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武安王果然不會全信自己的一麵之詞,江笑語繼續道:“但是父王也得允許笑語為了生路讓自己搏一搏吧?既然八年後的我能幫武安王府走出一條更好的路,或許父親不用再繼續八年前的計劃,無需再犧牲天命軍也有可能呢?”
這時候說假話自然沒用,但若是全說真話,對方也不見得會全信。
就是要現在這樣半真半假的連自己都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江笑語一直用的這招對付的皇帝,他沒有想到有一天用在了自己的父親身上。
武安王是知道江笑語向來聰慧的,但是他沒有想到,江淮川在天命軍中待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出的東西,江笑語經憑著這些細枝末節就猜測到了他的打算。
但是在嘴上,他依然反駁道:“笑語真的好大的膽子,那你怎麼敢確定本王要犧牲天命軍呢?”
他倒是想要聽聽,自己這個多智近妖的女兒,究竟能將他的心思猜到何種地步。
若說學問政治或許江笑語比不上趙澈曹相如,論武功兵法江笑語自然也比不上江順江淮川。
但是要論對人心的了解,江笑語自詡這天下怕是難逢對手。
其實武安王江順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隱藏的特彆好,這麼多年來一直無人察覺的原因,根本就在於武安王府與天命軍的聯係過於緊密。
所有人自然而然的都覺得天命軍是武安王府的底牌,包括最開始的江笑語也是如此覺得的。
就算是直接把武安王江順要犧牲天命軍這件事說出去,怕是都沒有人會信。也正是因為這點,武安王江順將自己的圖謀藏得特彆好。
想到這裡,江笑語直言道:“若是女兒沒有猜錯的話,父王其實最開始的底牌就沒有放在天命軍,而是在相對不起眼的許家軍。”
“此話從何而言?”武安王江順眉峰一挑來了些許興致。
“首先第一點,從先前戰時的消息便能看出。天命軍雖然名聲響亮,次次打勝仗的都是天命軍。相比較而言,許家軍乾的都是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比如安撫百姓這類。但是真正深入百姓中去,得到民心的,也是許家軍。”
武安王笑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僅憑這點就能斷言我是舍天命軍留許家軍嗎?”
對於武安王的反駁江笑語並不急,她繼續淡然道:“僅憑這點當然說明不了什麼。但是父王你要知道,我是在許家軍待過的。我在新兵營待了整整一月,不過才有這一整日的假休,平常都隻有半日。聽聞天命軍可是五日以一操甚至十日一操啊。”
頓時,武安王啞口無言,這點他確實無法解釋。按理說他武安王的的官職是邊疆數郡的總督,許家軍和天命軍一樣都是他手下最精銳的軍隊。
雖說前者名字叫做許家軍,但是真正管理者,還是武安王。這是許多人都會忽略的問題。
許家軍的人數自然比不上天命軍那麼龐大,但是一個軍隊的優良,可不單單是看數量的。
如此天差地彆的訓練模式,確實是不好解釋的。
然而憑借這一點要論證江笑語的想法,還是不能算完全的充足。
她接著道:“本身我隻是有一些的懷疑,今天在看到這些天命軍中的罪證後,我便能完全確定我心中的想法了。如果女兒沒有猜錯的話,父王故意放任這些人犯錯,就是在日後可以用這些把柄,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送死,並且此生不會有投靠皇帝的可能。”
都說權利如紙一般薄,但卻令無數人趨之若鶩。
若是江笑語沒有猜錯的話,武安王最終瞄準的,就是最高處的那個位置。
若說武安王真如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有幾分猶豫,或者從來沒有想上位的欲望,那他完全不需要這麼做。
或許一開始他來到月城時,真的隻是想要自保,真的隻是想駐守邊疆一心為民。但是在月城當了這麼久的土皇帝,野心和欲望都在慢慢膨脹。
不知道一開始武安王發現天命軍中有這樣的苗頭出現時,是憤怒自己的手底下出現了不安分的人。還是慶幸這些人讓他有了可以拿捏住的把柄。
雖說天命軍中的這些官員將領都是武安王江順的手下,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們吃的還是國家的糧,甚至叫的也是天命軍,是直接隸屬於江家的部隊。
隻是剛好他武安王姓江,邊疆當時有敵國來犯,這才陰差陽錯的落到了他手裡罷了。
若是有天他江順真的要反,到時候這些“兄弟”不見得會冒著誅九族的風險,放著好好的官糧不吃去跟著他江順當反賊。
但是如果能掌握這些人的把柄就不同了,反正江順已經放任他們犯下的都是殺頭的死罪。即使有些人沒有,江順也會想辦法讓他們有。
如此一來,待到武安王江順想要起事或者舉兵上京那日,這些把柄會讓這些人完全沒有轉頭投靠皇帝的可能。
就算是皇帝收了,隻要他宣揚出去,百姓的眼睛並不瞎,最後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他們到時候隻有一條路,跟著他江順。
武安王這步棋,算是將這些人的後路給堵死了。
至於許家軍,許家軍中的高層將領,才是武安王真正的親信。
待到大事已成後,在前麵衝鋒陷陣的都是天命軍的人,到時候天命軍中那些人死的死,殘的殘,要給的不過是一個追封罷
了。
而許家軍,就會成為新的天命軍,真正隻屬於他江順的天命軍。
聽完了江笑語的分析,江順微微意外但眼中滿滿的都是讚歎之色。
“本王本以為笑語不過是一介女子,現在看來,怕是父王小人之心了。”
此話一出,武安王就是默認了江笑語的話。她不置可否,畢竟江順的做法雖然殘忍,但效果極佳。想成大事者固然不拘小節不假,但是如此行徑一旦不能完全拿捏住人心,必遭反噬。
狗急了還會跳牆呢,就說這些軍中的官員中,到時必定會出一兩個反骨。若真的有不要命的,那時候以殺止殺雖然能解決,但是會多出多少麻煩來可想而知。
武安王並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目前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而且雖然說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是要他自己打上京城,還是不可能的。總的來說還是有賊心沒賊膽罷了,皇帝不將他逼上絕境,他是不會動手的。
不過江笑語不一樣,如今經過心境的轉變,江笑語越來越知道隻有捏在自己手裡的權利才是真的。
其他的什麼皇室寵愛父女親情,全部都是虛的,必要時侯全部都會第一個舍棄她。
所以她果斷的跪地道:“父親,請您相信女兒,也給女兒一個助父親成大事的機會,畢竟幫助父親就是幫助武安王府,也是幫助笑語自己。女兒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既然武安王想犧牲天命軍,看不上這個皇家的爛攤子,那麼她江笑語要。
看著跪在地上的江笑語,武安王十分糾結。這個女兒聰明不假,但是也讓他心中有一絲的忌憚。
不過他始終還是覺得,江笑語雖然聰慧,但是畢竟是一個閨閣女子。哪怕現在手中的權利再多,最後不是還要嫁人,最終權利還是要交到自己手中,並不足為據。
至於信任嘛,江笑語怎麼說也留著他的血,說到底也是她江家的人。況且她說得對,她與江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底武安王還是信她的。
現在想想,閨閣女子也有閨閣女子的好處,即使野心再大,最後也是翻不了天的。
就像今日之事,武安王是萬萬不會同江淮川透底的,畢竟帝王家父子間再親,都是要防著一層的。
武安王扶起江笑語麵上露出了一抹難得的慈愛:“父王怎麼會有不信女兒的,再過段時間,我便將你調到天命軍來,天命軍的事情,一律有你做決定。”
江笑語正要謝過武安王,他頓時話鋒一轉,“父王是相信你的能力不假,但是你也得做出成績來讓彆人信服才行。據來報,如今潯河水位已經升高了不少,為了防著洪澇災害,我們天命軍一向是要出動一批人去視察,已救百姓於水火。今年的此事就交給你來辦了,笑語可有信心啊?”
潯陰郡常年洪澇,每逢六月前後潯河沿岸便會發生洪災。百姓們流離失所,這幾年經過治理以及堤壩的建設,已經好了許多。
但是今年潯陰郡從三月就開始連綿不絕的下雨,怕是當地的知府害怕,年年報上朝廷皇帝又不管,所以隻能尋求附近掌權的武安王襄助。
況且大成朝的軍隊未在戰時,本就有救助百姓的職責。武安王將此事交給她來做也無可厚非。
索性如今水患並沒有發生,隻是防患於未然,況且武安王說的不錯,此事也是江笑語在軍中樹立形象的一個大好機會。
畢竟她在外隻說是許家的表小姐,沒有了昭雲郡主這層身份,要在天命軍中極快的豎起威信,怕是極其艱難。
況且潯陰郡的百姓,也確實需要天命軍出手去救,若是今年真有水患,江笑語也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武安王當然知道江笑語會接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的活,拍了拍江笑語的肩膀,滿意的離開了江淮川的位置。
在屋外站了許久的江淮川,一見到父親出來立馬就走了過來,見武安王臨走時麵色並未有不對,才放下心來。
他忍不住關心道:“笑語,情況如何,父親沒有真的罰你吧?”