抗不得,抵禦隻會帶來痛苦。
江鴻見狀,眼睛一眯,她硬生生中他這一劍,如此狼狽虛弱的氣息無法騙人,足夠證明長央真的出了問題,雖不知原由,但正是他動手結束之時!
他瞬間飛身躍起,俯衝向擂台邊緣的長央。
江鴻在半空中舉起手中蛇柳劍,它仿佛已窺見勝利,張大的蛇頭隱隱發出嘶嘶聲,銀白劍刃上那一小截蛇信似乎在動。
長央左臂撐著地麵,手按在腰間儲物袋上,本該拿出剩下的聚靈丹,她還有兩粒,這幾日一直未用,便是防著今日意外。
然而,她抬頭看向逼來的江鴻,卻突然鬆開了手。
看台上,一直緊密關注著長央的商容,自然沒有放過她這一係列動作,眼中詫異,他看著她手搭在儲物袋上,就在期待長央會拿出什麼東西,心中還思量會是法器還是靈石丹藥。
結果她忽然鬆開了手。
商容可以確定長央那隻手沒有取出任何東西。
半空中江鴻已逼近,劍刃抖動如飄柳,迸發出萬縷凶光,朝地上的長央刺來,她用儘力氣也隻能側身避開靈府,連劍都沒有揮起,那些劍氣全部擊入體內。
果然!
長央低頭趴俯
在地上,猛地嘔出一口淤血,本該重傷的身體竟突然鬆快起來,這些劍氣擊斷她筋骨,但下一刻卻全部被靈府中金丹上的黑洞吞噬殆儘。
而她自己靈府金海中的靈力反倒得以喘息恢複。
筋骨斷裂,她行動會受損,會感到痛苦,但隻要靈府金海中有靈力,便能隨時修複。
長央不怕痛。
就在江鴻以為她徹底失去反抗之力,落地揮來一劍的瞬間,長央突然轉身握起無鞘劍,正麵對上他,像是隨手輕輕一帶,挑點而去,速度卻快到殘影,奔向江鴻。
“噗——嘶——”
“啊!”
蛇柳劍刃刺入□□的聲音,同時伴隨著江鴻一聲慘叫。
台下眾人霎時屏住了呼吸,也許最後一場生死戰結果即將分曉。
隻見江鴻握住蛇柳劍,劍身已沒入長央靈府,起碼三寸。這個距離,恐怕靈府必受重創。而同一時間,長央也揮去一劍,徑直挑割斷江鴻腳筋,瞬間迸濺一條血線,他一條腿頓時彎曲軟下來,口中失聲喊了出來。
長央被刺中靈府,漆黑雙目中卻陡然爆發出耀眼光芒。
江鴻這一劍刺進來後,金丹上的黑洞果真如嗜血怪物嗅到血腥味,不斷吸收吞噬從他劍上湧來的靈力。
她自己的靈力不但沒有再減少,甚至開始恢複,連筋骨都在痊愈。
長央血液興奮起來,靈魂中的戰意都在燃燒,唯獨昌化重重吐出一口氣。
“你真的是……瘋!”昌化忍不住道,“你在拿自己靈府冒險,換個厲害的劍修,他刺進來那瞬間,你靈府就毀了,根本等不到黑洞吞噬。”
前一次長央放棄使用聚靈丹,避開靈府受損,試探出金丹黑洞吞噬外來靈力的結果,後一次她竟直接放棄護住靈府,讓江鴻刺中她。
那刹那,昌化頭皮都在發麻。
她意識中知道劍修很多都是瘋子,喜歡以戰養戰,但像長央這種在死亡邊緣遊走的瘋子,還是令她無語。
長央仰麵看向江鴻,左手握住那把柔韌的蛇柳劍,借力緩緩站了起來,她心中對昌化篤定道:“我知道,但江鴻不是。”
對手換作傅照危,她絕不會冒險。
“他見刺中我靈府,定會將所有力量彙聚進劍內。”長央掌心握住蛇柳劍,不顧被割出的鮮血,一點點抽出劍刃,“離金丹上的黑洞這麼近,它不會放過機會。”
事實也正如她所料,除去刺進靈府那瞬間的痛苦,之後江鴻簡直是將自己的靈力喂給了她金丹上的黑洞。
甚至無鞘劍劃上江鴻的瞬間,長央似乎也感受到它吸收了微薄靈力。
長央靈府枯澀之感不再,連金丹都不禁生出暖洋洋的感覺,斷裂的筋骨和外傷在飛速痊愈。
昌化抹了把後背,雖沒有汗,但她暫時不想搭理長央。
即便如此,這小輩,也實在莽撞離譜!
“呲!”
江鴻當然也察覺到不對,他發現自己的靈力正莫名不
斷流失,而當對麵長央慢慢起身,握住蛇柳劍時,他再也顧不得腳踝被深深挑割一道,慌忙抽劍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
長央左手立即被劃出一道口子,她並不在意,微微偏頭望著江鴻,像是看到大號的移動聚靈丹,還免費。
“怎麼回事?”
“江鴻為何退後?”
“這長央□□簡直比體修還強,靈府受這麼一劍都沒事?”
到了此刻,台下看眾不免驚詫,即便長央關鍵時刻傷了江鴻,但怎麼看都是江鴻要贏,他已經刺進她靈府,隻消摧毀金丹,長央必死無疑。
平青雲更是緊張到摳轉運珠,他連呼吸都不敢重了,深怕看到長央金丹被毀,但沒想到她站起來了。
“奇怪,江鴻好像很緊張。”
“長央的氣勢在攀高。”
很快,有人發現他們狀態不對。
傅照危抬眸看向擂台上的長央,兩人曾對戰過多次,他不認為之前她無法避開致命一擊。
除非……她故意而為。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台上江鴻和長央再度纏鬥起來,兩人身上頻添傷痕。
肉眼可見,江鴻擋不住長央的劍招,她帶過的長刃狠而快,遊走在江鴻周邊,抹傷他脖腹腰肋間。
但令人費解的是,江鴻出招,長央也不理會抵擋,任由他攻來傷己,身上平添重重血痕。
“她這是在戲弄江鴻?”連醫修的孟正塵都看出不對勁,說戲弄也不完全符合,誰會讓自己受傷?
“擋啊!”劍堂堂主看得憋氣,用力一掌拍向扶欄,欄杆一處直接化成糜粉,他盯著長央怒而罵道,“揮的什麼狗屎劍!”
她每一招出劍都比原先漂亮太多,就像被頂尖劍修調教過,如今劍式沒有任何冗餘,無論是點、撩,還是刺、絞……明明隻是最基礎的劍招,但太穩太凶。
同一境界,換做他都不能做到這麼乾淨。
劍堂堂主也看過她原先幾場對戰,基礎混亂,談不上好,勉強算看得過去,但架不住天賦領悟奇高,在比鬥中可以迅速汲取對手優點,當場進步。
而現在,長央掌握的基礎劍招突然變得夯實,卻還任由江鴻傷她,在劍堂堂主看來,這簡直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台下的平青雲也不能理解,他幾乎想捂住自己眼睛不看了,心七上八下地來回動蕩。
台上兩人渾身血淋淋的傷,看著誰也得不到好處。
他餘光中不經意瞭到旁邊的傅照危,對方神色平靜,通身氣息高寒,與周圍修士格格不入。
也是,台上兩人和他沒有什麼關係,自然能冷靜下來。
平青雲突然懷念起白眉了,有她在旁邊嚎幾聲,他也沒這麼緊張,感覺心臟要爆炸。
傅照危不知旁人如何想,他望著長央隨著每次受傷而愈發亮起的黑眸,雖不知其用意,但卻明白這是她想要的。
……
除了江鴻本人,再無人知曉他心中的恐懼,他發
現越傷長央,自己的靈力就會越少。
江鴻早已看過長央無數遍,她手中除了那把劍,就再無其他法寶。
難道有陣法?
江鴻在擂台上到處移動,然而無濟於事,他的靈力還在減少,就好像有無形的東西吸走了自己的力量。
沒有充足的靈力,蛇柳劍根本不能完全發揮。
再這麼下去,他隻有死路一條。
江鴻想起前兩場死在生死擂台上的人,他眼底升起濃濃不甘:不過是私下暗算她一次,一個小宗門出身的下五層,憑什麼要搭進他們三人?
就算他死,也要拉她墊背!
江鴻落地退後,靈台渾濁,陷入走火入魔狀態,雙目通紅死死盯著對麵的長央。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她死!
“對麵氣息不對。”昌化到底還是不與小輩計較,提醒長央,“估計要自爆。”
昌化本以為長央要退到離江鴻最遠處,儘量遠離自爆範圍,結果長央毫不猶豫衝了過去。
她氣笑了:“我就知道!”
長央解釋:“他的靈力不能浪費。”
吞噬了江鴻的靈力,或許她金丹上的黑洞能安分下來。
江鴻藏在道袍下的皮膚正寸寸裂開,見長央掠來,完全不躲,他雙手握住蛇柳劍,要最後蓄力一擊,就算長央擋住,她也擋不住一個元嬰中期自爆的威力。
兩人相對奔掠,長央持劍一抖,劍意疾飛而去,沒再讓他甩在自己身上,終於用劍抗住江鴻這一擊。
蛇柳劍纏在無鞘劍身,發出刺耳刮擦聲。
江鴻滿臉皴裂,縫隙中發出金色光芒,他另一隻手死死抓住長央,原本普通麵容爬上猙獰:“我們一起去死!”
“糟了!他要自爆!”
有堂主下意識想阻攔,又被其他堂主攔住。
“任何人不得乾涉生死戰。”
“所有人退後!”
商容揮袖將來不及反應的看眾拂開。
此刻,江鴻的身體已經膨脹起來,蛇柳劍死死鎖困住無鞘劍,他另一隻手同時抓住長央的小臂,讓她動彈不得。
下一刻,長央左手反握他小臂。
生死擂台上江鴻身體爆發出刺眼金色光芒,幾乎將方圓數裡籠罩,退後的眾修士忍不住抬手擋住雙眼。
然而,卻沒有等來想象中的自爆炸聲。
待刺目金光散去,眾人隻發現江鴻麵色蒼白乾枯倒地,長央正一劍刺在他靈府中央。
眾人頓時嘩然,神情複雜。
“她那劍怎麼脫困的?”
“竟能搶在江鴻自爆前毀了他元嬰!”
“……她贏了。”
自爆的光芒太過刺目,幾乎將生死擂台上的兩人吞沒,誰也看不清裡麵的狀況,隻能憑借如今現狀,猜測發生過什麼。
被揮到遠處去的平青雲愣了片刻,馬上跑回來,高喊:“長央,你贏了!”
他一路跑去,一路喊。
長央終於聽到外界的聲音,她率先低頭去看腰間玉牌,最後一道紅線也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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